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葬了駱彬,眼睜睜瞥向精緻醫館化作狼煙滾滾,韓歪歪僅攜着卡斯遺下的那根瑪瑙綠石狼皮帶重新走向江南以“亭臺樓榭”“山水如畫”著稱於世的洛縣......
平生,除了卡斯,除了復仇,了無牽掛。
閻翼一場蓄謀的熊熊烈火,燃燒盡她的錢財,便似5年前,孤身一人,輕裝上陣瀟灑闖蕩,囊中半文錢不剩。
她知,閻翼要的便是這個效果。
摧殘她,折磨她,令她活不下去,那便回頭求他,依他,歸順於他,可惜,韓歪歪撇撇嘴,心中暗嘲,他果真不了她這“倔強”的性子。
洛城:
畫般的街道,詩般的樓閣,夢般的意境,如傳聞般好的風土人情,瞄向偷偷跟蹤她的爪牙,韓歪歪躲入湖邊的船艙中,鬼頭鬼腦偷渡過,過岸時才笑熒熒地衝着船家作揖道謝......
“我們,等着瞧!”
她默默呢喃道。
瞥向對岸,溫柔作別,清眸深似海,彬的仇,縱火燒她醫館的仇,將和她爹孃的仇並駕齊驅。脫離他的操控,她便要活出一番新的天地,和往昔告別。不能行醫暴露行跡,哪怕做個丫鬟,她亦得支撐着,活給他看,活給卡斯那笨蛋看......
“咕嚕”
“咕嚕......”
腹中唱起空城計,韓歪歪忙捂住肚皮溜進一家小館子,狠咬下牙,將髮釵向桌上一擱。“小二,兩碗牛肉麪。”
“兩位?”
“一位!”
韓歪歪漫不經心回道,可憐她一日一夜未進食,餓的前胸帖後背,別說兩碗,即便三碗,四碗她亦照吞不誤。可惜那沒眼力見的夥計卻揉着額頭,甚狐疑說:“客官確定是兩碗不是一碗?”
“恩!”
“呃......”
“如何?還不准我吃一碗扔一碗?”待她找份差使,有了銀兩,偏給她吃一碗扔兩碗,瞧小二那副木訥的德行,韓歪歪猛翻翻眼皮,心中好一陣酸,瞧着香噴噴的面,狼吞虎嚥半響,搞定兩碗,才愁眉苦臉摸摸羞澀囊中,狠下心,一跺腳,趁人多時偷偷開溜,心中默默嘟囔:“抱歉,將來再補上嘍。”
“姑娘,你還沒有付帳。”
“啊......”
“我們這可不興霸王餐。”眼尖的小二頓時化作一副凜冽模樣,一把將她揪起來,當衆批判。“我們老闆是鼎鼎大名的逍遙王堂叔的侄子家的管家的兒子,你若得罪他,便等於得罪殿下,銀子拿來。”
聽着他亂七八糟一頓介紹,韓歪歪眉梢一揚,刁自嘴中溜。“那個、桌上有抵押髮釵,我......”
“啪”
一個泰山無影腳便踢過來,毫不憐香惜玉的老闆,拍拍靴子,瞥向門檻外的韓歪歪嘴角勾起抹抽搐的冷笑。“逍遙王的親戚你也敢欠霸王餐?”
“那是純翡翠玉質髮釵......”
“你閉嘴,吃霸王餐也罷,你居然敢給我叫兩碗?我看你是純心的,來呀,幫我把他綁到銷魂春做妓。”
“老闆,我便吃你兩碗牛肉麪,你等我夫君,讓你還你便是。”情急之下,韓歪歪便開始搪塞,邊向後爬,邊可憐兮兮瞪着一雙清澈大眼扮成小白兔。“他名叫卡斯,見此人,你們便通緝逮捕,莫說銀兩,金山,銀山他都能給。”
“你騙鬼?”
“老闆......”
她開始撒嬌,嬌柔傾城,明知她的錯,便施展美人計,誰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欠他兩碗麪便得裝龜孫。半響,瞧着眼前咄咄逼近的十幾個魁梧大漢,頓時額上冷汗狂飆,脣瓣微顫,扯喉嚨大喊道:“卡斯——”
.....................
“啊!”
郊野破舊的茅屋中,傳來一聲悽慘、恐怖的尖叫,只聽“撲通”一聲,老嫗和老漢便翻個白眼嚇死過去,舌伸長,眼瞪圓,似死不瞑目般。
“丫的,叫毛呀!”
卡斯微打個哈欠,睜開眸惡狠狠瞟向兩個老傢伙,半年來,這種事頻繁發生,搞的他同情心銳減,只剩憎惡煩躁。半響,牀鋪上那條青黑色的尊貴大蟒蛇才化作俊美少年的模樣。如詩是畫般的脫俗不改,性情未變,唯有記憶被抹掉,不記得自己是誰?像人,像妖,什麼都像,基本是人,時常是蟒蛇,有時渾身妖術,關鍵時刻頻繁失效,嚇死無數人,被追着喊着打着叫妖孽,揍個鼻青臉腫亦是經常事......剛被一聲什麼“斯”的慘叫喚醒,卡斯迷茫地揉着太陽穴,疑惑那慘叫聲,是誰的?倘若得知,他鐵定叫她更慘,哼!
“土裡來,土裡去,你們安息吧!”
卡斯“噌”一下跳下牀,揮揮銀色緞子,彷彿跳大神般繞兩具屍體旋啊旋,嘴中時不時嘟囔:“你們起碼知道從哪個孃胎蹦出來的?我他爺爺好慘,我是人?我是妖?我是妖人?還是人妖?”
他又開始喃喃自語,彷彿神智不清般,腦海中那空缺,似指引他尋找,可找啊找,不停的變換,不停的暈倒。邊踏出門檻,他邊想邊納悶,他到底是像妖的人,還是像人的妖?最終,他總結一句:“靠,我便是不人不妖。”誰知他是個什麼鬼東西,遇到誰都被嚇死,何時纔是個頭?
正午,烈日炎炎,頂着一輪紅日,擡起胳膊下意識地擋,渾身彷彿欲被燒灼一般,痛的他逐漸化作原形避曬,本欲縱身一躍,找個山洞歇息,誰知這可憐的破身體卻和他作對,一顆隕石自天機劃落,“啪”不幸砸中蛇身,頓時漂亮的青黑大蟒蛇化作小半隻手臂長,中指粗的小小蛇,頂着大太陽,羞恥地,恨恨地,啞着爬呀爬,爬向一個能令他身體不熱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