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七七迷迷糊糊靠在馬車裡熟睡過去,不知不覺已到了王府門口。突然一陣悶雷滾過,風七七嚇得一個哆嗦,登時從軟座上跳起來,生生磕了頭一下,她疼得吸氣,外面的人伸手撩開車簾:“真是巧,我們剛到王府,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青衣侍從扶着風七七下了馬車,她擡頭瞧瞧天,黑雲滾滾,夜空中偶爾還有一道閃電像在夜幕中撕開個發光的口子,她皺了下眉頭,真是不喜歡這樣的天氣。
一團紅色的身影撲到她的身邊,扯着風七七的袖擺,十分委屈地嘟着嘴,包了一包淚,“孃親總算回來了,米粒真是可憐,活該受傷了也只能忍着疼,有眼淚自己擦。”
風七七啞然。她這樣沒來由的哭訴,倒是讓風七七大感頭疼,慌忙擠出一抹笑容,彎腰抱起她:“你怎麼這麼說呢,你可是孃親最疼的寶貝兒,孃親愛你還來不及呢。”
走到門口的時候,風七七瞥了一眼正斜倚着欄杆站着的糰子,糰子聳聳肩,衝着風七七懷裡的小人兒喊了聲:“寶貝兒,快去把你的豬肝湯喝了,不然的話廚房還以爲你不喜歡,又要再讓你重新喝一大碗啦。”
小米粒身子一震,捂臉仰頭,瞬間淚流滿面:“爹爹已經我喝了一天了,能不能不喝啊?”
風七七皺着眉頭,瞧着旁邊站着的梓寒,眼看就要下雨,她們邊走邊聽梓寒解釋,原來今天宇文琰帶着小米粒是出去了,中途宇文琰有事去忙,就安排麗淑看着小米粒和糰子,很不幸的是,安慧本就在宮中無聊,結果就和小米粒撞上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啊,據說兩個人不知怎麼就打起來了,安慧氣急,推了小米粒一把,小米粒倒地摔傷了手,還流了血,宇文琰趕來之後,還很細心地給小米粒擦拭傷口,安慧也氣得跑走了。
“喝了吧,別浪費你爹爹一番心意。”風七七坐在桌前,盯着廚房剛做好的一碗豬肝湯,果真是大廚的手筆,做得色香味俱全。小米粒捏着鼻子,皺着眉頭直搖頭:“可不可以不喝啊,我已經喝了三碗了,肚子裡都要開豬肝宴了。”
芳落撲哧笑出聲,“小郡主真是會開玩笑,今天剛回來的時候,還抱着王爺一直撒嬌呢。王爺對小郡主真是好,小郡主的血流在王爺的帕子上,王爺也沒讓人洗,直接就塞進懷裡了,奴婢看了好感動。”
“有這回事?”風七七詫異地看着芳落,隱約覺得宇文琰的舉動有點兒不對勁兒,但是又不好判斷到底是怎麼回事,梓寒突然很興奮地點頭:“可不是嘛,聽說王爺還把側妃娘娘給訓了一頓,她在宮中太閒了,就讓她把女訓抄錄三百遍,不然不能出門,只能在太后寢宮待着。”
風七七轉頭看着小米粒,小米粒揚起下巴,好不得意,她又看着糰子,糰子則一直看着窗外,悶雷一陣又一陣,糰子的神色也顯得很凝重,他怔怔地說了句:“這天象,難道是他在作怪?”
“你是在說你妹妹嗎?”風七七好奇地看着糰子,糰子重重撫額,“她真是惹事精,那個側妃不過說她兩句,本來也是她的錯,誰讓她把人家的院子都燒了,結果她跑上去就咬了人家一口,那個側妃就順手把她推一邊去了,她就摔地上了,偏巧不巧,還被那個側妃的侍女給踩了手背一下。”
風七七望了一回天,儘量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她自認爲好脾氣的教育了小米粒兩句,結果小米粒直接把豬肝湯喝了,然後扯着芳落就出門:“孃親今天肯定鬼上身,竟然向着情敵說話,我不想和她多說一個字了,姑姑,睡覺去吧。”
瞧着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風七七傻了片刻,讓梓寒準備晚膳。
瓢潑的大雨下個不停,夜已經很深,憐星倒在雨地裡,她哭着朝着大街上努力爬,手捂着腹部,她感覺整個人都要虛脫了,腹部撕扯的疼痛卻讓她還保持着最後的神志,但是她每挪動一點兒,身下就有血液流出,混着雨水慢慢散開。
她緊咬着脣,拼命地爬着,外面不遠處就有個醫館,她不能失去腹中的孩子。
本來她在醉仙居待得好好的,但是躺在牀上卻怎麼都睡不着,一陣陣悶雷滾過,她翻身下了牀,打開房門後,瞧見店老闆正在樓下拿着算盤算賬,臉上表情好生高興投入,也就沒注意到她走出醉仙居。
她撫摸着小腹,她要留下孩子,更想讓孩子有個完整的家,她從小就是在顛沛流離中長大,這個孩子不能再重複她的命運。
但是她終於冒着大雨跑到蔣成的門口時,卻是胖乎乎的白美麗來見她,白美麗厭惡地盯着她,然後讓家丁上前來喂她喝下打胎藥,憐星拼命地掙扎,但是毫無用處,他們將藥灌下去之後,白美麗冷哼一聲,“你還真是回挑時間,我剛煮好湯藥要給你送去,沒想到你自己倒送上門來了,那就趁熱喝了吧,這藥錢就當是我給你孩子的見面禮了。”
憐星倒在雨地裡,拼命地摳自己的嘴,想讓自己吐出藥來,但是她除了乾嘔,什麼都吐不出來。
她哭着擡起頭來瞪着白美麗,卻瞧見蔣成撐着傘來接白美麗上了馬車,蔣成甚至都沒有瞧憐星一眼,只是諂媚的笑着哄着白美麗:“老婆,你放心,我以後肯定對你忠心耿耿,晚上回去關門吹蠟後,我好好伺候你啊……”
白美麗滿臉肥肉冷然一笑,胖胖的手擰了下蔣成的耳朵:“算你識相,記得先給你洗腳知道嗎,畢竟我彎腰那麼費勁兒,萬一閃到腰怎麼辦?”
蔣成拼命點頭,像是一條忠誠的狗一樣笑着:“你放心,我都照辦。”
憐星慘然笑着看着他們,那身影她終生難忘。
如今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血不停地流,而她也接近虛脫,她無力地趴在地上,任憑雨水肆意地潑在她的身上。不知過了多久,有個身着白衣紫衫的男子走近她,他沒有撐傘,但是他經過的地方,沒有一滴雨灑在他的身上,他彎腰看着滿身是血的憐星,微微蹙眉,絕美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的嬌嗔,他揮袖掠過她的身上,她瞬間就舒服了很多,甚至也不再感覺到流血。
她拼命地想睜開眼來看看他,但是卻只聞到淡淡的清香,還有一抹白色的身影。
“真是無趣,她身上只有一絲丫丫的味道,卻不是丫丫,害我白跑一趟……”白雪衣從輕薄的衣袖中取出一方雪色帕子擦拭下修長的手指,他如魅的眸子淡然一瞥憐星,薄脣輕啓,呵氣如蘭,卻帶着一絲調皮的嬌嗔。
他隨意地將帕子扔在地上,修長的玉指輕輕一點憐星,然後在空中劃出半個弧形,順着他指尖的方向,憐星從地上凌空而起,最終落在他指尖點落的一處棚子下。
他一個旋身,衣衫隨風輕舞,萬千雨滴擦着他的衣衫落地,而他絕美的風姿卻在黑夜中慢慢變得透明,然後消失。
憐星漸漸有了意識,她掙扎着睜開眼來,看到旁邊站着個紫衣男子,那男子冷然盯着她,並沒有半句話,憐星卻感激地瞧着他:“是你,你沒走?”
她說話間就要伸手去扯他的衣襬,可男子卻後退兩步,冷然將她的手甩開,“你看起來很虛弱,前面就是醫館,看病去吧。”
說着,那男子丟了一錠銀子扔在她的面前,再沒多瞧她一眼,轉身離去,憐星望着他的背影,隔着雨聲,她喊着問他:“恩人,我想知道你叫什麼,將來也好報答……”
那人腳步一滯,只側頭瞥了她一眼,他冷峻的側顏實在是帥,憐星有那麼一瞬間,竟然恍惚爲他失神,但是男子卻冷冰冰地丟了一句:“不用。”
他漸漸消失在夜幕中,憐星的脣角卻勾起一抹羞澀的笑容,恍惚間她纔回過神來,瞧着天都要亮了,她伸手撫摸着腹部,掙扎着站起身來,看着自己下身竟然都是血,裙子早已浸溼,她慘白着一張臉,忙就朝着醫館走去。
木殤到了郊外的河邊,雨已經停下,他手捂着左臂,終於支撐不住,靠着一株大樹倒在地上,他從懷中拿出一顆藥丸吞下,臉色蒼白地緊咬着脣,他沒想到,宇文琰竟然設計引他出現,然後傷了他,他身邊的人都已經戰死,只留下他這個暗影教的少宮主。
他實在疼得厲害,恍惚間彷彿看到前方有藍色的火焰,那火焰晃得他睜不開眼,而在那火焰中心,竟然有個魔一樣的男子站在那兒,他的周身全是尖銳的冰晶將他攔着,他一身玄黑的衣服,頭髮散亂,眉心有火焰的黑色印記,他冷笑着看着木殤,“來吧,到我這兒來,你想打敗他,只有我能幫你……”
他的聲音冷冽攝人心魄,木殤被藍色烈火灼得生疼,他伸手擋着臉,儘量不去靠近,那男子張開手臂,冷冷地大笑:“對,你和夜冥在人間有一半相同的血脈,如今白無極的魂魄因爲那個女人散成幾縷,我一時間難以將他重聚,夜冥貴爲天庭戰神,只有他能承載我的神力,他是不可能配合我……但你可以,哈哈……”
“你是什麼人?”木殤冷冷地盯着那人,他沒有接着靠近他,只是盯着他,甚至開始抗拒,他不明白這個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那人的身影因爲他的抗拒慢慢變得渙散,他在藍焰烈火中怒吼:“我是誰?數萬年前,本君差點兒成爲這三界主宰,我就是蒼幽,你難道沒聽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