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撿槍。”韶逸不冷不熱地說道,負手而立,臉色很淡漠,“看來冷少並不打算和解,那就不必多慮,只管開槍就是了。我記得曾教過你開槍的,只不過當時你打的是易拉罐,今天就試着對他開槍吧,記得是一條胳膊。”
“不,照我身上打,隨便哪裡都可以,任你挑。”冷子烈笑着說道,目光一刻不離黎曼的臉,灼燒得她無處可逃,“給你三分鐘的考慮時間,否則韶逸就沒命,聽懂了嗎?”
他依舊張着雙臂,瀟灑極了。
她緩緩搖頭,似乎在做一場極其艱難的抉擇的,終於下定決心。她俯下身,雙手顫抖着握住手槍,哭出聲音來。
“冷子烈,你這個魔鬼。瘋子。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如果有可能,我會選擇從來都不認識你。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你知不知道,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愛到連我自己都感到害怕,感到不可思議,竟然會原諒你做過的所有事,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在我身邊活着。我們是不是永遠都不可能回到剛認識的時候了?你是不是……真的不會愛我?我真傻。傻得可憐……”
她喃喃自語,發抖的聲音伴着一下下抽泣,讓冷子烈莫名慌起來。他好像意識到她要做什麼。
就在黎曼將槍口扭轉對準自己的瞬間,他一個箭步衝過去,硬是將槍口又掰了回來,用胸膛頂住。
“誰允許你將槍口對準自己的?聽不懂我說的話嗎!”他怒吼着她,後怕之感一路從腳底板衝到頭頂,舌尖發麻,“你今天要是敢這麼做,就算你真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他!包括霍醇!”
她放聲大哭,鬆開手,卻又被他的手握緊,那把槍就這樣橫在兩人中間,劃出一條深不可見的溝壑。
黎曼覺得,他們似乎一輩子都沒辦法跨越這道鴻溝。
她拼命搖頭,頭髮甩得亂糟糟的,看上去特別狼狽。
“放過我好嗎?算我求你,放過我。冷子烈,我不愛你還不行嗎?我不愛你好不好!你放了我吧,放我走,我保證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你眼前,就算是死,都不會讓你得到消息,好嗎?我下不去手。我真的下不去手!”
“白灼,開槍!”
“不要!”
她驚聲尖叫,握着手槍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渾身彷彿痙攣一樣發抖,哽咽了好幾下才終於直視他。
槍口緩緩舉起來,對準了他的眉心。
“冷子烈,我會殺了你。我會殺了你的!”
“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無所謂地笑着,雲淡風輕,“所以動手吧,別讓我等得太久,死在你手裡,我覺得挺開心。”
沒錯,的確挺開心的。
黎曼狠狠咬住下脣,咬到發白,然後忽然出了血。她拼命剋制,卻怎麼也沒辦法從巨大的痛楚中走出來。時間一分一秒流走,三分鐘很快就到。
她就這麼舉着槍,渾身發抖。
“對準了打,別走火沒把我打死,那樣我還會把你帶回去的。”
她忽然淒涼地笑了起來。
一輩子,就這麼狠狠愛過一回,卻愛得遍體鱗傷,痛徹心扉。
越是想要安寧,偏偏越是驚濤駭浪,一波接着一波,將她打入無底的深淵。無法呼吸,每一秒都是煎熬。
人活着到底爲了什麼?爲了嚐遍世間的痛苦?爲了親手殺掉自己深愛的人?她看不懂,也想不通,更不想懂不想想通!她受夠了,再這樣下去自己遲早會被逼瘋!
她耳邊,他說過的話不斷在交替着響起,一會兒是孩子,一會兒是她,亂糟糟的,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
忽然,一聲驚叫伴着槍聲在屋內炸響,她的食指扣着扳機,就那樣呆呆地站在原處,一動不動。
她的耳朵蜂鳴,彷彿有千萬只飛蟲,胸口劇烈起伏,粗重的喘息聲帶着劫後餘生的悲涼,她看着前方,緩緩鬆下一口氣。
幸好她的瞄準能力很好,不至於打偏。
冷子烈的左臂已然佈滿鮮血,染紅了白色襯衣袖子。
他扯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過來,說:“現在,孩子的痛應該輕些了吧?只可惜你沒能殺了我,看來以後還會恨着我。”
她一言不發,巨大的痛楚排山倒海地席捲過來,他的話就像遙遠的天外來音,根本聽不清楚。她丟開手中的槍,蜷縮着身子就勢蹲下去,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白灼將槍收了回去,冷冷地望着她的背影,似乎非常厭惡。
冷子烈垂眸一會兒,對韶逸說:“我的全部身家現在都歸你。”
“不必。”韶逸溫和地笑了笑,“咱們很快就是一家人了,給我並沒有什麼意義,如果可以的話,我倒希望冷少能將海瑞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還給霍總,畢竟遇上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雖然很讓人頭疼,但我知道你很喜歡這種有挑戰的事情,如果海瑞就此垮掉,想必你也一定覺得無趣。”
“你倒挺了解我的。”冷子烈輕哼一聲,說道,“好,我答應你。不過我還有一份東西要讓你看看,希望你看過之後不要太過激動。”
韶逸一愣,心裡涌上些不好的感覺,謹慎起來,“什麼東西?”
冷子烈緩緩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紙來,一下下展開,雖然疼痛讓他大汗淋漓,但他似乎並不在意,“就是這個,看看吧。”
韶逸狐疑地接過去,只一眼,立刻讓他眼前黑了一下。
“不可能!冷子烈,你不要用這種方式來企圖打擊我!”
他憤然地將那張紙甩在地上,面色很冷很冷。
那張紙正好飄定在黎曼腳下,她恍惚間揉了揉眼睛,模糊地看到四個字:血緣關係。她詫異一下,撿起來細看:經鑑定,韶逸與黎曼二人確定有血緣關係,爲兄妹的概率是99%。
她腦子裡“嗡”的一下,震驚中擡起頭來,與韶逸的目光相接。
“小曼,不可能的,你別信!”他忽然間慌了,衝過來將她緊緊抱住,“絕對不是這樣的,是冷子烈做的手腳,他根本沒爲我抽過血,怎麼可能……”
話說到一半,他忽然頓住,想到了那次在醫院,冷子烈借做婚前體檢爲由抽過他的血,還抽了兩次。
他雙手抖得控制不住,一種荒誕又可笑的感覺佔據他的內心,讓他忽然間覺得活着很沒意思。他起身與冷子烈對視,企圖找到他的破綻,卻發現他絲毫沒有慌亂,任由他看到心底,然後幽幽開口:“韶逸,我沒有騙你,這份鑑定書絕對是真的,若你不信,可以再去醫院驗證,我不攔着。你是她同母異父的哥哥,這一點毋庸置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