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俠不常有思考得太久的時刻。
一般來說，他面對的情況都是需要立刻做出決斷，至關重要，非常危急，而且刻不容緩的，時間對他而言一向是奢侈品，這也沒辦法，很多時候，最迫切需要人救場的危機都沒有拖延的餘地——而他的智商也確實足以應對這種情況。
但今晚的情況不一樣，今晚碰見的怪事不是什麼超級危機，也沒有涉及到什麼超級反派，就只是單純的......怪。
但也有點暖。
那個滑稽的聖誕老人慢慢攪着鍋裡騰起熱氣的粥，好像連這夜也變得漫長起來，像是城市的一角在對他說，沒關係，慢一點也無妨，今晚只是一個平常的夜晚，這裡只是一處普通的街巷，暫時沒有罪惡，也沒有陰謀，你可以在這裡停駐片刻。
但他不打算停駐，蝙蝠俠從不停駐——哥譚並不止這一個角落，蝙蝠俠也總有要做的事情。
他回頭看了一眼簡陋的窩棚，還有那羣排着隊打粥的孩子，擡手打了個電話，便轉身消失在夜色裡
......
“頭兒，怎麼這麼晚叫大家出來啊？這大半夜的......”
“少廢話，今晚有點奇怪，那羣小鬼不知道在幹什麼，突然聚到一處，還搭起來個窩棚煮粥——我們去看看，如果他們想搞什麼事的話，咱們就給他們一個教訓。”
“沒錯！說不定那裡還有什麼好處呢。”疤臉的大漢冷笑兩聲：“就算沒什麼好處，老字也要打幾個小鬼出出氣——我特麼還沒睡夠呢，而且這鬼天氣還這麼冷。”
“阿——嚏！嘶，確實冷啊，這雪真他喵厚實啊，快過聖誕節了，這羣小鬼就不能消停一會嗎？”
“咦，最近咱們不是有筆訂單嗎？要不然......”
“訂個屁，那是上一張訂單，早就交貨了，下一筆訂單還沒個影呢，現在把小鬼抓回來還得花錢養着——難不成你出錢嗎？”
“離開這裡。”
突兀響起的這句話很明顯不是黑幫裡的人說的，低沉，沙啞，冰冷，還有些莫名的驚悚。
“誰！誰在那！”
暗淡的月華灑向夜色中的哥譚，在雪地上映射出明滅不定的冷光，藉着微弱光線的反射，衆人依稀能夠看到雪地裡站着一個模糊的高大黑影。
是人嗎？可人又怎麼會長着一對蝙蝠一樣的尖耳朵呢？
“我說，離開這裡，別讓我重複第三次。”
然而疤臉大漢並不以爲意，在他看來，對面這人就像是電視裡的滑稽劇演員，或是舞臺上穿着奇裝異服的小丑一樣，那對尖耳朵也無非就是什麼奇葩廉價的裝飾品。
於是他立刻開口罵道：“你算哪根蔥？敢命令——”
“閉嘴！蠢貨！”
首領第一時間制止了他的叫罵，疤臉不知道哥譚市有關蝙蝠俠的都市傳說，但他對這類事情卻聽過不止一次了，雖然今天才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但他對這隻夜行生物的功績已經有所瞭解。
不過，法爾科內是不是掛了整整一百萬美元的懸賞在這隻蝙蝠的頭上來着？
想到那筆鉅款，他下意識舔了舔嘴脣。
蝙蝠俠能夠看到對方眼裡放出貪婪的光，他旁邊的不少黑幫分子也露出了和他一樣的獰笑，也許，他們心中已經想到了自己帶功投身羅馬人麾下，並拿着一百萬美元瀟灑快活的未來。
此刻，他們已經做出了選擇——而且選錯了。
“頭兒，他不見了！”
“什麼？”
他驚愕地轉頭，在晃眼的白色手電光暈之中只剩下一片白亮雪地，原本站在雪地裡的蝙蝠之影卻消失不見了，這讓他懊惱地怒罵了起來。
“碼的！被這傢伙跑了！”
“都他嗎把蝙蝠俠說得有多恐怖，結果幾秒鐘就他嗎跑了！”
此時，一個黑幫分子結結巴巴地叫了起來。
“頭頭頭頭......”
“頭什麼啊，叫老大！”
“頭頂！”
所有人悚然一驚，將目光轉向天空。
在銀白的圓月中，那道蝙蝠一樣的黑影猛地展開黑色的雙翼，體型頓時隨着陰影一起瘋狂膨脹，幾乎要遮蔽掉所有的月光。
不知爲何，今夜的蝙蝠俠變得比以往更具威懾力，模糊扭曲的恐怖蝙蝠雙翼隨着高速俯衝的滑翔聲迅速放大，在這一刻，所有黑幫成員都明白過來，爲什麼哥譚市的蝙蝠代表了恐懼。
“打他！用槍打他！”疤臉的壯漢拼命壓榨出自己心裡最後一絲勇氣，用發抖的聲音喊出這句話。
然而他還是喊得不夠快。
“咔吧，咔吧，咔吧”
一根根骨骼斷裂的清脆聲音響起，還是乾脆利落的動作，還是神出鬼沒的身形，蝙蝠俠如同虎入羊羣般將一個個彪形壯漢打翻在地，所有人都拔出槍，想要瞄準他，但所有人又都不敢開槍，因爲在這樣密集的隊伍裡，子彈隨時有可能打中自己的同伴。
隊伍裡的黑幫成員一個個倒在冰冷的雪中，捂着自己的手，腳或者其他什麼地方哀嚎着，暗淡的月色只能偶爾照出蝙蝠的身影，但在下一秒，他就又隱沒在陰影之中。
“手電筒！用手電筒照他！”
話音剛落，一顆帶着強光的震爆彈就在人羣中炸開。
嗡——
劇烈的高分貝音爆和幾乎亮瞎眼的強光立刻籠罩了所有人，帶着劇烈的耳鳴和目盲，所有帶着手電的黑幫分子像韭菜一樣被蝙蝠俠輕易收割。
火，火，火。
銀白色的雪地，還有寂靜漆黑的夜空，在此時都彷彿燃燒起來一樣，刺骨的恐懼灼燒着每個人的心智，此刻，每個還能站着的人的身體都瑟瑟發抖，他們艱難地舉起手裡的槍，藉此維持着自己的最後一點勇氣，但看着所剩無幾的同伴，所有人也都知道，大勢已去了。
“哥譚警局！所有人把槍放下！”
隨着警燈警笛和喇叭聲，哥譚警局的警車在此時趕到現場，所有黑幫成員在此時幾乎熱淚盈眶，在他們眼裡，這不是即將帶他們進局子裡的可惡警察，而是即將帶他們從地獄解脫的善良天使。
“快！警官！我認罪！快逮捕我吧！”
一片忙亂之中，蝙蝠俠的身影便從人羣中靜靜消失了。
在這個晚上，哥譚警局被塞得滿滿當當，所有敢靠近粥棚的黑幫都被黑暗騎士打得骨斷筋折。
而與之相對的，喝着粥的孩子們度過了一個暖和而安寧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