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展生日就要到了,我在想到底該送什麼禮物給他。他這個人不缺錢,也不缺什麼東西,我不知道到底該送他什麼東西。爲此我逛了兩天淘寶買了個棋盤,他最喜歡下棋,我要在生日上向他告白,我連臺詞都想好了,我就說:“白展,我想一輩子和你下棋。”如果他不懂我再加點補充好了。
爲了能表白成功,我在練小曲的建議下準備穿一套超級青春超級氣質超級有男友力的衣服。我見到她時她很緊張,顯然被那天的事情嚇到了,當我說我要去表白時她竟然很積極地幫我出建議。真是奇了怪了,才短短几天她就不愛我了,真是女人心海底針。看來蕭和是用對方法了。
他生日只叫了幾個好朋友去,我是其中一個,連他的很多同學都沒收到邀請。我藉着去幫忙準備之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棋盤偷偷藏在他家櫃子裡,裡面還放了一束玫瑰,心想着到時再拿出來送給他,他應該會很喜歡。
說是幫忙,可從頭到尾我都是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品嚐他端過來的菜,他連碗筷都不要我擺的,還時不時從冰箱裡洗一些水果給我端來。搞沒搞錯,我可是來幫忙的。
我站起來關掉電視,說:“白展,給我地址,我去取蛋糕。”
他端過來一盤菜要我品嚐,說:“不用了,我叔一會兒會帶來的。”
我一驚,把一夾菜直接吞了進去,差點沒把我燙死,白展連忙給我倒了杯水,我順了順氣,說:“你叔?你家人要來?”
爲了給他過生日家裡人不遠千里從家裡趕來他家實在讓人感動,我過生日時我媽都忘記了,直到第二天早上纔打電話來說她把我生日給忘了。同樣是家人,兩家人差距不能這麼大吧。一想到我要見到他的家人我就越來越緊張,第一面很重要的,如果我給他們的印象不好,我離和白展在一起的夢想就更遠了。所以我一定要好好表現。如此看來我這一身衣服穿得太過草率了,一點也不成熟。
我和了口水說:“你怎麼不說你家長會來,我要去換身衣服。”
他用他寬大有力的手掌按住我的肩膀,硬生生把我按坐回沙發上,他笑着說:“你緊張什麼,他是我表叔,我父母在國外不可能回來的。再說了,我跟他說我在學校認了個弟弟,他老早就想見見你。他是個很隨意的人,你不用刻意注意什麼的。”
我有點失落地“哦”了聲,他把我是他弟弟的事情告訴了他的家人,我該怎麼辦?我是不是真的永遠只能做他的弟弟,永世不得翻身?我點點頭決定給他安安靜靜地坐下,其實品嚐菜也是一項很偉大的工作。
下午時他的朋友陸陸續續到了,我在品嚐白展做的菜和開門之間忙得不亦樂乎。除了兩個班裡和白展關係很好的之外,其他的全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有的現在在其他學長讀書,有的已經開始工作,有的是繼承家裡的公司當着大老闆。因爲他的生日,大家不管多忙多遠都來了。我打開窗戶看到樓下竟然一輛車都沒有,他們竟然是坐出租車來的,真是低調啊。不過有一個人除外。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樓下,一個穿着西服帶着墨鏡的男人從駕駛座出來打開後面的車門,另一個穿着西服的男人慢慢下車,他手裡竟然提着個蛋糕。
白展的叔叔?
我問:“白展學長,你叔叔是幹什麼的?”在人多的時候我一般都叫他學長。
可能是聽我直接叫他的名字習慣了,他怔了一下,說:“他是個生意人。”
門鈴響了我轉身跑去開門,一股濃烈的香水味撲鼻而來,面前是一張帥氣且成熟的臉,看起來他已經三十多歲,但皮膚被他保養得很好。他把蛋糕往我手裡一放便自己走了進來。一時間屋裡的人們都很熱情的跟他打招呼,跟着白展叫他叔叔。
原來大家都認識他,就我一個人不認識,我想在很久以前,我一定錯過了很多事情吧。
知道他是白展的叔叔所以我很想和他打好關係,可是他都不和我說話。是了,我穿這麼一身實在太隨便了點,周圍除了白展其他人都穿得正經得像走紅地毯似的。這是不是說明白展和我是一樣的呢?
我默默坐在一邊吃水果,除了知道他叫白遇,我對這個男人一無所知。
飯桌上我本來是想和白展坐在一起,可大家好像都喜歡和他坐在一起,我只好坐到了他對面。若不是香水味太濃我還沒發現白展的叔叔就坐在我旁邊,他轉身向我微微點頭,用很有磁性的聲音說:“我是白遇,白展的叔叔。”
我說:“我叫葉風,是白展學長的……”
他突然有點興奮地說:“你就是葉風啊,白展在大學裡的弟弟啊,怎麼不早說。”
我有點受寵若驚地說:“是啊……”
他對我的態度真是轉了一百八十度,從一開始把我當小弟到現在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我還真有點不太習慣。一開飯他就給我夾了很多胡蘿蔔,我看了看碗裡的胡蘿蔔,再看看他微笑的臉,又擡頭看着白展,他卻看着他的叔叔,好像有點生氣。
白遇是他的叔叔,但看白展看他的眼神好像充滿了敵意,有點恐怖,好像兩人有仇一樣。周圍大家在高興的聊天,白遇若無其事地和別人說着一些玩笑話,白展目光一轉直直看着我。我想搞不好他倆真有仇,於是決定別管別人的家事,安安靜靜把胡蘿蔔絲解決完纔是最重要的。
我把身子坐正,正要開始吃時白展突然站起來把我的碗拿到他自己面前,直到把裡面的所有胡蘿蔔絲夾到他的碗裡才把碗還給我。原諒我事發突然沒有反應過來,一桌的人也停了手上和嘴上的動作看着他。
他不太高興地說:“他不喜歡吃胡蘿蔔。”
白遇笑着往我碗裡夾了點牛肉,說:“他不喜歡吃,所以你幫他吃,他喜歡吃的不管你有多喜歡都會全部讓給他吃對麼?想不到你對弟弟還是這麼好啊,真是個好哥哥。”他特意強調了好哥哥三個字,我發現白展臉色很不好,大家好像知道些什麼,也都沒有說話。
席間的氣氛變得很怪,好像只要哪一個眼神不對就會引發世界大戰,而那個導火線好像就是我。我無辜地看着白展和白遇,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會讓原本和睦的叔侄二人變成這樣。弟弟,好哥哥,對了,白展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他的弟弟是怎麼離開他的,那一定是他這個哥哥不願意提起的傷痛。可是不管怎樣他一定對他的弟弟很好。
我不知道他對我好關他的弟弟什麼事,白遇爲什麼這麼說。
一頓飯終於在尷尬的氣氛中結束,我到廚房拿蛋糕,白展跟了過來,他說:“離我叔遠點,他不是什麼好人。”
果然,這叔侄倆關係很不好,我還什麼都沒說白展就來提醒我了。我和他叔才認識,他不就是給我夾了幾次菜誇了我幾句看着舒服麼,我倆的關係就沒近過,還叫我離他遠一點。他不就是個生意人嗎,有那麼可怕?一不殺人二不放火的,即使殺人放火了,只有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就還是祖國的好公民,我們也不能拋棄他呀。
我看着他,說:“你叔人挺好的,看着不像好人……哦不對,是看着像好人……哦也不對,我的意思是你叔看起來不像壞人啊。”
他淡淡地說:“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總之你以後離他遠點。”
我無奈地說:“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離他遠點嘛,反正過了今天我也不會和你叔這種大老闆有來往,你放心。”
聽我這話他果然放了點心,我拿蛋糕他拿刀叉和盤子出去,唱完生日歌吃完生日蛋糕大家就陸陸續續走了。看窗外天色不早了我打開新聞聯播,心裡卻在想着另一件事情。聽着廚房裡傳來白展洗碗的聲音,我的心也跳得越來越快,席間聽白遇跟我說白展過生日不喜歡收禮物,事實上剛纔所有人都沒有給他帶禮物。我現在才發現我對他一點都不瞭解,他什麼都不缺,根本不需要別人送什麼,我卻傻傻地給他帶了禮物,現在取走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可是我還要像他表白,沒有禮物怎麼能行呢?
我該怎麼辦,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向男生表白,沒經驗啊。
“學長,我喜歡你,和我在一起吧。”電視裡主持人向我微微一笑,我轉身對着窗戶說:“學長,我喜歡你很久了,可不可以給我一次機會,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唉,不行啊,是我聽到這樣的表白也不會感到心動的,突然覺得我好差勁。
“小風,你在幹什麼?”
我心頭一跳,連忙趴窗戶上哈了口氣用衣袖使勁擦,我回頭見白展手裡拿着拖把正在奇怪地看着我,然後給我遞了張紙,說:“用這個擦乾淨點,若是不想擦了就先回去吧。”
“嗯。”我點點頭默默把窗戶擦乾淨,心想他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剛纔說的話,既希望他聽到又害怕他聽到。
好糾結,要是死了就好了。
一陣鈴聲傳來,是白展的手機,今天他生日,應該會收到很多人的祝福吧。
突然,廚房傳來碗被打碎的聲音,我連忙跑過去見廚房門口一堆被打碎的碗碟,地上還有很多水和泡沫。白展穿着圍裙坐在冰箱邊低着頭,他的頭髮完全把他的眼睛遮住了,背對着我正在接電話。
過了一會兒,他小聲說:“爲什麼?”
聲音有點沙啞,我好像看到了之前他在小飯館裡的樣子,傷心頹廢,讓人心疼。一定是他女朋友打開的電話,不,應該是他前女友發來的電話,今天是他的生日,無論如何也應該打個電話來的。
又過了一會兒,電話那頭應該說完了,白展把手機放在地上,說:“她說,我太不懂她,我們沒有共同話題,和我說話讓她覺得累,她說這樣下去她只覺得痛苦,她還說……我幼稚……”
我衝過去撿起手機,發現電話還沒掛斷,我激動得破口大罵:“你以爲你是誰,白展是你說甩就能甩的嗎,他這麼好的人你這輩子再也找不到。”
電話那頭傳來白展前女友的聲音,她說:“對啊。”
我生氣地說:“那你還要……”我話沒說完她已經掛了,白展從我手裡奪過手機轉身就走,我一把抱住了他,我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微微有點僵硬,可是我再也不想把對他的喜歡藏在心裡。我要說出來,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想告訴他我對他的想法,不然我再也沒有勇氣往下走了。
我緊緊抱住他的背,我說:“別走,你最懂我了,你知道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你知道我說謊的時候頭會不由自主低下,你知道我生氣的時候眼神會假裝冷淡,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臉上的微表情代表什麼,只有你知道,你最懂我了。我們最有共同話題了,和你在一起時我就想一直和你說話,你和我說一晚上,一年,一輩子的話我都不會覺得累。我最開心的時候就是和你說話,在我心裡你最好了,明明我纔是那個最幼稚的人,是你一直在哄我開心,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想哄你開心……”
白展說:“小風……你……怎麼了?”
他企圖掰開我的手,但這樣我反而抱得越緊,我說:“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輩子在一起,我再也不想當你的弟弟,我喜歡你,答應我吧。”
他用力掰開我的手,卻沒有轉過身來,他用一種無比冷靜的聲音說:“什麼時候的事?”
我問:“什麼什麼時候的事?”
他說:“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我說:“我不知道。”
他走到一邊把我藏在櫃子裡的裝棋盤的盒子拿來,從裡面取出一束紅色的玫瑰花,然後把棋盤放在地上。原來他早就發現我藏着的禮物了,只是一直沒有說出來,那之前我在電視前所說的話他也一定都聽到了。
他把玫瑰扔到了地上,說:“你是男的,你覺得你現在對我說這些何時麼?你可真是會挑時間,我和她剛分手,你一定很高興吧,可是,我最討厭同性戀了,我沒想到我身邊竟然也有這種人,喜歡的人還是我自己。什麼同性戀,麻煩你正常一點好不好,我只是把你當做我的弟弟,你這樣只會讓我覺得噁心。”
我一把推開他,沒把他推倒我自己反而滑倒了,地板上的洗潔精讓我差點在空中翻轉一週半。我重重摔在地上,頭撞在牆上也不會覺得痛,左手和左腿被碗的碎片割破血流了一地也沒有覺得疼,血把我的半邊衣褲染成了紅色。我看到他眼裡一閃而過的驚慌和愧疚,心裡卻對自己的出師不利嘲諷不已。
他人就是這麼好,即使知道我是個同性戀,而且還喜歡他,還是會因爲我現在的下場而感到愧疚。搞不好他還是把我當他弟弟也說不定,然而這也是我最討厭的。他伸出手想要拉我,看到他潔白的衣服我用右手把他的手拍開,我低着頭苦笑着說:“對不起啊,學長,我知道你不喜歡同性戀,卻不知道你這麼討厭同性戀,我也不知道我原來讓你這麼噁心,其實我以前也討厭同性戀,可是當我遇見了你後我卻變成了我最討厭的那種人。抱歉我不能再做你的弟弟,因爲你的弟弟早就沒有了啊。也麻煩學長以後不要對我這麼好了,對於我這麼噁心的人來說實在是承受不起。”
他錯愕地看着我,這傢伙洗幾個碗不知道用了多少洗潔精,地板滑得很不一般,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起來。我從他旁邊走過,看到地上的棋盤心裡一陣心痛,那可是花了我兩千塊錢啊,我買衣服都沒買過這麼貴的。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它帶走,畢竟我還沒有棋盤。但想想還是算了,送都送了哪有帶走的道理,這地方容易停電,萬一停電了白展還能把它劈開燒頓飯。
走到門口發現門竟然沒關,回頭看白展還愣在原地,我一瘸一拐下了樓。看着滿大街的戀人突然想找個地方喝點酒,可看着自己這血滴答滴答流個不停,總覺得我現在應該去醫院才行。什麼都可以沒有,命不能沒有。
白遇走到我面前二話不說把我拉上車,我當時嚇了一大跳,按道理他應該早就走了,怎麼會在這裡?
他說:“小王開車,到市中心醫院。”
車門不會是被鎖了把,我怎麼打都打不開,我說:“我有腳,不用你送。”
他說:“我是你叔叔,送送你怎麼了。”
我大吼起來:“你把話給老子說清楚,你是誰叔叔啊,我有叫你叔叔了嗎。”
他笑着說:“你現在不是叫了麼。”
到醫院醫生看我血淋淋的樣子以爲我被人砍了,連忙拿出搶救的架勢來,誰知道一剪開我的衣服發現全是皮外傷。我就說嘛,多大點事非要搞得我就要死了似的,像我這個樣子隨便給我消消毒包包紮基本上就能走了,白遇小題大做把醫生給我開的就診單交到學校去了。
我躺在病牀上看着他,他卻背對着我在削蘋果,我有些生氣地說:“誰要你幫我請假了,告訴你,老子跟你不熟,爺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管,你以爲你是誰,少給我自以爲是。”
他轉過來兩眼發光地看着我,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不對,對於他這個生意人來說應該是發現了幾噸黃金。他點激動地說:“呀,果然,你們不僅長得像,連說話的語氣和生氣的樣子都那麼像,難怪白展會忍不住認你做他的弟弟。”
我說:“像你妹啊,我姓葉他姓白,你給我記清楚咯。”
他手拿着塊蘋果給我,另一隻手卻拉着我的右手,我的左手還打着石膏,這傢伙故意的。我瞪着他說:“存心整我是吧,你拉着我的右手我怎麼吃。”
他親手把蘋果塞我嘴裡,連手指都塞進去了,我心裡一陣噁心差點沒吐出來,我這麼大個人了還用得着他親手餵我。我說:“你們白家的男人是不是隨隨便便看到一個人就想對他好,有病吧你,惡不噁心。”
他笑着反問我:“你呢,噁心麼?比起你這個同性戀表白被拒,我餵你吃蘋果算什麼。”
我一腳踢過去,他卻輕鬆躲開了,我說:“你偷聽我們說話。”
他過來把我的腿放到被子裡去用手壓着,我的手也被他拉着,我現在動彈不了。我感覺好想立馬找個洞鑽進去,他知道了,他什麼都知道了,他知道我是同性戀,還知道我向白展表白被罵噁心,那他現在是要羞辱我嗎?
他說:“不是偷聽,我恰巧在那抽根菸聽到了你那蕩氣迴腸的表白,聽得我都要哭了。”
他在羞辱我,可我卻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我知道白展爲什麼叫我離這個人遠一點了,他太恐怖,抓住別人弱點就不會放手。他不是好人,是惡魔,在他帥氣的外表下全是垃圾。
我瞪着他,看到他的臉裡我越來越近,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麼,但是現在的他絕對讓人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