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曉開會,迷迷糊糊的“彙報”在國家級重大科技項目中做的“貢獻”。
忙到很晚,逐一彙報後又被永剛院長留下來單獨彙報。
方曉也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多事兒,以至於他準備今天趕奔省城的計劃直接泡了湯。
永剛院長對此很是感興趣,方曉甚至能看見他心裡功利之火熊熊燃燒。
不論怎麼說,這都是一項政績。
在此之前,永剛院長一輩子連做夢都不敢想自家的醫院竟然會和國家級重大科技進步獎能沾上邊。
雖然只是參與,不是主持,永剛院長覺得已經夠了。
拉着方曉足足熬到了晚上十二點,這才戀戀不捨的把方曉給放走。
看着外面大雪漫天,方曉嘆了口氣,開車是不行了,只能等明天一早坐最早的高鐵去省城。
拿出手機,方曉看見孟良人給自己的留言。
呵呵,小樑子真心不願意錯過任何機會,這也太炙熱了一些。
只可惜他的水平差了點,運氣也不如自己好,方曉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臉上露出笑容。
和老孟聯繫了一下,說明自己這面的情況,適可而止的叫苦,方曉這纔回到家裡。
“老方老方,你怎麼回來了?”回家後,方曉的愛人疑惑。
方曉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他講事兒的過程中,自己也把所有事情都捋了下,最後思路終於貫通。
“小羅教授,養大熊貓的那位,竟然這麼厲害?我以爲他就是投機取巧呢。”方曉的愛人疑惑。
“是啊,人和人沒法比。小樑子的鼻子比狗都靈,直接聞到了味道,結果可倒好,去了之後碰一鼻子灰。”
“小樑子多機靈,而且還是醫大畢業的博士,這種都不行麼?”
“害。”方曉搖了搖頭,“羅教授的注意力在臨牀上,科研上,在工作裡。小樑子素質還行吧,不能說太差,但他太急了。張主任和規培生那件事……”
“什麼?竟然跟小樑子有關係?!我都知道那事兒,今天下午有視頻在好多羣裡不斷傳。”方曉的愛人驚訝。
“……”方曉無語。
這叫什麼事兒。
張主任有張主任的不對,但說實話,現在這社會誰在乎這點屁事。
外省有一家醫院,一個教授和規培生之間勾搭不清,關鍵倆人都是女的。
家裡人找上門,說放他家姑娘一馬,還等着抱外孫女呢。
最後事情也不了了之,只是被人私下裡當做是八卦聊一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淡忘。
對此,方曉還是比較寬容的,怎麼都行,雖然張主任做事不地道,讓規培生背了鍋,但也不至於讓她身敗名裂。
這種事兒做的太陰狠,怕是羅教授不喜歡。
“現在可亂了,可是真亂。”方曉的愛人嘆了口氣。
“嗯?怎麼了?”方曉太瞭解自己愛人了,從她細微的語氣裡聽到了些什麼。
“對面,不是有家裝修麼,年輕人真是太奔放了,都不知道揹人。”方曉的愛人嘮叨了一句。
說起裝修,方曉想到一件事。
“對了,面部解鎖的門,明天……今天一早抓緊時間換掉。”方曉這纔想起來,叮囑道,“我從前打一套降龍十八掌就行,昨天去省城前,我在門口轉悠了半拉點。”
“哈哈哈~~~出息的你。”方曉的愛人道,“知道了,抓緊換。”
“對面怎麼了?”方曉問。
“對面好像是婚房,小兩口住進去了,今天我看見倆人什麼都沒穿在屋子裡都來走去。”
“???”
方曉一怔。
他住的地兒樓間距一般,私密性很差,什麼都沒穿就走來走去?連個窗簾都不拉的麼。
現在的年輕人都開放到這種程度了,還是說需要觀衆助興,自家看見了什麼,都是人家play中的一環呢。
這特麼也太難了吧!年輕真好,年輕可真好啊。
方曉看傻了眼,方曉的愛人也看見這一幕,驚的張大了嘴,下巴差點沒掉地上。
從早到晚卻也沒事,誰都年輕過,都知道荷爾蒙爆棚時候的戰鬥力。
但就這麼對着窗戶,生怕別人看不見麼這是?
不對不對,方曉意識到好像哪裡不對勁兒。Play的一環,這點方曉是理解的,但大家都是鄰居,就不怕以後見面尷尬?
這都是啥啊,不用望遠鏡,光憑着目視就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連身上的痦子都能看見。
“現在的年輕人,也太過分了。”方曉的愛人埋怨道,見方曉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對面,伸手薅住方曉的耳朵,“還看!看人家姑娘大長腿?”
“疼,疼~~~”方曉連連喊道。
“看到眼睛裡拔不出來!”
“我去對面一趟。”方曉道。
“你!”
“想什麼呢,他們的裝修在玻璃外面肯定裝了防窺膜。”方曉解釋道。
“???”
“那玩意白天防窺,天一黑就完蛋了,外面黑裡面亮,咱在對面看的一清二楚。你下班後天就黑了,當然能看見。但他們不知道,還以爲很隱秘。”
“!!!”
“我去提醒他們一下,要不然每天都看,辣眼睛。”方曉又看了一眼一字馬的大長腿,嘖嘖,厲害。
要不是有人管着,方曉都想買個望遠鏡來着。
但只是想一想,該去提醒還是要提醒一下。
下樓,去對面樓,確認單元,方曉按下門鈴。
一遍~
兩遍~~
三遍~~~
方曉嘆了口氣,這小兩口也太猴急了一些吧,有人按門鈴都不願意停一下。
“誰呀!”
一個聲音從對講機裡傳出來。
聲音有些顫抖,方曉甚至從聲音裡就能聽出來剛剛的戰況有多激烈。
呼吸聲沉重,隱約帶着哮鳴音。
這也太拼命了,方曉心裡腹誹。
“我是鄰居,你家的防窺玻璃晚上在外面看的一清二楚。”
“啊?!”
“家裡還有孩子呢,你剛剛劈一字馬孩子都看見了!”方曉並沒有溫言相勸,他很清楚這時候要是軟一點的話,對面的人甚至有可能會惱羞成怒。
甩鍋麼,這種事兒什麼時候都有可能發生。
所以方曉的語氣不善,就像是他家的孩子目睹了這一幕,而且自己很生氣。
對面沒人說話,沙沙沙的聲音從對講器裡傳來。
這是怎麼了?方曉愣了下。
啪~~~
一個重物掉在距離方曉不遠的地上,摔的粉碎。
我艹!
方曉心裡罵了一句,自己好心好意提醒,她們竟然扔東西砸自己,還有一點點公德心麼?!
仔細一看,是手機,不是花盆什麼的,方曉怔了下。
他抓緊時間跑遠,擡頭看去,一個男人穿着凌亂的衣服掛在陽臺外面。
“……”
方曉心中無語。
這是偷情的,不是小兩口!
還沒結婚,在婚房裡偷情,事情做的簡直太過分了!可方曉來不及埋怨這些破事,他看見女人伸手去拉掉在外面、學蜘蛛俠準備飛檐走壁逃走的男人。
撥打了119後,方曉沉默,躲到極遠處看着這一幕。
最近幾年隨着短視頻的發達,方曉見過好多次男男女女一件衣服都不穿掛在陽臺外面。
有身手好的人可以逆天一般的逃離,但大多數都釀成了悲劇。
連去酒店開房的錢都沒有麼?還是說在家裡比較刺激?
這麼看的話,還是醫大一院的楊靜和楊主任心理素質強大,被捉到也毫不在意,最起碼不會忙中出錯,把自己吊在外面。
大冬天的,那男人最多有10分鐘的時間。
再多,他就會失溫墜落。
幸好沒事,在119趕來的時候,男人費勁趴在窗臺上,說什麼都爬不進去。
方曉看見下面支起氣墊,還有人衝上樓,他這才鬆了口氣。
至於這事兒怎麼解釋,就跟方曉沒任何關係了,不出人命就行。
方曉也沒想到自己好心好意提醒防窺玻璃走光的事兒竟然會愈演愈烈,那家想要好好結婚估計是不可能了。
希望自己家別受遷怒纔好。
方曉回到家,和愛人交代了一句,讓愛人回孃家住,孩子住校,自己去省城住幾天。
等這事兒徹底過去之後再說,要不然方曉不放心。
人心險惡,被遷怒也是正常的,方曉可從來不會認爲每一個人都是大善人。
對面樓沒有亂糟糟的,而是很快安靜下來,方曉也沒去想他們那面後繼發生了什麼事情,而是洗漱睡覺,第二天一早坐最早的高鐵趕奔省城。
八點前趕到省城,方曉這回有些焦躁,長長的隊排起來是真糟心。
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麼多大學生。
方曉忽然意識到是週末,最近幾年特別流行大學生的特種兵旅行,一天兩天打卡所在地所有景區。
年輕人真心的是精力充沛,就在火車上睡一會,到地方馬不停蹄的轉悠的旅遊方式方曉心中佩服。
好像還有人在挑戰最短時間打卡五嶽,那是神仙級別的,方曉連一座山都爬不上去。
別說爬山,自己折騰了兩天,精神頭就有點跟不上。
而且方曉現在眼前滿滿都是昨天晚上一字馬劈在防窺玻璃上的畫面。
只有在動作愛情片裡才能偶爾見到的場景出現在眼前,方曉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忘不掉。
着急也沒有用,這個點是早高峰,還趕上數不清的特種兵大學生。
記得上萬特種兵大學生蹬自行車攻陷開封的新聞,現在方曉真正瞭解了他們的恐怖。
看着一張張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臉龐,方曉笑了。
這不就是最美的畫卷麼。
等來到醫科大學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方曉急匆匆趕奔會場。
莊嫣站在門口,脖子上掛着一個卡,她看見方曉纔來,也沒多問,給方曉掛上一張卡後讓他進會場。
一般的年會都在市裡最大的五星級酒店開,那面有會場,常年召開各種會議。
但這次羅教授卻安排在醫科大學的階梯教室。
現在開年會不能鋪張浪費,方曉很清楚這一點。
進門後,他赫然看見投屏上黑色的東西附着在紅白相間之中。
呃,這是什麼?
方曉一怔。
羅教授站在投屏旁,他沒有講解,而只是側頭看着屏幕。
整個階梯教室坐滿了人,前排幾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後面是四五十歲學者氣息滿滿的中年人。
方曉掃了一眼,看見孟良人坐在最後排的角落裡,他湊過去。
“老孟,這是什麼?”
“方主任,坐坐坐。”孟良人壓低了聲音往裡面挪了個位置讓方曉坐下。
“這是液態金屬穿刺後逐漸擴大食管閉鎖黏膜的過程。”
“……”
孟良人說的,方曉懂。
液態金屬變成一根針扎進去,留在患者的食管裡。
閉鎖黏膜被一根針刺破,也不會有出血、疼痛等情況。隨着黏膜適應,液態金屬開始漸漸擴大。
利用壓迫的方式,一點點把黏膜壓壞死。
話是這麼說,操作起來也沒任何難度,但整體的難題體現在液態金屬的擴張速度上。
太快,容易出現牽拉力量大,導致食管壁撕裂。
太慢,又會導致增生黏膜把液態金屬包裹的情況。
“怎麼尋找速度的?”方曉問了一句。
“羅教授用計算機跑的。”
這……
方曉不再詢問,而是靜靜的看着。
視頻是加速進行的,一小時是10秒視頻,一天是4分鐘。
方曉赫然看見液態金屬壓迫的範圍不斷擴大,生生把食管閉鎖黏膜撐開。
而且方曉注意到液態金屬撐開黏膜的力量大小適宜,並沒有出現撕裂等情況。
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劇本似的,一切都恰到好處。
恰到好處四個字方曉知道其中的厲害。
就像是小樑子,他做事情就做不到恰到好處。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過了足足10分鐘,視頻戛然而止。
“液態金屬磁化治療的過程大約就是這樣。”羅浩走到臺前,一副ppt出現,羅浩開始講磁化手術。
從原理到應用,再針對小患者的情況舉例,羅浩的ppt做的深入淺出,哪怕是普通的醫學生也能聽懂。
只幾分鐘後,方曉心裡有個念頭,“老孟,這手術似乎能用在取栓上。”
“嗯,前排坐着的那幾位,是阜外、安貞、華山、瑞金的老師。”孟良人小聲說,“液態金屬和磁化治療,羅教授也認爲最好是用在血管內。像眼前的情況,只算是一個特例、個案。”
國內循環介入的大佬都在啊,方曉怔怔的看着前面的人頭攢動,卻分不清楚哪位是哪位。
他只認識柴老闆。
想着想着,方曉笑了,自己能認識柴老闆都算是祖墳冒青煙,怎麼能說“只”呢。
隨着羅浩介紹完,階梯教室裡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治療效果看起來還算是不錯,雖然還要1-2個月的時間進行治療,但患者受到的創傷極低,約等於零。”羅浩最後說道,“下面患者來展示一下手術的效果。”
“咔咔咔~”
一臺機甲出現。
雖然方曉知道這是外動力機械骨骼,但當他看見的時候,還是怔住。
全場幾乎所有人也都愣住。
夢想中的機甲就這麼出現在眼前。
哪怕無數人都在琢磨液態金屬在自己的領域能有什麼應用,可看見機甲的一瞬間,心裡都沸騰了起來。
“老孟!機甲!”
“羅教授說,原理和電動車差不多,夜紅相當於開了一輛小型的電動車。”孟良人解釋道。
話,是這麼說,但方曉激動的臉都紅了。
他見過小患者穿機甲出現在辦公室裡,可這種會場中,地勢更開闊,機甲的行動能清楚的看見。
每一個臺階,小患者操控機械外骨骼輕鬆邁過,和想象中的機甲一模一樣。
電驅動的關節柔和,和機器狗一樣,只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而且也沒像波士頓動力的機器狗一樣,只要下臺階就會摔倒,爬都爬不起來。
這套機械外骨骼簡直就是神器,讓已經癱瘓的患者直接站了起來。
那以後呢?
方曉心裡忽然有悸動涌出。
他似乎看見了未來無數殘疾人利用機械外骨骼行走的畫面。
“馬普所的專業團隊已經琢磨改進神經元系統,利用磁化液態金屬和神經元之間的反應……”孟良人小聲和方曉八卦,“具體原理我沒聽懂,最後的結論是殘疾患者可以安裝類似的義肢實現行走。”
“???”
“和正常人一樣,我說的是半身截癱的患者可以自己控制行走。”
“!!!”
“羅教授和哈工大那面的配合越來越默契了。”孟良人吁了口氣,“昨天聽李教授說,義肢也能用3d打印的肌肉纖維和皮膚,原理與機器人女友一樣,外觀上看不出來。”
“這……這是機械飛昇麼?”方曉喃喃的說道。
“不知道啊,不過我看陳醫生對這個特別感興趣。”孟良人道。
說話中,小患者已經走到講臺上。
“在20分鐘前,患者做了最新的上消化道鋇透。”
陳勇跟在小患者身邊,點了點頭,示意數據已經上傳。
羅浩沒着急打開影像系統,而是先讓小患者站在臺上,介紹整個治療過程中的感受。
沒有疼痛,沒有不適,一切都在靜悄悄的發生着改變。
在動力機械外骨骼中的小患者雖然穿着病號服,但她的臉色看着特別紅潤,很難相信這是一名因爲車禍導致截癱,只能勉強湊合活了7、8年的患者。
介紹完後,羅浩打開影像系統,找到最新的上消化道鋇透圖像播放出來。
白色的鋇劑緩緩流動,穿過閉鎖處,出現在小患者的胃裡。
而閉鎖處現在看還有些狹窄,可是與最開始的情況相比已經天差地別。
手術,是成功的。
這種難度的手術成功,堪稱是醫療史上的奇蹟事件。
但階梯教室裡安安靜靜的,沒人說話。
手術太過於簡單,只有最開始的穿刺算是有點難度,但也就那麼一點點而已。
剩下的,都靠着哈工大的超算機組的龐大算力來完成。
這臺手術,顛覆了醫生們的認知。
羅浩沒有炫手技,只是簡簡單單的展示了磁化液態金屬在臨牀上應用的最新進展。
而正因爲簡單,所以毫不簡單。
如果手術做的好,手法打碎了次元壁,直欲飛昇的境界,在做的大佬們能表示感嘆,並且認爲羅浩屬於那種百年難遇的天才。
可是!
羅浩卻並沒有展示自己的技術,而只是用一種嶄新的治療方式把難題解決。
解題方式相當輕鬆,輕鬆到很多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但順理成章的是——大家開始琢磨磁化液態金屬要怎麼能用在自己的學科領域中。
比如說血管內取栓,比如說膽管堵塞,比如說……
無數的應用方向以及應用場景。
結合身穿機甲站在臺上的小患者,所有人的腦海裡都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冒了出來。
很多從前根本不能應用的奇思妙想浮想聯翩。
“哈工大的液態金屬項目組之前一直和阜外醫院聯手研究血管內取栓項目。”
“復旦大學也在液態金屬訂製麪筋蛋白自癒合電子皮膚上有突破。”
“這臺示範手術只是拋磚引玉,下面有請復旦大學孫老師。”
羅浩輕輕鼓掌,階梯教室裡掌聲漸漸響起。
這次各學科的年會竟然被羅浩捏合成液態金屬臨牀應用的展示會。
一名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上臺,鞠躬、自我介紹後開始講起自癒合電子皮膚。
方曉聽傻了眼,液態金屬竟然已經有了這麼多應用?
原本看見機甲,看見羅教授手邊的機械狗,看見液態金屬用在臨牀領域,方曉就覺得已經夠科幻的。
沒想到復旦大學那面已經把液態金屬用在皮膚上。
Ppt裡,類似於電影終結者的一幕出現。
而電影始終只是電影,ppt裡的內容卻是實際存在的,而且已經在《Nature》上發表了相關論著。
他們負責幻想,中國負責實現,方曉的心裡出現了這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