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冽冽的冬天，大雪紛飛。
36層樓高的世貿大樓，西裝筆挺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面色冷淡地俯瞰着這一整座白茫茫的城市。大雪已經連下了三天，似乎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外面，突然有人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程子夜回過神來，低沉着聲音喊了聲，“進。”
秘書李沅畢恭畢敬地走進來，看着男人站在窗前，她微微愣了一下。然後說:“程總，楊小姐已經在樓下等了三個多小時了。”
程子夜回頭，看着李沅，冷淡地反問:“然後呢？求人就該有求人的態度，只等了三個小時而已，你覺得我應該見她？”
程子夜的表情平淡得看不出任何情緒，彷彿天生就是個沒有情感的人，沒有七情六慾，沒有愛沒有恨。並且一向如此。
但是，李沅跟了他很多年，很瞭解他。他的憤怒往往不會表現在臉上。而他現在反問她，便已經是在指責她多管閒事了。
李沅的視線只在男人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慌張地垂下頭，再不敢吭聲。
她怎麼忘了，這個男人，是這世上最無情最冷漠的男人，怎麼能指望他有一丁點的同情心。
只是……那姑娘一直站在大雪裡，這麼長的時間，會凍病的吧……
她的眼底不由得泛起一抹同情。
程子夜看他一眼，而後下令:“出去！”
李沅身子微微僵硬了一瞬，立刻便轉身走了出去。
門關上，程子夜再次回過頭，站在落地窗前，視線在空中轉了一圈，然後落在那個穿着粉色羽絨服的小小身影上面。樓層太高，他看不清她的樣子，但總歸是一直站在那裡。
眉心微微蹙了一下，而後又立刻舒展開，面上又恢復是一片冷漠沉寂，毫無情緒波瀾。
手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垂眼瞥了下來電顯示，而後漫不經心地接起來。
蘇明燦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伴隨着海浪翻滾和人羣的嬉笑聲，有些嘈雜。程子夜索性開了免提，將手機放回桌上。
“子夜，我聽說你找到那女孩了？你不會真準備對她下手吧？會不會太殘忍了？畢竟，其實那些事情也不能怪到她頭上啊，事情發生的時候，她還沒出生呢……”
程子夜聽不下去了，出言打斷他，“蘇明燦，你是不是很閒？我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操心了？”
程子夜語調冰冷，電話那頭，蘇明燦就真的住了聲，好一會兒，他的聲音才重新傳過來，他似乎挪了個地方，周圍安靜了許多，沒有翻滾的海浪聲和人羣的嬉笑聲，蘇明燦難得認真地說:“子夜，我不是想操心你的事情。我只是覺得，這世上的任何傷害都是相互的，傷人先傷己，過去的事情，你就不能忘記嗎？”
電話裡沉默了好久，就在蘇明燦以爲程子夜在認真思考他話的意思的時候，他冷淡的聲音再度傳來，“蘇明燦，玩夠了就回來，我還有事，先掛了。”
蘇明燦:……
程子夜掛了電話，便繼續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發呆。女孩還站在大雪裡，彷彿等不到他就不會回去似的。
程子夜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恍惚，而後，在心裡悄悄地念了一句:楊安心，這是你欠我的，所以，不要怪我……
這時候的程子夜，滿心都是仇恨，怎麼會知道，很久以後，他會不可自拔地愛上了楊安心，愛上她眉眼彎彎的笑容，像極了他青春少年時喜歡過的姑娘的模樣。
後來的程子夜，在失去楊安心的那段長長歲月中，才終於深刻地體會到，蘇明燦口中所說的“傷人先傷己”，竟然是那樣痛徹心扉的感覺。
愛戀說不出口，卻早已成爲不可忘卻的深愛。
如果歲月可回頭，他一定會在最初和楊安心相遇的時候，就放過她，也放過自己。
可殘忍的是，這世上，永無歲月可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