莊怡晨躺在旁邊,呼吸均勻,像是睡熟了。
溫南從牀邊坐起身時,對方無意識地轉過來,冰涼的手臂攬住他的腰腹,像是在挽留。
溫南動作一滯,擡起手,很輕地將對方手臂從自己身上挪開,然後躡手躡腳從牀上下來,離開了房間。
走到樓下,站在走廊上,看着並排呈現在面前的兩個挨着的客臥的房門,溫南一時有些猶豫。
思忖片刻,他擡腳往淇淇的房間走去,剛邁出一步,餘書君的房門打開了。
溫南收回腳,看向站在門後的人,笑了笑,“這麼快回來了?”
不知爲何,餘書君覺得對方的笑容……有點僵硬。
想到剛纔自己對副駕駛座上那分|身做的事,餘書君忽然有點心虛。
但很快,餘書君便自行打消了顧慮——只是一具沒有意識的軀殼罷了,對方,應該不會發現。
餘書君重新恢復成沒有表情的模樣,點頭,“嗯,進來嗎?”
說着,餘書君將門開得大了一些,側過身,將房間入口騰出來。
溫南盯着那朝他敞開的逼仄通道口,竟沒能在第一時間下定決心進入。
餘書君看向溫南,將對方臉上細微的神情,都在看眼裡。
分明之前已經進過那麼多次了,爲什麼,現在突然抗拒自己的邀請?
餘書君猶豫着開口,“你……”
走廊盡頭,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朝他們越靠越近。
兩人同時朝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女僕梅梅,端着托盤,朝他們走過來。
看到兩個人,梅梅愣了一下,“夜九少爺,小君姐,你們……還沒睡嗎?”
溫南笑着回:“梅梅這麼晚了,送什麼過來?”
梅梅將托盤舉得更高了一些,解釋:
“哦,是剛纔趙叔叔出事之前,淇淇姐下去廚房,說口渴,想要找點冰鎮飲料喝,沒找到,張姨過去幫她找了一圈,發現冰塊用完了,讓她先回去等一會兒,等新的冰塊凍好了給她送上去。
“結果後來出事了,張姨現在情緒不太穩定,手抖,就讓我幫忙把加了冰的飲料給淇淇姐送上來。”
說着,她把托盤上的冰桶朝兩人送了送,“兩位,要一起喝一點嗎?有多的。”
溫南轉頭看向餘書君,眼神詢問對方,是否有興趣。
餘書君搖頭。
溫南便也拒絕了,轉而問:“張姨情況如何了?我想去看看她,方便嗎?”
梅梅似乎沒想到對方會去關心一個幾乎沒有任何交情的保母,聞言愣了一下,然後回過神來,點頭,“嗯,方便的,我把飲料送進去,這就領你下去。”
……
……
保姆間。
梅梅離開之後,張姨臉上那一副驚慌失措的神情,立即消散了。
雙脣緊繃,她掀開牀單,從牀上走下來,正要往門口去時,身後,窗臺上,跳下來一個身影。
張姨轉回身,看清楚來人那張蒼老的臉,一時愣住,“你……來我這裡幹什麼?”
修理工王叔擡起手,扒着窗楞,一躍跳進來,“我聽說,趙剛死了?”
張姨點頭,“是,在儲藏室門口,意外身亡的。”
“意外嗎?”王叔一步步靠近張姨,“不是你動的手?”
張姨的眉頭擰起來,“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自己要靠近那儲藏室,出了意外,和我有什麼關係?”
王叔冷哼一聲,越過張姨,徑直往門外走。
在對方擦肩而過時,張姨擡手,扯住對方手臂,“你要幹什麼?”
王叔看一眼對方拉住自己的手,“關你屁事?”
張姨沉着臉說:“如果是要去儲藏室附近,沒必要了,那現場都清理乾淨了,你去只會添亂。”
“你算哪根蔥?”王叔哼笑一聲,“也配來命令我?”
說着,王叔擡手,一把捉住張姨手腕。
張姨臉色一沉,正要有所動作,門忽然打開了。
梅梅出現在門外,身後跟着那個叫夜九的客人,和助理小君。
一瞬間,張姨手上的力道全卸了,王叔手腕用力一擰,她的手臂就被迫轉至身後,人也順勢跪下來,嘴裡“哎喲哎喲”地喊着,一副被欺負的老人模樣。
梅梅一見眼前情形,急起來,衝上前去,“王大叔!你幹什麼!你怎麼欺負張姨!”
王叔正捉住張姨的手指之間,金色光芒一閃,立即觸電般縮回去,目光落在最後的餘書君身上,眼神黯了黯,咬着牙,扭頭就從窗戶跳出去,眨眼消失在夜色中。
餘書君兩步上前,從窗口追出去。
溫南快步走到窗口,看一眼先後消失在夜色中的那兩個身影,又重新回頭,看向房間裡。
梅梅已經扶着張姨,回到了牀邊坐下。
“張姨,沒事吧,有沒有傷到,我看看?”梅梅說着,伸手去拉張姨的袖子,想要看看對方手腕。
“沒事,沒傷到。”張姨慌忙將手收回來,又把袖口往回拉了一些,擡頭看向窗口的溫南,“夜先生……怎麼會突然過來?”
“夜少爺說擔心張姨你的情況,想來看看呢。”梅梅搶答。
張姨朝着溫南點點頭,說多謝夜先生的關心,又站起來,要去拉邊上的凳子出來,“夜先生,您坐。”
溫南上前一步,主動把凳子從桌邊拉出來,“我自己來吧。”
張姨應聲好,又去拿桌上的茶壺,要去給溫南倒水,發現茶壺裡沒有水了,一時有些尷尬。
“沒事,我不喝水,張姨你坐吧。”溫南立即說。
梅梅這時上前一步,主動把張姨手中的水壺接過來,“我去廚房接點水吧,張姨。”
張姨鬆開手,目送梅梅離開房間。
小小的一間保姆間裡,一時只剩下溫南和張姨兩個人,張姨有些不自在地垂下頭,指了指旁邊凳子,“夜少爺,你坐,我這裡地方小,條件不好,你將就一下。”
溫南知道,自己不坐下,對方也不會坐的,便索性不客氣,先行坐下了,問:“張姨,剛纔王叔爲什麼會突然過來這裡,找你麻煩?”
張姨嘆息着搖頭,“我哪知道,我平時跟他交情也沒有多深,鬼曉得他怎麼會突然跑過來發瘋,還非要污衊我,說什麼趙剛的死,是我害的,唉,簡直莫名其妙。”
“別聊他了吧,”說着,張姨擺擺手,又轉身,去旁邊櫃子裡掏起來,“對了,我這裡有幾盒家鄉的土特產,夜先生如果不嫌棄的話,嘗一嘗?”
“土特產?”溫南一邊問,一邊在心中喚醒系統。
9527:【您的技能讀心術,已生效】
9527:【已爲您迭加花之淚,共計生效時間,30分鐘。】
張姨從櫃子裡拿出一個鐵皮糖盒,走到溫南面前來,蹲在他腳邊,把那鐵盒送到溫南面前去,笑着說:
“夜先生,這是我特意留的,要不要嚐嚐?”
同一時間,一個年輕女性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夜九,這是我特意爲你準備的一份大禮,你可務必要試試。’
門口,梅梅抱着水壺,走進來,看到眼前一幕,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
同一時間,窗口處,餘書君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單膝跪在窗臺上,臉色陰沉,一隻手上捏着一片豹紋衣料,另一隻手中,根破斬劍刃一橫,頃刻間送出一道劍光。
電光火石之間,張姨將那鐵皮糖盒的蓋子揭開了。
整個房間,剎那便被紫色混雜着金色的光芒籠罩住,刺得溫南被迫閉上雙眼,耳邊傳來刺耳的尖細鳴響。 溫南擡手捂住耳朵,待到耳鳴和眼花的感覺消散,再睜開眼……
自己依舊坐在那狹小的保姆間裡,周圍一切都和剛纔沒有任何分別,唯獨——
眼前的女人,徹底變了模樣。
身上仍舊穿着那套有點土的寬鬆版長袖長褲,可是臉上的皺紋消失了,原本黝黑的皮膚,此刻變得細膩光滑,白皙透亮。
簡直像穿上了水晶鞋的灰姑娘似的,眨眼之間,對面變成一個長相驚豔的少女模樣。
少女版的張姨,此刻怔怔地望着溫南,眨了眨眼。
溫南的視線,從她的臉上,挪到她手中的鐵盒裡,發現裡面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再擡頭,溫南下意識朝窗口看過去,發現餘書君此刻也怔怔地看着房間裡的一幕,眉心輕擰,像是在判斷溫南對面這個突然現出本來面目的女人,究竟要做什麼。
而站在門口的梅梅,抱着水壺,驚得睜圓了眼,片刻後,快步走進來,“張姨!你、你怎麼……變成這樣?這纔是你本來的樣子嗎?你看起來,年紀跟我也差不了多少吧?之前那是化妝還是易容?”
張姨扭頭看了看梅梅,又重新轉回頭,沒有說話,甚至連心聲都聽不到。
溫南指着張姨手中的空盒子,問:“土特產,是一盒家鄉的空氣嗎?”
梅梅聞言,嘻嘻笑了一聲,伸長了脖子,朝那盒子裡看。
張姨羞赧地垂下頭,“不是,特產……是、是我。”
溫南一怔,“你?”
張姨點頭,“我想把我自己,送給你。”
溫南一時不知該做何迴應了。
這算不算土特產他不知道,不過情話,倒是濃濃的,全是土味。
溫南笑了笑,“張姨,說笑了。”
“我沒有說笑,”張姨這時卻認真地看向溫南的雙眼,“我是認真的。”
與此同時,溫南的腦海中,響起了對方的心聲——
‘我在這裡,雖然只是個地位卑微的保姆,你又是莊小姐的新婚丈夫,我知道,這聽起來實在是背德……’
‘可是,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和莊小姐只是協議聯姻,你們兩個應付完各自的父母,就會再分開的,你們,根本沒有任何感情,也講好了,互不干涉雙方的私生活吧?’
‘既然如此,你就是自由的吧?’
‘我只是受到了一些驚嚇,你就這麼關心我,半夜還專程過來看我,你對我,其實是有一些好感的吧?’
‘或者,至少,我對你來說,有一些特別?’
‘既然如此,我以真面目出現在你面前,你……會不會對我有一點心動呢,夜先生?’
對方那一段又一段的心聲,聽得溫南腦海裡,問號變得越來越多。
不是,這位姐妹,是不是那種《帥氣多金的霸道總裁愛上窮困潦倒的年輕保姆》的狗血短劇,看多了?
腦袋裡在想些什麼奇奇怪怪的劇情?
正腹誹着,就見張姨轉身,從梅梅手中把水壺接過來,然後說:“我有點心事,想要和夜先生單獨聊聊,梅梅,麻煩你先出去一會兒。”
你的心事,我已經都聽過了,沒必要單獨聊了。
溫南想着,開口:“不用——”
“——好的,張姨,我這就走。”
梅梅說着,興匆匆轉身,剛走了兩步,又退回來,把窗邊的餘書君拉上,重新向門口走去。
溫南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一臉茫然。
這對嗎?
這肯定是有哪裡出了問題。
張姨這時上前一步,幾乎要將胸口貼上溫南胸膛。
溫南慌張地擡手,退後一步,與對方保持一臂遠的距離。
張姨輕聲開口:“我……”
“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溫南打斷她。
張姨笑起來。
‘他竟然……和我這樣心有靈犀嗎?’
溫南沒打算和對方把這突如其來的戲碼演下去,決定開門見山地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叫張小梅啊,”張姨笑得一臉純良無害的模樣,“這裡的保姆。”
‘或者,你想我是誰,我都可以扮演的。’
溫南意識到自己的讀心術在對方面前,似乎是再一次失效了,只好忽略對方心聲,繼續問:“剛纔那鐵盒裡的,是什麼?你的技能?還是裝備?道具?”
“技能?裝備?道具?夜先生,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張姨再次朝溫南靠近一步,逼得溫南又退後一步,繼續和對方保持禮貌的距離。
張姨見狀,無奈地笑了一聲,不再繼續逼近了,索性站在原地,把外衣脫了,又把褲子褪至腳邊。
溫南:?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霸道總裁的狗血短劇,好像也沒有這種一言不合就脫衣服的展開方式吧?
在對方將雙手繞至身後,開始解內衣的掛扣時,溫南無奈上前一步,攥住對方手腕,“你幹什麼?”
張姨看一眼自己被捏住的手腕,又看向男人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不再繼續脫自己那所剩無幾的衣服了,直接朝前半步,撲進溫南懷裡,抱住他的腰,又將臉埋在溫南胸膛上,說:
“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歡你了。
“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見過的,最完美的男人。
“夜先生,我知道你不會在這裡住太久,今晚,你……你就成全我一次,好不好?
“今晚過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我保證不會糾纏你,也肯定不會要你負責的。”
溫南將手繞去背後,拉住對方攬住他腰的那隻手,“你先鬆手。”
張姨非但沒有鬆手,反倒抱得更緊了,“我不!跟我睡一晚吧,夜先生,求你了,成全我吧!”
溫南用了全力,竟然沒能將女人從自己身前拉開。
雖然是白銀段位,可溫南畢竟是個主打魅力的玩家,力量並不算太高。
而現在這個女人,力量屬性值顯然在溫南之上。
繼續這樣拉扯下去,溫南肯定佔不到上風的。
爲了防止劇情朝着更狗血和不可描述的方向發展,溫南決定及時止損。
他朝着門口喊:“小君!”
“咔!”
頃刻之間,房門被一道金光劈開。
整個房間都被刺眼的金色光芒籠罩住。
溫南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就看到張姨癱坐在地上,脖頸處橫着一把光劍,滿臉驚恐地看着忽然趕至現場的餘書君。
梅梅追進來,看到眼前一幕,驚得捂住嘴,“哎呀,怎麼了這是?”
餘書君沒功夫和另外兩個女人對話,只轉過頭,看向溫南,沉聲說:“時間到了。”
“什麼時間?”梅梅莫名其妙接一句。
溫南在一瞬間明白了餘書君在說什麼——
神杖之鞘,還有十秒鐘,就要再次開啓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