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傳給你你就學會了?”陳勇像是看怪物一樣的看着羅浩,猶豫了一下下,他就走到羅浩身後,摘掉羅浩的無菌帽。
“幹嘛你!”
“我看看你有沒有腦機接口。”陳勇很認真的準備翻羅浩的後腦勺上的頭髮。
他不像是開玩笑,是真的在看羅浩腦後有沒有腦機接口。
“我不會看相算命,就是臨牀乾的時間長了,人見的多了,自然而然懂一點規律。”
陳勇還是堅持看了一眼,見羅浩後腦一切正常,這才滿臉疑惑的看着羅浩。
“首先,你算出孤僻。”羅浩拿着記號筆在黑板上留下一個重重的印記。
“臨牀上常見的是阿斯伯格綜合徵會導致患者孤僻。”
“阿斯伯格綜合徵?”
“是孤獨症譜系障礙的一種,以社交技巧欠佳,孤僻,興趣狹窄,行爲刻板爲主要特徵。
但與典型孤獨症不同的是,阿斯伯格綜合徵患者的語言和認知發育正常,主要在3歲前出現,多在學齡期才被發現,男孩患病較多。
病因至今尚未明確,研究者認爲與遺傳和環境因素有關。”
“根據我的接觸,越是高知家庭,父母對孩子的期待越大,孩子就越是容易患上這個病。”羅浩用手裡的記號筆用力點了下黑板。
“你這是胡亂說的吧,有什麼根據?”陳勇對羅浩說的這個綜合徵並不很信服。
明顯是猜測,連初步診斷都算不上,更別說是確定診斷。
“哦,我對阿斯伯格綜合徵的患者做了一個家庭調查,再配合上協和病歷庫中類似的患者情況,發現大概率是這樣。”羅浩看着陳勇,很平和的講述。
他的表情平淡,語氣也沒有被加重,但卻給人有一種本就該如此的感覺。
“家長望子成龍,女孩子還好一點,但男孩面臨的壓力巨大,要不是機緣巧合或者其他什麼情況,壓力太大,會導致輕微抑鬱傾向,主要的表徵是沉默寡言,不合羣。”
“阿斯伯格綜合徵的主要症狀包括社交技巧差,通常更願意與成人交往,而不涉及同齡孩子;過於專注狹窄的興趣,如對科學、歷史或設計非常熱衷。此外,常伴有運動技能低下,動作較笨拙。該病並無明顯傳染性。”
“985大學畢業,陳勇,是保送還是考的?”羅浩問道。
範東凱、袁小利感覺羅浩和陳勇簡直太荒謬了,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羅浩甚至去問陳勇保送還是自己考的,這簡直太荒謬了。
“考的。”陳勇認真回答,“命格里有。”
“嗯,那就證明至少對文理科其中之一有興趣,平時不願意和人交流,壓力太大,所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沈一飛,也是壓力大,所以選擇逃避,想要電子競技。小破孩,水平那麼差還想着職業聯賽,做夢去吧。”羅浩笑呵呵的說道。
沈一飛?
袁小利一怔,這麼說人家的孩子好像不太好。但羅浩的表情似乎隱隱說明他和沈一飛有過交流、接觸,言語之中沒有鄙夷,更多的則是寵溺。
雖然寵溺的感覺很淡,可袁小利還是能覺查出來。
“嗯,那就是阿斯伯格綜合徵了。”陳勇點了點頭,他也沒過多質疑羅浩。
“你聽我把話說完。”羅浩看着陳勇,目光如炬,“我只是說首先,首先!”
羅浩強調。
“還有別的病?”
羅浩沒理會陳勇的疑問,拿着記號筆在黑板上寫字。
“一些患者表現刻板行爲,如重複轉手,不停轉圈、跺腳、舔牆壁,將手置於眼前長時間凝視等。當患兒興奮或煩躁時,刻板重複動作表現更加明顯。”
“能算到麼?”羅浩問道。
陳勇搖頭。
一些表徵千奇百怪,他只能算到某些大事,脈絡,和這些千奇百怪的表徵沒關係。
“沒事,那我繼續說,你仔細聽。阿斯伯格綜合徵還能導致患者出現刻板行爲。”
“患者拒絕改變日常活動的程序。
如每天吃同樣的飯菜;定時上牀睡覺,只用同樣的被子和枕頭,入睡時必須用一塊手帕蓋住眼睛;上學時要走相同的路線;東西擺放在固定的位置等。
如果這些行爲活動被改變,患者則出現焦躁不安、不愉快、哭鬧,甚至會有反抗行爲。”
“進食障礙、注意缺陷多動障礙等,部分患者還會出現抑鬱症、對感覺刺激反應異常、自傷行爲、攻擊行爲、睡眠異常等。”
羅浩對阿斯伯格綜合徵的講解到此爲止。
“其次,在這樣的高知家庭裡,讀985都算是低的,正常來講他們那個年代老美還是燈塔,高中的時候就要出國讀藤校,畢業後去頂級大學,他爸爸應該已經把這條路給捋順了。”
說着,羅浩把命主父親圈起來。
“高校的校長,具體咱們就不說是什麼高校了,但‘只’讀了一個985大學,還沒讀研……對了,命主最後讀研究生了麼?我聽你意思是沒讀研究生。”
陳勇搖搖頭,示意沒有。
“不出國,沒在高中時期讀藤校,是因爲那時候孩子已經得了阿斯伯格綜合徵。”
“我遇到過一個急診闌尾炎的小女孩,初三,準備出國就讀藤校。出國前12小時突發下腹部疼痛,家長帶着找到錢主任,我當時也在場。”
羅浩忽然講起病例。
陳勇豎着耳朵認真聽着,範東凱、袁小利也聽着,只有傑森醫生只對中國的環境不太瞭解,聽了也是白聽。
“錢主任的意見是病情已經很重了,建議手術治療,要耽誤幾天的時間。但孩子的母親直接拒絕,開了抗生素就回了。”
“我艹,那要是穿孔了怎麼辦?”
羅浩聳肩,攤手,“所以說在阿斯伯格綜合徵患者身上的壓力是很大的,我們很難理解。”
陳勇點了點頭。
“話說回來,命主沒有在高中時期就讀藤校,也沒上清北,對了,他的大學不是清北對吧。”
“普通985。”陳勇篤定的回答道。
“他父親一定不滿意!”羅浩繼續講到,“大三大四的時候,他父親有一萬種辦法能讓他保研,根本不需要考試。”
“這和命主關係不大,主要是他父親太厲害了。”
“可是,畢業後在高校工作。陳勇,你不覺得這之間肯定有故事麼?”
不知不覺間,羅浩把命主背後的故事梳理出來,絲絲入扣。
陳勇眼睛一亮,“抑鬱症加重,不想上學,逆反心理強,甚至生活不能自理?”
“差不多,所以父親把命主放到自己身邊,安排進高校工作。工作內容估計也很清閒,甚至可以不用和人打交道。高校裡,有很多這樣的崗位。
從前我就說過,校醫是很好的工作。”
羅浩打了個岔,隨後把話題拉回來。
“要是這麼解釋的話,就通順了。父母高知,父親還是高校的校長,命主只是上了一個985,還沒讀研、讀博、出國搞金融。”
“爲什麼是金融?”
“因爲金融掙錢啊,來錢快,生活優越,所以20年前出國的人只要水平差不多最後都轉金融了。08年左右回國的金融人還是很吃香的,掙得多,日子也瀟灑。”
“咚咚咚~”
羅浩用記號筆點了兩下黑板,示意繼續。
“羅教授,你說他在大學……”範東凱想要提問,但隨着羅浩的目光看過來,範東凱的眉毛“八”了下去,擡手做了個手勢,示意羅浩繼續。
“現在命主24歲,偏瘦,這是陳勇提供的。”
“陳勇,命主的姻緣怎麼樣?”羅浩忽然問陳勇他沒說的內容。
“極差,基本都是接觸後就分開,根本沒有女人緣。”陳勇很篤定的說道。
“對!”羅浩用記號筆把偏瘦和阿斯伯格綜合徵連起來,中間加上沒有女友四個字,“類似的家庭條件,類似的穩定生活,在婚戀市場上屬於什麼,陳勇比我有發言權。”
“這種男人根本不在市場上流通,還沒進入高校,給他介紹女朋友的人就已經排成行了。至於聯姻之類的,也並不難。但是!”陳勇道。
“他沒有女朋友!”羅浩提高音量,“我們代入一下,兒子在這樣優越的家庭中只能靠着父親的能力就職高校,找個僻靜的地方養老,病肯定是有的。可一般的阿斯伯格綜合徵、輕度抑鬱並不會影響結婚。”
“我的意思是,相親多了,他的條件還太好,總會有人願意的。稍微孤僻一點,無所謂。”
羅浩說的這句話,陳勇沒反駁,輕輕點了點頭。
作爲婚戀平臺的vip銷售師,陳勇當然清楚羅浩非但沒有誇大,甚至還有保留。
自己倒是忽略了這一點。
“那麼我們的邏輯已經明確了,患者有阿斯伯格綜合徵,甚至有輕度抑鬱,導致高中無法出國就讀藤校,在國內高考也不順利,只能考一個985大學。”
只能?
袁小利對羅浩的表述感覺有些荒謬。
但仔細想,羅浩說得合情合理。
或許這世界就是如此荒謬吧。
“畢業後命主在大學工作,有錢、有閒、有家世、有身高,不肥胖,不油膩,24歲,沒有女友。”
“陳勇,你告訴我,他有什麼病?”羅浩目光炯炯,看着陳勇。
在羅浩看來,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異地?”陳勇問道。
“靠!”羅浩罵了一句,“你能不能不想牀上的那點事兒!再說,就這家世,想要隱瞞一下,說家庭教育讓自己保守,婚前不能有x行爲,是不是很有邏輯?結婚後,再說唄。”
“……”陳勇愕然。“不是異地,至少我感覺不是。”羅浩繼續說道,“一定是某種同居後對方會發現的毛病,而且還特別恐怖,讓人無法接受。但凡小一點的毛病,他的家世足以覆蓋。”
說着,羅浩把上面有關於阿斯伯格綜合徵的內容圈起來,並且把進食障礙着重圈了兩圈。
“這裡!我能想到的只有重度抑鬱或者是異食癖。陳勇,剩下的你來算,是重度抑鬱麼?”
陳勇搖搖頭,“命主命格還算不錯,不是重度抑鬱的命格,輕度都很勉強。”
“那就是異食癖。”羅浩在黑板上重重的寫下“異食癖”三個字。
“吃頭髮的長髮公主病,願意半夜偷偷起來吃生肉的異食癖,甚至……他住過院麼?經常和醫院有接觸麼?”
羅浩忽然問道。
陳勇搖搖頭,“羅浩,你想到什麼了?”
“我家協和遇到過一個患者,有異食癖,上大學期間偷吃宿舍同學的內衣。”
“我艹,這個也太噁心了吧!!”
陳勇知道羅浩說話的風格,那個狗東西說偷吃內衣,其實肯定吃的是內褲,很大概率還是沾了什麼污穢物的內褲。
本來是一件極其八卦的事情,但從羅浩嘴裡說出來就變了味道,怪沒意思的。
“不管是什麼,異食癖纔是相親對象難以接受的。”羅浩微微一笑,“所以按照我之前的分析,最後的答案是異食癖。”
操作間裡安安靜靜的,沒人說話。
羅浩的話簡直可以用驚悚來形容。
一個八字,陳勇能算出那麼多信息、內容,就已經讓人爲之瞠目,可羅浩竟然又分析出來一大坨東西。
最後抽絲剝繭,認定命主大概率有異食癖。
這要比羅浩手術做得好更讓範東凱、袁小利難以接受。
要知道這次羅浩可是從玄之又玄的命理中抽絲剝繭,有了初步診斷,最後再根據一些散碎的信息最後總結出來相應的結論。
有結論不怕,關鍵是這個結論怎麼想怎麼覺得有道理,這就相當讓人覺得詭異。
難怪羅浩醫療組從來都不出醫療事故,那些矯情的患者、患者家屬或者出院的時候高高興興的,或者羅浩根本就拒收。
原來是人家真的強,強出了天際。
功夫在詩外,人家不出事不光是命好,而是憑藉着極強的推理能力推導出患者的情況。
而他們醫療組裡甚至還有一名算命的小先生。
“羅教授,你這……”袁小利結結巴巴的說道,他想了很久,也沒找出可以形容羅浩的詞彙。
“呵呵,醫生的正常邏輯分析。”羅浩微笑。
正常麼?你這要是正常的話,我們是什麼?範東凱的眉毛豎起來。
可下一秒,範東凱嘆了口氣,眉頭又耷拉下去。
剛剛羅教授說的這些內容邏輯嚴明,可以說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而且合情合理,合乎邏輯,哪怕戴着有色眼鏡去看,也挑不出來任何毛病。
範東凱對此無話可說。
羅浩強的令人髮指。
“你說的有道理,下次……我平時也和老孟都學學,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多說幾句,我不嫌你煩。”
陳勇一邊低頭在手機上輸入答案,一邊和羅浩說道。
“嗯,但你別和女患者有什麼問題。我提前跟你講,要是出了這種狗血事情,我可什麼都不管。”
“滾!”
“我就是善意的提醒一下,你反應這麼強烈,到讓我覺得有點問題。”羅浩笑呵呵的看着陳勇。
“答完,收工!”
“有什麼獎勵麼?”羅浩問道,他馬上感覺自己的問題不對勁兒,就又換了一個問法,“我的意思是這個比賽有什麼獎勵麼?”
“不知道啊,我接到了邀請函,就試着玩一玩唄。你看,還是有收穫,明天開始我和老孟去查房。”
陳勇很認真的說道,看那樣子,的確是想要訓練一下自己這方面的短板。
“行啊,你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羅浩把黑板上的字擦乾淨,“我回去休息了,你呢?去找老柳?”
“我跟你回去吧,老柳那面有急診手術。話說咱們是什麼時候去912?去了之後能不能不讓老柳值班,活的跟個正常人一樣?”陳勇問道。
……
……
水晶球的光芒閃爍,但很快就暗淡下來。
“該死。”一名十幾歲的女孩操着蒼老的口音說道,“這不是針對某一個人,而針對的是某個規律,我看不見。”
曾經和羅浩相遇的那個老人微微一笑,“行,那你走吧。”
“不要去對付那個年輕人,我試圖看過,水晶球都炸了倆!”
“他那天看我的眼神雖然平和,但卻帶着挑釁與不屑。”老人很平淡的陳述着一個事實,“那種眼神就像是阿爾卑斯山的年輕大角獸想要挑戰老王者。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躍躍欲試,他的情緒讓我很不舒服。”
“你最好不要再去關注那個年輕人,這是我對你的建議。”女巫厲聲說道。
“這具身體怎麼樣?”老人微笑,像是點評着今天午餐的牛排。
“還不錯,就是有些東西需要從來頭,這就很煩。不過已經習慣了。”女巫道,“我走了,你自己多小心。”
“放心,從阿爾瓦人圍攻君士坦丁堡的時候開始,就沒有人能對我造成實質上的威脅。”
女巫沒說話,只是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行將就木的老者。
她的眼睛清澈透明,可又似乎帶着歲月茫茫的痕跡,彷彿一位年過古稀的老東西。
……
“這次的題是不是有點難?”
香江,某個小院內,一個身穿着中式對襟上衣的中年人看着電腦屏幕問道。
“總要難一點。”一位老者輕輕捻鬚,微笑說道,“之前的二十幾屆比賽滿分的人太多了,有些天才的極限不是試卷滿分。”
“可這也太難了,評委會的5位評委都沒答對。”
“沒問題的,要是都答不上來的話,也正好藉此殺一殺那些年輕人的銳氣。欲用其利,先挫其鋒。現在的年輕人,利用電腦程序分析八字……媽的!”
老人說着說着,開始動氣。
他的鬍子微微顫抖,年輕人用電腦軟件算命這件事對老一輩人的挑戰簡直是侮辱性質的。
所以這次全球青年算命師大賽中,老人加上了一道極難的題目。
從前算命先生舉着帆走遍大江南北,踏過千山萬水,對人性的把握是關鍵。
所謂功夫在詩外,真算到了極致,有些東西反而不重要。
就像是那些年輕人,誤入歧途,想着用電腦程序投機取巧就能達到最高境界。
那這一次就給他們一個教訓!
“戚老,這道題最終答案是什麼?”中年人恭敬詢問。
“異食癖。”戚老捻鬚道,“命主的命格里看不到,需要閱盡人世滄桑,才能靠近這個答案。”
中年男人知道戚老爲什麼生氣,可是這道題也太難了一些,別說是那些年輕人,連整個競賽的評委們都受到了打擊。
異食癖,這個疾病很罕見,甚至有人都沒聽過。
那怎麼算!
“你們走動的也少,現在是太平年代,你們沉溺於給富商豪賈算命……”
戚老說着說着,微微搖了搖頭。
“呃,我們也有走動交流。”
“算了。”戚老意興闌珊,他擺了擺手,捻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除了最後一道題,滿分的有幾個?”
“現在是6人,7人了。”
中年男人看着電腦屏幕說道。
“人數倒是不少,也不知道多少人是通過那個該死的軟件算出來的。”
“大道四九,天衍其一。”戚老又開始絮叨,“電腦軟件算的的確是又快有準,但那是邪道!”
說到這裡,他古井無波的雙眸中有一絲憤怒。
“劍走偏鋒,的確能到某一個高度,但天衍其一他們這輩子都碰不到。甚至連最基本的感悟都達不到,就別說破繭而出。”
“戚老,您別生氣,咱們等等,萬一有天才橫空出世呢。”
“天才?資質再好的天才也被電腦給耽誤了。什麼人工智能,圍棋能下贏天下英才就可以了麼?咱們這一道博大精深,想要用窮舉法算盡的話,一百年以後都未必能做到!”
“咯咯咯~”
中年男人本來想說點什麼附和一下老人家,可一個人夜半三更交了卷,中年男人隨手看了眼,最後一道大題上赫然寫着“異食癖”三個字。
他的嗓子發出母雞打鳴的聲音。
“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