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算是白癡都知道,大和號是在劫難逃了。伊藤整一也在大爆炸中受傷,渾身是血,嘴裡冒出血沫來,艱難地下達最後一道命令:“棄艦……放棄大和號,趕緊逃生!”
有賀幸作淚流滿面:“但是就算放棄了大和號,我們又能逃到哪裡去?這裡是黃海,離中國的海岸線只有不到一百公里!”
伊藤整一咳着血說:“先不管這麼多了,趕緊讓倖存的水兵們棄艦逃生,趁大和號還沒有沉沒!”
事實上,不等伊藤整一下達命令,日本水兵就開始表演花式跳水了……他們驚恐地抱着救生圈,冒着隨時可能落下的炸彈縱身躍入大海,而身負重傷的水兵在血泊中痛苦地蠕動着,向從眼前跑過的人顫巍巍地伸出滿是鮮血的手臂,大聲哀求着對方幫自己一把,然而現在誰還顧得上他們?就連那些還有力氣跳海的水兵,也不知道自己能否逃出生天呢,算了,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吧!
上千名身負重傷的水兵就這樣被留在了即將沉沒的大和號上,陪伴他們的,只有瘋狂蔓延的大火和此起彼伏的爆炸,還有嘯叫着落下的航空炸彈。
接着,大和號又捱了三枚1000公斤級炸彈,甲板上被鑿開三個能栽進去一輛十輪大卡的大窟窿,內部結構在毀滅性爆炸中扭曲變形甚至破裂,大火從窟窿中竄出,巨塔般衝向天空。現在大和號的甲板已經被濃煙大火徹底吞噬,巨柱般的主炮炮管被大火燒和通紅,成爲炮烙的最好道具……可惜現在沒有人還有心情玩這個。長門號的處境稍稍好一點,因爲紅色空軍主力都用來對付大和號了。因此它又捱了兩枚1500公斤級炸彈,好了,跟大和號一樣了,誰都別笑誰,心理徹底平衡了。
由於濃煙遮住了戰艦,機羣無法再實施轟炸,所以只能由魚雷艇來補上最後一刀。儘管這兩艘戰列艦已經到了放棄治療、拔管停藥送火葬場的地步,就算撂那裡不管它自己也會一沉到底的,但是炸上癮了的土鱉們有強迫症,唯恐對手死得慢一點,非得親眼看到它們在自己面前沉沒才放心!
於是,四艘魚雷艇朝長門號和大和號發射了八條魚-1型直航魚雷————現在用不着聲導魚雷了,當打靶就好。
八條魚雷都輕鬆命中目標,將數十噸重的艦體結構從戰艦身上撕下來拋上半空。這是最後一擊,本來就已經嚴重傾斜了的長門號和大和號都被魚-1型魚雷炸斷了龍骨,上萬噸海水從內部慢慢將艦體壓裂,發出可怕的聲響。長門號最先撐不住了,幾分鐘後艦體猛地向左一傾,爆炸聲、尖叫聲、怒吼聲、哭嚎聲震天動地,這艘四萬多噸的鉅艦的船腹就這樣露出了水面,上層建築倒扣在水中,然後迅速下沉,帶着八百多名未來得及逃出去的水兵,跟個稱砣一樣一沉到底,消失在平靜深沉的黃海海面上。
一個巨大無比的漩渦頃刻之間形成,幾十名正在海面上掙扎的日本水兵發出驚駭欲絕的尖叫聲,被大漩渦硬生生拉了進去,轉了幾轉就不見蹤影了,當他們再次冒出來的時候,已經被灌成了大蛤蟆……當然,是死的。
大和號的末日也降臨了。在紅色空軍和海軍飛行員的歡呼聲中,在日本水兵們呆滯、驚恐、絕望的目光中,這艘鉅艦先是船腹朝天的倒扣在海面上,接着艦艏和艦艉下附,艦體開玩笑似的彎曲變形,十幾分鍾後,隨着一陣讓人汗毛倒豎的巨響,這艘有史以來噸位最大的戰列艦斷成兩截,先是高高豎起,然後緩緩沉下去,在日本水兵們撕心裂肺的慟哭中消失在萬頃波濤之中。
伊藤整一和有賀幸作拒絕離開自己的戰艦,他們向東京方向遙遙三拜,然後讓幾名水手用繩子將自己綁在桅杆上,唱着海軍軍歌,與大和號一起沉入了大海。對他們而言,這艘戰艦就是他們的一切,大和號在自己的指揮下被擊沉了,他們的生命就失去了意義,與艦同殉成了他們最好的選擇。
不少紅色海軍魚雷艇的艇員擡起手,向着桅杆上那兩位高唱着軍歌,從容地與戰艦一起沉入大海的將軍敬上莊嚴的軍禮。
朝鮮上空也傳來了好消息:前來支援日本艦隊的日軍航空兵近七十架戰機在兩倍於它們的紅色空軍戰鬥機圍毆之下近乎團滅,只有十二架帶着累累彈痕連滾帶爬的逃離了戰場,而紅色空軍總共也才被擊落了十二架戰機……這是一次屠殺式空戰,這一戰徹底摧毀了日軍航空兵在天空中與紅色空軍爭雄的信心和勇氣,最要命的是,這一戰績還是在紅色空軍沒有動用一枚空空導彈,全靠機炮對掃的情況下取得的!
當然,百分之六十左右的擊墜戰果由德籍飛行員包攬了,他們用精彩的表現告訴了中國飛行員,神馬叫屠幼,神馬叫虐菜!
仗打到這個份上,勝負已見分曉。在長達幾個小時的廝殺中,日軍在海空兩條戰線都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在空戰中他們海軍和陸軍有超過八十架戰機被打成了漫天飛舞的鋁片,而在海面上,以大和號、長門號戰列艦爲首的日軍艦隊同樣被打得近乎全軍覆沒,出征的時候他們足有十八艘戰艦,現在則只剩下三艘了,分別是雪風號驅逐艦、酒匂號輕巡洋艦和隼鷹號航空母艦。酒匂號在戰鬥中被重創,上層建築被炸得面目全非,雖然撲滅了大火,但也失去了動力,艦員基本上已經放棄這艘軍艦了,隼住號捱了一枚C-803,不過沒炸,但由於一開始就打光了所有的艦載機,這艘可憐的航母只能充當整場戰役的看客,順便撈人。截止到目前爲止,它的甲板上已經密密麻麻的擠了上千只落湯雞,還真是撈人小能手。
至於雪風號……
它的RP值一如既往地突破天際,捱了一枚重磅炸彈,但沒爆,只有四人輕傷!
在大海中艱難地撲騰着的日本水兵看着近乎完好無損的雪風號,表情精彩得有若見鬼。
現在輪到這三艘戰艦了。魚雷艇繞過燃燒的戰艦殘骸包抄過來,將它們團團包圍,而掛着威力巨大的重磅炸彈的戰機就在它們頭頂盤旋,意思再明確不過了:馬上投降,否則就送你們到海底去餵魚!
一架轟五圍着隼鷹號盤旋數週,引起隼鷹號的注意後放下着陸架表示自己沒有攻擊意圖,然後一個俯衝,甩下一個傘包。這個傘包準確地落在甲板上,有人鼓足勇氣過去拆開,原來裡面裝的是一部電臺。
現在就算是傻子都知道對方的意圖了,電臺被送到艦長手裡。
艦長的手哆嗦着,開通電臺,喂了一聲。
電臺那頭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我是紅色海軍的司令員,艦長先生,相信你也看到了,這場仗已經沒有必要再打下去,爲了避免無謂的傷亡,你們還是投降吧!”
艦長神色苦澀,聲音有些嘶啞:“中國將軍,我很佩服你們巧妙的戰術安排和凌厲的攻擊能力,我們輸得心服口服,但是……從中途島一直到沖繩島,你何曾見過在白旗從日本戰艦的桅杆上升起?”
肖司令沉聲說:“如果你們不肯投降,我們只能將你們全部送進海底了……對於我們而言,這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艦長身體微微一顫,咬牙叫:“那就來吧,死亡對於我們而言,是最好的歸宿!”
肖司令的聲音陰沉而冷酷:“那我成全你們!”
魚雷快艇接到了指令,迅速逼近,如同一羣撲向受了重傷的馴鹿的餓狼,那凌厲的殺氣讓擠在隼鷹號和雪風號甲板上的落湯雞們瑟瑟發抖,有些新兵甚至哭叫出聲來。倒不是他們慫,而是,這場海戰已經將他們最後的驕傲和自信全部打得粉碎了,最強大的大和號和長門號都被送進了海底,他們的世界已經崩塌,只剩下驚恐和絕望。一個內心世界已經崩塌了的人是無法從容面對死亡的,看到魚雷艇逼近,他們嚇得渾身發抖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艦長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這時,電臺那邊換了個聲音,流利的、帶着一絲哭腔的日語傾泄過來:“看在天照大神的份上,求求你們,投降吧!想想你們的妻子和孩子,想想你們年邁的父母!求求你們,不要再死人了!今天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艦長疑惑地問:“你是……”
對面:“我是人見諍一郎,熊野號的艦長,現在紅色海軍的總教官!你們投降吧,我以武士的榮譽保證你們會得到日內瓦公約的保護,傷員會得到妥善的救治,只要投降,你們所有人都可以活到戰爭結束!這場戰爭日本已經輸了,拜託你們,多爲自己的家人想想,不要再死人了!海軍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人見諍一郎……”咀嚼着這個名字,艦長露出嘲弄的笑意。他當然知道這位熊野號的艦長,就是這位仁兄創下了幾乎整艘重巡洋艦所有人被中國軍隊一網打盡的紀錄,讓海軍深以爲恥。只是他沒想到這位仁兄居然已經投靠了中國人,並且成了紅色海軍的總教官!相信日本艦隊在黃海敗得這麼慘,肯定也有他一份功勞吧?他不無嘲弄地說:“人見君,你親手訓練出來的紅色海軍無情地摧毀了帝國最後一支有戰鬥力的艦隊,而你卻在苦苦哀求我們不要作無謂的犧牲,你不覺得這很諷刺嗎?”
人見諍一郎:“你怎麼看我都不要緊,我不敢奢求你能理解我的選擇。但是我請你多爲你的部下,多爲那些擁擠在甲板上的士兵們想想,也多爲他們的家人想想!這場戰爭日本已經沒有半點取勝的希望了,不要讓他們作無謂的犧牲了,投降吧!”
艦長望向他的士兵,看到的盡是一張張蒼白的、驚恐的、帶着一絲期待的面孔。他長嘆一口氣,頹然低下了高傲的頭。
人見諍一郎說得沒錯,日本海軍的戰爭已經結束了,難道他們還要讓最後一批海員的鮮血白白流在這片已經失去意義的戰場麼?
幾分鐘後,隼鷹號航空母艦艦長下令掛出白旗,向紅色海軍投降。當白旗升上桅杆後,擁擠在隼鷹號和雪風號上的水兵們反應非常複雜,有人發出歡呼,有人默然無語,有人則跪倒在地捶打着甲板失聲痛哭。這是日本海軍第一次掛出白旗向對手投降,這個“第一次”像一根尖刺,將他們的心扎得鮮血淋漓。
雪風號也掛出了白旗……這下日本人該鬆一口氣了————可算是擺脫這個瘟神了!
隼鷹號艦長神情落漠的走向自己的休息室,反鎖上大門。當外面的人驚覺不對,過去拍門的時候,一聲槍響刺痛了水兵們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