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哪裡?
蘇菲有些吃力的睜開眼睛,茫然看着四周。首先看到的就是白色的天花板,上面安裝着一種長管狀電燈,發出柔和的白光,跟電燈泡昏黃色光芒完全不一樣,這樣一盞燈,應該值不少錢吧?然後就是一臺嵌在牆壁上的電視……對,就是她在總部看到的那種,薄薄的,大大的,像一塊黑色的屏幕,不過畫面清晰度極高,和一臺叫什麼DVD的機子連接就能放電影了。首長們難得空暇起來就會放碟子進去然後看電影,不過看的都是風景,繁榮的港口碼頭,霓虹閃耀車水馬龍的城市,蜘蛛網一般的公路,貫穿整個國家的鐵路和在上面飛馳的列車,也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風景,看了一遍又一遍,怎麼看都不夠,首長們說將來我們也要建立一個這麼繁榮富強的國家。這玩意兒應該是無價之寶吧?幾位首長可寶貝了,碰都不肯讓別人碰一下。不過在不看風景片的時候他們會拿來打遊戲,陳老總喜歡跟一個看不見的對手下圍棋和象棋,彭軍長迷上了拳皇97,張軍長和黃軍長組團打魂斗羅,粟軍長則喜歡玩坦克大戰……對於這幫老頑童來說,這臺什麼液晶彩電就是他們的命根子,誰敢碰上一下都跟他沒完!現在蘇菲姑娘不無得意地發現,她貌似也有一臺了……
呃,貌似只是暫時屬於她……
然後就是一大堆嘀嘀作響的儀器,也不知道這些儀器是做什麼用的,時不時發出一聲蜂鳴,複雜得很。她身上連着好幾根管子,其中一根還在輸液呢,空氣中飄蕩着一股淡淡的藥味,莫非這是醫院?不對啊,她記得她是在富縣遭到襲擊的,那麼貧窮的陝北高原,怎麼可能會有設備這麼先進、條件這麼好的醫院?
那麼,問題來了: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她該不會是被敵人俘虜了吧?
正在胡思亂想,病房的門被推開了,在蘇菲驚恐的目光中,一位留着一頭烏黑油亮的短髮,穿着一件白色無袖襯衫和一條淡藍牛仔短褲的高挑妹子拎着一大袋東西走了進來,漂亮的眼睛往她身上一掃,見她正四處亂瞅,有點驚喜的叫:“嫂子,你醒啦?”標準的南京口音,很親切呢。
嫂子?
蘇菲糊塗了:“你叫誰嫂子呀?”
短髮妹子興沖沖的走過來,把東西往桌上一放,好傢伙,水果、補品一應俱全,都是看望病人必備的東西,但是看這袋子的面積,不像是看望病人,倒像是囤糧過冬。這妹子手腳麻利的給蘇菲墊上一個靠枕,讓她坐了起來,笑着說:“當然是叫你啦,難道這房間還有第三個人嗎?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薛敏,薛大頭是我哥。”
蘇菲只覺得一大團霧在眼前飄呀飄:“薛大頭又是誰?”
薛敏說:“薛劍強啊!從小到大我都大頭大頭的叫。”
聽到“薛劍強”這個名字,蘇菲那忐忑的心裡忽然多了一絲安全感,似乎有他在,天塌下來她都不用怕了。她的腦袋像雷達一樣扭動着,掃描着目標:“你哥他人呢?”
薛敏說:“他有事出去了,要不要我打電話叫他回來?知道嫂子你醒了他肯定會非常高興的!”
這下蘇菲總算反應過來了,臉一直紅到脖子去,急急的叫:“我……我不是你嫂子,你可別亂叫!”
薛敏笑嘻嘻的說:“遲早的事啦,提前叫一聲也沒什麼吧?”拿出手機在屏幕上一劃拉,點了幾下,通了,又點了一下免提鍵,薛劍強的聲音馬上從裡面傳了出來,讓蘇菲眼睛瞪得老大,還以爲薛敏在玩魔術呢!
“小妹,什麼事?”
薛敏叫:“哥,你在哪呀?嫂子醒啦!”
蘇菲的臉紅成了個西紅柿!
薛劍強驚喜的叫:“她醒了?什麼時候醒的?她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適?要不要……”
薛敏抿嘴直笑:“你還是自己跟她說吧。”把手機遞給蘇菲,“我哥問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呢!”
蘇菲有些畏懼的看着這塊又輕又薄,卻可以像電話一樣用的玩意兒,想拿又不敢拿,結結巴巴地問:“這……這是什麼?怎麼用的啊?”
薛敏差點就噴了:“不會吧,嫂子,你是不是病糊塗了?連手機你都不認識了?”把手機往蘇菲手裡一塞,“拿着,有什麼想說的跟我哥說!”
蘇菲拿着這個小巧的玩意兒,還沒有反應過來,薛劍強的聲音便跟機槍子彈似的傳了過來:“蘇菲嗎?你醒啦?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傷口還疼不?”
聽到他的聲音,蘇菲的心總算是定了一點,鼓足勇氣說:“我……我很好,薛同志,你在哪裡啊?”
噗————
正在喝可樂的薛敏登時變成了射水魚,一口可樂噴出老遠,捶着鐵架牀大笑:“同志……同志……都什麼年代啦還叫同志……哈哈哈,笑死我啦!”
薛劍強吼:“笑毛線笑,再笑我回去撕了你的嘴!”
蘇菲讓他的吼聲嚇得一哆嗦,話更說不利索了:“你……你趕緊……趕緊……回來,這地方……太陌生……我……我有點……害怕……”
薛劍強說:“好,我馬上回去!你不要害怕,那個死丫頭是我妹妹,雖然有點兒瘋瘋癲癲,但絕對不是什麼壞人,她會保護你的。”
薛敏衝手機張牙舞爪:“薛大頭,你說誰瘋瘋癲癲呢?你再說一次!?”
薛劍強對她可沒有什麼好臉色:“叫毛啊叫,保護好蘇菲,還有,用封口膠封緊一點你的嘴巴,別跟一個師的麻雀似的嘰嘰喳喳個不停,她是病人,需要休息!”
薛敏咆哮:“姓薛的,我跟你拼啦!”
薛劍強幹脆利索的掐斷了通話,將噪聲拒諸千里之外。
通話就這樣斷了,蘇菲還有發呆,愣愣的看着仍在張牙舞爪的薛敏,滿腦子漿糊,好不容易纔憋出一句:“你們兄妹……平時就是這樣交流的啊?”
薛敏瞬間就從張牙舞爪的暴走惡魔恢復爲嫺雅文靜的閃光美少女,撇了撇嘴,說:“我們從小就是這樣,那傢伙,經常欺負我!”邊說邊拿起個碩大的蘋果飛快的削着,刀工嫺熟,那個碩大的蘋果在她手裡轉動着,薄薄的蘋果皮連成一線不斷拉長,這一絕技讓蘇菲歎爲觀止————她經常把蘋果削得跟鑽石似的,所以每次吃蘋果都是連皮一起啃,省得浪費。
大概是那個電話的緣故,蘇菲現在明顯放鬆了很多,不再像剛醒過來的時候那樣驚恐彷徨了……薛劍強說眼前這個女孩子是他妹妹,就肯定是他妹妹,雖然她從來不知道那傢伙還有個妹妹,但是她知道他是不會害她的。而且眼前這個活力四射、英氣逼人的女孩子一看就不像什麼壞人,怕什麼呢?她小心翼翼的翻了個身,望向窗外,正好看到遠處一幢大酒店的廣告牌。那廣告牌得有兩層樓那麼高吧?無數盞不斷閃爍的紅綠色小燈映出老大幾個字來,那霓虹燈真是太精緻太漂亮了,實在很難想象他們是怎麼把燈做得這麼小,然後巧妙地排列成字體,並且用不同顏色的燈光交替閃現的,這樣的東西,哪怕是在上海租界也看不到。那酒店足有五六層樓那麼高,鑲着非常好看的瓷磚,頂層的牆壁乾脆就是玻璃做的,這份奢華,着實讓蘇菲瞠目結舌。從那裡不斷傳來一陣陣音樂,還有鬼哭狼嚎:“節假日大酬賓,節假日大酬賓啦,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她還看到一艘小飛艇拉着兩條十幾米長的條幅從空中飛過,上面一行大字:“XX週年店慶特惠大酬賓!”空氣中飄蕩的不是硝煙味,不是對戰爭的恐懼和對未來的迷茫,而是悠然愜意,甚至是紙醉金迷。是的,這份繁華,就算是上海乃至東京、紐約這樣的大城市也遠遠不及,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處處透着中國味,居然能繁華到這種地步!
她越看越糊塗,忍不住問:“這位同志……”
薛敏手一滑,差點就給自己手指來了一刀。她有些狼狽的說:“嫂子,叫我小敏就行了,不用叫同志,千萬別叫同志!”
蘇菲一臉茫然:“爲什麼別叫同志啊?主席教導我們,不管來自哪裡,只要是因爲相同的理想,相同的信念而走到一起的,都是同志……”
薛敏眼睛瞪得老大:“我的天,嫂子,你到底是從哪裡出來的啊,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把這套掛在嘴邊?行,你們那邊的思想教育做得真是太到位了,小妹甘拜下風!”
蘇菲說:“不是我們那邊,是全國都一樣!”
薛敏說:“還整個中國都一樣?千萬別一樣啊,我可不想當基佬!”
蘇菲腦筋頓時就打結了:“基……基佬?”
薛敏說:“對啊,基佬就是同志,同志就是基佬,所以,千萬別叫我同志!”
蘇菲有點惱了:“你……你怎麼能這樣!同志是一個很光榮、包懷敬意的稱號,你怎麼能把它跟同性戀這種變態劃等號!”
薛敏聳聳肩:“又不是我發明的,大家都這樣叫……嫂子,吃蘋果吧。”嚓嚓兩刀把蘋果切開一塊送到蘇菲嘴邊。
蘇菲擰開臉,不接,很明顯,她生氣了。
被薛敏拿“同志”跟“基佬”劃等號的做法給惹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