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曼，就當是成全我，好嗎？不要趕我走。真的真的，不要趕我走。”霍醇微微仰起頭，任漫天冰涼的雪花落在自己的臉龐上，閉着眼睛，“我想陪你走到最後一刻。那時，你穿着最美的婚紗，嫁給摯愛的人，我保證，從此都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面前，從此……就當作不認識你們，絕不打擾。行嗎？”
黎曼愣了好久好久。
久到，已經不知道大雪什麼時候停了，又是什麼時候更加放肆地下了起來。
終於，在她察覺到自己流眼淚的時候，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你。可是霍醇，我好難過，我好怕你……”
剩下的話，她沒敢說出口。
“怕我像唐寒一樣，死去嗎？”可是，霍醇卻幫她說了出來，說得那麼輕鬆自如，似乎根本不把自己的生死當回事。
“別說！別這麼說！”黎曼倐地擡頭，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巴，眼眶紅了一下，“你不要這麼說，拜託……”
霍醇定定地望着她，閉了閉眼睛，點頭。
“嗯。”
“你絕不會出事。霍醇，我不允許你出事，知道了嗎？！”黎曼忽然覺得特別怕。
特別怕。
她將他抱得更緊，似乎生怕一鬆手，這男人就會永遠消失不見。
霍醇的眸瞳深邃至極，裡面，漸漸地掀起了一層撥通洶涌的浪潮，眼底的那潭深不見底的古泉，突然間就那麼波瀾壯闊！
一如他的愛情。
他的單戀。
他苦苦尋找了這麼久，卻終究不屬於自己的女人。
“黎曼，我多麼，多麼希望，你這種擔心，這種害怕，這種……情不自禁的眼淚，會是因爲愛我。我多麼希望，你可以……愛我。”
而不是單純的愧疚與朋友間的擔憂。
他的眼前模糊了一下。
忽然，那一幕溫柔至極的場景突兀地闖進他的腦子，攪亂他的心思。
那天清晨，他洗了澡，頭髮溼漉漉的，遞給她一個吹風機，讓她替自己吹頭髮。
他坐在牀邊，一動不動
，任由她在後方把他的頭髮撥來撥去。纖細的手指偶爾觸碰到他的頭皮，指腹軟軟的，很舒服，她的手很小，穿梭在自己褐色的短髮之中，遊刃有餘。
那一刻，他莫名有一種想讓時間定格的感覺。
就是這副畫面。
她細心地爲他擺弄頭髮，吹乾潮溼的髮梢，他坐在她前方，感受那小手指偶爾調皮地戳一戳他的頭。她的氣息近在咫尺，大概是他的錯覺，她有些緊張，屏住呼吸，指尖會在不經意間發顫。
暖意流過心田。
他真想在此刻被時間凍結，永遠停留在這一刻，任憑漫長的歲月風化彼此。
……
從墓園回來時，黎曼整個人的精神狀態有些不好。
韶逸從醫院匆匆趕回來，一進門，就看到她正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左手握着一隻蘋果，右手握着一把水果刀，也不知發愣了多久，目光呆滯。
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從她手裡奪過水果刀，收好放在了茶几最下方。
黎曼後知後覺，倐地瞪大了眼睛，眼底的驚喜還沒涌出，在看清他的臉後，又瞬間熄滅了。
她還以爲是冷子烈回來了。
韶逸皺了下眉頭，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來。
“不要愧疚了，也不準難過，知道了嗎？”
她輕聲嘆了一下，把手中的蘋果放了回去。
“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可能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感受死亡，所以對我的衝擊力很大，更何況死的是我熟悉的人，這種感覺就特別深刻。韶逸，我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很不好。非常不好。只會給別人帶去不幸，我周圍的人，也都因爲我而不能安穩度日，你說，我活着是不是太……”
“胡說什麼呢？！”韶逸忽然厲聲呵斥道，“再這麼說一句，我可能會忍不住以哥哥的身份動手教訓你。”
黎曼一怔，竟然被他嚇住了。
以往任何時候，她可都不曾怕過他的啊……
果然，現在成了哥哥，就開始對她大呼小叫，管來管去的嗎……
韶逸臉色很不好，眼
神發沉，“你不要把一切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發生這一切，難道那些始作俑者就沒有責任了嗎？唐寒的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方洛，而方洛又是受人控制的，所以和你沒什麼關係，聽懂了沒有？”
她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脆弱了？
冷子烈到底是怎麼照顧她的？
黎曼癟癟嘴，一副黯然神傷的表情，“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你知道嗎？自從我和冷子烈在一起，或者說，自從我愛上他的那一刻開始，我就覺得身不由己，就覺得自己非常不好。他的身份本就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可我呢？我是見不得光的。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自己和他在一起，一定會爲他帶來無盡的麻煩，也會爲自己帶來愧疚，可是我卻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我還是愛他，特別愛。但是，這種不安與愧疚，會隨着愛情的加深而加深，和愛情一樣，在心中瘋長。你不是我，所以你不能理解這種痛苦。他每一次受傷，每一次陷入險境，都與我有關，這種讓愛人遍體鱗傷的感覺真的很痛很痛，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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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話，將韶逸說得沉默了。
她的話，似乎無形中也說進了他的心裡。
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冷子晴爲他擋槍這件事，怕是一輩子都沒法兒從他腦海中抹除。
他也爲她帶去了痛苦，帶去了傷害，而留下的就是無盡的愧疚與後悔，現在，他只要一想起那一幕情景，就後悔得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可是，如果打自己有用，他早就打了。
沒用的。
冷子晴被從普羅旺斯轉移回國，可是，仍舊不醒。
醫生找不到答案。
她就醒不來。
他本以爲在普羅旺斯的醫院中，那些人趁他不注意，爲她注射了安睡的藥物，可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那些花，那些藥物，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現在，每多一分鐘，他的心就疼一下。
太希望她能醒來了。
這樣，愧疚的感覺就能輕一點兒，愛意……就可以多一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