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先生，這個女人要如何處理？”
黑暗的地下室裡，被匕首刺中的女人渾身是血，靜靜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傷口處的血已經半乾了，凝固成有些駭人的血痂。
展清冷沉無溫的目光不經意地掃去一眼，隨即抽了一口香菸，邊吐菸圈邊說：“裝麻袋，丟進海里。”
他說得非常隨意，輕鬆又自如，就好像是在說今天下午去哪裡吃飯似的，有條不紊。
手下人立刻上前將奄奄一息的女人擡起來，手腳麻利地用麻袋裝着她，丟進了麪包車後座。
展清始終坐在沙發上沒動。
他靜靜地吸着煙，看着一個個迷濛的菸圈焚燒着稀薄的空氣，一言不發。
最後一眼，他都沒捨得留給方洛。
因爲他怕自己後悔。
於他來講，如果現在自己不站出來解決掉她，那麼，一旦當她落入那些殺人不眨眼的人手中時，她會更痛苦。反正，方洛現在也是早死還是晚死的事情，她體內的毒劑已經侵蝕了她的五臟六腑，不出半個月，她就一定會因爲沒有解藥而死去。
與其讓她忍受那種痛苦，倒不如自己親手解決掉她來得好。
至少，這個女人還是死在他展清手裡的。
他這個人，註定不會有美好的結局，所以即便是對於自己喜歡的女人，仍舊可以做到如此心狠手辣。
她已經開始出現嚴重的幻覺，竟然將他看作成另外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還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當初，唐寒的死訊傳來時，他就已經料到方洛撐不下去多久了。她再怎麼說，也只不過是一個女人，當初自己將她抓回去，嚴刑拷打，還強迫她服下毒劑，已經徹底毀了她這一輩子。
可是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在這種折磨與痛苦之中，愛上了這個可憐的女孩兒。
他愛她，更恨自己愛她。
有時候，人生就是偏偏這樣遺憾，自己喜歡的人，卻永遠都沒有辦法和她走到一起，甚至是……還要親
手結束掉她的性命。
展清將快要燒到手邊的菸頭狠狠丟到地上，腳尖碾住它，一轉，就將那菸頭變成了一堆死氣沉沉的粉末。
外面，汽車發動的聲音傳來，逐漸遠去，也一併帶着他空蕩蕩的心，開到了大海邊。
他知道，方洛必死無疑。
他沒辦法容忍她被別人殺死，所以，他寧願自己做最大的罪人，結束掉她的生命，也不希望自己喜歡的女孩兒被別的男人染指。
他了解那些人，殺人不眨眼，對於方洛這樣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更是不擇手段，一定會讓她在臨死前再遭受一番慘無人道的折磨。
這是他最無法忍受的。
他想救她，可是他的身份決定了他不能出手。
他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手下，怎麼能站出來說，要保護一個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女人呢？
他也不願意這麼做。
……
此時的婚禮現場，已經安靜得連掉一根針都能夠聽到。
黎曼一直蹲在那裡，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廝磨着霍醇的耳朵，讓他有些無措。
“黎曼，先起來吧，這麼蹲着對身體不好。我們先離開吧？”
“不，我不要。”黎曼連頭都沒有擡，果斷地拒絕了他，兩隻手緊緊擁抱着自己發涼的身體，晶瑩的眼淚“吧嗒吧嗒”地從眼角滑到了下巴，聲音喑啞極了，“冷子烈還沒有來，我不走。我知道他一定來了，一定……我感受到了。他今天如果不出現，我就一直等，一直等……直到他出現的那天爲止，否則，我就一直不吃不喝不休息，看他心不心疼。”
“別這樣。你這麼做無非就是在折磨自己，讓自己痛苦，可是……冷子烈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你這樣會讓所有關心你的人感到痛心，黎曼，堅強一點兒，我可以一直陪你等他，直到……你不想再等的那一天，好嗎？”
“對不起霍醇，那一天……永遠都不會到來的。”黎曼喃喃自語，聲音那麼那麼輕柔，語氣卻是那麼那麼堅定，
好像是在提醒霍醇，但更像是告訴她自己……
黎曼，你會一直等下去的。
正如那句話說的一樣：“直到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她的愛情，她會一心一意地守護，哪怕是……冷子烈真的死了，不在了，那她也甘心等着。
就這麼虔誠地等着。
霍醇見她根本就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心尖一顫，伸向她的手開始微微發抖，最終卻還是牢牢地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那玉脂白般的手臂細膩光滑，美得令人醉心，可是他卻覺得無比痛心。
他並不是絕望於自己不能扭轉黎曼的心意，而是……
他覺得，一個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孩子，怎麼可以變得這麼頹廢，這麼悲哀。她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氣餒，不應該輕言放棄，更不應該對未來毫無遐想，覺得世界一片晦暗。
這不是他想看到的黎曼。
她應該朝氣蓬勃，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夠勇敢地站出來，面對它，正視它，解決它，然後再大跨步地走向更加美好又光明的未來。
這才應該是黎曼。
“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霍醇忽地將她扯了起來，黎曼穿着高跟鞋，他的力道太過突然，令她反應不及，腳下一崴，整個人的重心就偏了出去。
男人的長臂探出，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她下墜的身體撈住，繼而輕鬆一帶，就將她擁進了懷中。
他的手輕輕撫在黎曼的後背，一下一下，就像是在安撫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孩子，眼神中盛滿令人豔羨的寵溺。
“乖，不哭了，以後的路還很長，我陪着你慢慢等他。你不是說感受到冷子烈的存在了嗎？那真好，我陪你去找好不好？等我們找到了他，就把他狠狠打一頓，作爲他令你擔驚受怕的懲罰，你說可以嗎？”
“嗯……嗯……”
黎曼一邊抽噎，一邊急促地點頭，似乎慢一秒，就會讓這些話失去了效用，她就再也見不到冷子烈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