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在想,或許我今生就是絕望的化身。
每個夜晚閉眼就是唐子歸喪心病狂的模樣和一臉悲傷的林羽菲。
我多麼希望自己能夠失去記憶,忘掉那些現已在我心底根深蒂固的恐懼和悲傷。可是那些可怕的東西又怎會憑空消失呢?敞開心扉說出的話,卻被別人用那樣鄙夷的眼光來猜測。立水格一臉嘲弄的笑臉讓那些可怕的東西在我心裡日益劇增,滿滿的堆在那裡,開始腐爛,發出惡臭。
看不到任何希望,於是便把心裡絕望的分子無限擴大。故意蒙上自己的雙眼,又怎會看到明亮呢?可是當我試着睜開雙眼時,卻又只是滿目瘡痍。給了我希望再讓我絕望,所以我才懷疑我是絕望的化身,無論怎樣,都避免不了的悲傷。
我逃不出去,誰來救救我。
——卓顏染的日誌睜開眼,因爲被遮光窗簾遮住,所以沒有刺眼的陽光。
躺在牀上裸着半身的男子倒想被刺眼的陽光刺激一下,也省得睜開眼就像從來沒有睡過一樣疲倦。
手背撫在額頭上重新閉上眼睛再睜開,翻身側睡着嗅了嗅旁邊的枕頭,似乎還有那個女人的髮香。雖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牀單被套枕套都已經換了好幾次,怎麼還會有她的髮香呢。
可是立水格再將臉深深埋在枕頭時,依舊聞到了那深入骨髓的髮香。
那個女人,憑什麼這麼輕易的就能隨隨便便擾亂他的心。
立水格狠狠抓着枕頭往一旁摔去,伴隨着的是他一聲低吼。
起身利索的走進衣間隨意挑選一套黑色西裝,一件白色襯衫,一條黑色的領帶。他站在鏡子前轉好衣服,繫着領帶時,看見自己深鎖的眉頭。這段日子以來大概一直都是這個表情,不能鬆懈下來,每每想到那個女人的時候。
房間裡播放着BrandonBeal的《Grown》,立水格站在洗臉間鏡子前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聽着那個HipHop/R&B界黑人歌手的聲音有些片刻的發呆。
實際上他從來沒聽過這類的歌,連自己具體喜歡聽什麼樣的歌他都不清楚,因爲他極少聽歌,聽過也只是酒吧裡那些震耳欲聾的嘶吼。而現在電腦裡循環播放的歌幾乎全是歐美,那是卓顏染遺留下來的MP3裡的歌。
他對於她的喜好有片刻的驚奇,爾後嘴角上揚掛起自嘲的笑。
他只是發現,他對她什麼都不瞭解罷了。
回過神來看着鏡子裡的自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因爲這些天忙於公司的事,又煩心於她,無心打理自己,下巴已長了密密的鬍渣。
抹上剃鬚膏,拿起電動剃鬚刀一點點的掛掉。
立水格忍不住扯起嘴角,他喜歡看着一點點乾淨的感覺。伸手拿起一旁竹籃裡的白色毛巾擦了擦下巴,滿意的轉身走出房門。
歌曲還在進行中,按下暫停鍵,瞥眼看見桌角那個土得掉渣的老式MP3,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拿在手上的小東西,將它塞進褲兜裡,轉身走出房門,被遮光布擋在窗戶外的陽光努力想要擠進來,給這個毫無生氣的屋子一點溫暖,
連同那個男人。
一輛黑色的布加迪在車上緩慢的行駛着,雖然着急但卻不敢按着喇叭催促,因爲一邊想顯示自己的禮貌,但另一面又心知肚明能開這種車的人,不是富二代也不是能輕易能惹的主。
立水格看着一輛輛從自己車邊行駛過的車,有些漫不經心。他擡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十字路口。如果往左轉便是去公司的路,如果向右的話,是去往森南高中的必經之路。
忙了這麼多天,公司那邊也沒有什麼大事,更沒有什麼需要自己非出面不可的會議。只是他不知道就算去了森南高中又怎麼樣,一想起那天在辦公室向自己豎起尖刺的女人,他就覺得一陣的手足無措。
摸了摸褲包裡的那個破MP3,他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一般,穩了穩身子踩下油門。
正直上學時間,一路上都能看見穿着校服嬉笑的學生。立水格將車在離校門口不遠處的地方停下,又覺得有些不自在,於是掉了一個頭重新停靠在路邊,車屁股衝着校門那邊的位置。
這個位置以至於過不久,擡眼便看見那個女人的臉。
立水格注意看了看,她依舊揹着那天他踹進池塘的書包,他抿了抿嘴慵懶的靠着椅背看着她緩緩走過來。
明明混在都是穿着同樣校服的人羣中,周圍還有那麼多張明媚的臉,她看上去那麼的普通,卻還是讓立水格覺得特別。
緩慢的走着,對周圍的都事不關己的模樣,蒼白的笑臉帶着一些疲倦。有兩個男孩從她身後打打鬧鬧的跑上來不小心撞到她,她踉蹌幾步站穩腳步後也不回頭去看一眼,繼續走着自己的路,像是夢遊一般,對對方的道歉也聰耳不聞。
立水格的心在那一刻緊了又緊,不自覺的坐直了身體目不轉睛的盯着她。他看見她突然停下腳步來,連嘴脣都沒有一絲血色,幾根頭髮散下來,她身後將它們都捋到耳後,緩緩的擡起頭來看向天空。
她的模樣像極了在沙漠行走的人,尋不到水喝,孤苦伶仃在那荒無人煙中,只能擡起頭絕望的看着毒辣的太陽。
看見視線裡的人兒猛地倒下去的身影,立水格拉開車門就向前奔去。
“呀,她怎麼了啊……”
“不知道啊,你看到了嗎?”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看見她倒下去而已……”
原本悠閒的走在上學路上的學生這下全都圍在一起,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猜測着,卻沒有人上前將她扶起來,全都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唧唧咋咋的說個不停。
立水格覺得有些惱火,伸手一層層剝開那些只顧着看戲的傢伙,沉着聲音地低吼道,“都給我退開。”
感覺到對方無比有力的手臂的力量,一旁的人不大情願的被推開。
“噢噢,好心的過路人出場咯。”周圍不知道是誰滿帶笑意的叫起來。
另外幾個人不屑的看着從天而降般的俊美男子,癟着嘴不服氣的說道,“小心她一會兒醒了說是你把她怎麼樣了,到時候被敲詐可不要怪我們沒提醒你噢。”
“讓開。”
立水格低着眼不去
看那些人,沉着嗓音不客氣的聲音讓人聽了莫名的威懾感。一個人退後,接着都退到一旁去。他看了看懷裡緊閉着雙眼的人兒,擡腳往車的方向走去。
將她放在副駕駛座,爲她繫上安全帶,伸手輕撫過她的臉頰。
瞳孔像是蒙了一沉深入海底的陰寒的男人坐到駕駛座,發動車子繞過那羣還站在那裡,目光落在這邊,嘴巴不停蠕動着的高中生,車子如脫繮的野馬一般奔馳而去。
就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立水格突然發現,自己是那麼的害怕失去了,那種恐懼感在媽媽離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怎麼樣了?德叔。”
他的心不安着,卻故作鎮定的看着坐在牀邊爲小人兒診斷的男人,手指收緊再放開,放開再收緊。
“低血糖……這女孩兒身體太弱了。”
“噢……”立水格聽到‘低血糖’三個字微微鬆了口氣。
聽到耳邊明顯一副“沒什麼大礙就好”的嗓音,正在整理東西的德叔忍不住滿帶笑意的看向他,“你可別以爲只是一個小小的低血糖,低血糖的危害可是很大的噢,它會引起記憶力減退、反應遲鈍、癡呆,嚴重者昏迷,甚至危及生命。還可誘發腦血管意外、心律失常及心肌梗塞……”
看見預料中對方有些麻木的臉,德叔有些得意的笑出了聲。
“德叔。”一看對方笑得如此開心,自然知道是被騙了,立水格故意沉着嗓音。
“我可沒有騙人……只不過那是糖尿病人低血糖的表現罷了……哈哈哈哈……”
“呼……”
身體像楊樹一般挺拔的男人看着眼前笑得開心的老頑童,無奈的搖着頭長呼一口氣,將視線重新落在躺在牀上的人兒蒼白的臉上,“那她大概什麼時候醒來?”
“我現在給她快速靜脈推注50%葡萄糖50ml,然後5%葡萄糖生理鹽水靜滴後,她意識會很快清醒。”
“嗯。”
“不過還是希望要多加註意……現在常常有些女孩會因爲減肥而節食,這是萬萬不可的……看這位小姐實在是太瘦了,希望飲食方面多加註意。”
“嗯,知道了。”
聽了德叔的話,立水格想起剛纔將她抱起的時候,的確體重實在是太輕了,不像她這個年紀該有的。
將德叔送到客廳囑咐傭人泡在一杯好茶後,立水格就失陪重新回到房間裡。
輕輕關上房門走到牀邊,人兒還未清醒,伸手撫過她光滑的臉頰,看着她這般模樣,他只覺得心裡徒然一陣心痛。
伸出另一隻手緊握着她的手,心底的情愫翻涌來襲。想到前幾天他對她冷眼相對的場景,立水格就覺得有些後悔,這樣的女子不該再受傷。
一直靜靜盯着她的臉,只見她濃密的睫毛如蝴蝶羽翼微微閃動着,爾後緩緩的睜開雙眼,扭頭便四眼相對。
她看了看緊握着自己手的那雙手指修長的手,爾後擡眼看着他,張張嘴像是想要說什麼,嘴脣乾澀的讓他看了都難受,耳邊傳來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好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