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
一個時辰過去了,頂着強烈的陽光,驍勇營的八千兵士們猶如田地尖乾枯的禾苗,盼望着陰雲密佈,盼望着下雨打雷。
太熱了,因爲全身以軍姿站立,大家的全身都溼透了,特別是舉着長劍彎刀的手臂,汗珠順着手臂倒流下來,滴到了地上,很快地被頭頂火紅的太陽曬乾了,留下了圈圈點點的印記。
誰?誰想出來的初選考覈內容,驪歌心中暗暗的詛咒着,這着兩個時辰在炎熱的太陽之下暴曬,豈不是想要人的命?
好在,她還站立在元力,凝心凝神,讓太玄之氣在體內悄然運轉起來,她的意念指引着太玄之氣洗刷着靈臺,整個身體進入了一種玄妙的境界之中,讓她得以堅持下來。
太陽,越來越高了。
慢慢的,在頭頂爆射下來。
周圍已經有兵士們身體搖晃着,擔任裁判的林俠慧眼識珠,強大的氣息一遍一遍地掃射着,一旦有兵士晃動,林俠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個兵士一把提到了訓練場邊沿,沒錯,淘汰了。
過了一個半時辰的時候,驪歌覺得,大家已經都處在一種熬的狀態中了,她舉着長劍的左臂也酸困起來,悄然運行着太玄之氣,用意念引導着流入左臂幾圈,才稍稍緩減了下來,即使是這樣,她也感到着四個時辰的時間極爲難熬。
紋絲不動她倒是能保持,但是頭頂的太陽太烈了,她恨不得現在就跳到水池中暢遊一番,她想,她回到醫帳中,一口氣能喝下三大碗涼水。
周圍又有幾個兵士身體晃動着,比目光如電的林俠提了出去,剩下最後半個時辰了,正是最考驗兵士們體能的關鍵時刻,能否通過初選,便在此一舉了。
驪歌的杏眼情不自禁地望向了正前方的點將臺上,那個出生高貴,應該比任何人都應該養尊處優的男人,到了現在,站在點將臺上,一動都沒有動一下,那身影猶如一顆傲視蒼穹的青松,挺拔聳立,他那俊美的五官上汗津津的,那健壯頎長的身軀,每一寸每一分都顯示出了他的矯健和強悍,一塊一塊的肌肉拖過絲麻的軍袍透出清晰的輪廓,顯示出一種軍人雄性的壯美。
即使是大青山中的狼蟲虎豹,在他猶如偉岸高山一般的野性和煞氣面前,也會淪爲低矮的沼澤。
點將臺距離驪歌所佔裡的地方,足有一百米的距離,此時此刻,驪歌憑着過人的眼力,將拓跋曄的沉穩身姿和俊美寒凝看的清清楚楚。
就在一陣暖風吹過,拂起了他的衣袖時,拓跋曄一直舉着的彎刀晃動了一下!
就在這時,他身後的護衛微五臉上露出了焦急的神情,驪歌順着微五的目光看去,之間拓跋曄銀白色的軍袍下,有紅色的汗水暈出了一圈一圈的波紋!
而且,那紅色的波紋正在慢慢地向下延伸,他正面對着驍勇營的兵士們,唯有微五等護衛和賀江長史,才能看到他的後背!
在場的所有兵士們,除了驪歌便是拓跋曄的貼身護衛們知道他背後的傷口了,驪歌的心懸了起來,如此炎熱的天氣,身姿保持不動,定然是全身出汗溼透了,汗水流向了他的後背,流過包紮的傷口,再流到了下襬的軍袍之上,但是,他始終保持着一個軍人的榮耀,可想而知,殺神王爺的名號並不是浪得虛名。
就在這時,點將臺上的微五上前一步,低低的喚道:“郎君自醒可停也。”
微五的聲音極低,低到連點將臺上的賀江長史等人都聽不到!
郎君自醒可停也?
這一句,卻清清楚楚地傳到了驪歌的耳中。
她知道她的聽力超羣,她的眼裡超羣,就算是正視着點將臺上的拓跋曄,也沒有人知道她能聽到他們的低語,看清他們的五官眉眼。
竟然是自醒!
挑選曄雲十八騎護衛隊的兵士兒郎,本就是護衛王爺拓跋曄的,而拓跋曄,居然在點將臺上以這種方式自醒!
他做錯了什麼,居然要自醒?
可以說,他是這支軍隊的絕對領導者,這支軍隊的靈魂人物,他有着莫高的榮譽,他有着高貴的出身,如果他願意,他屬下的軍隊便可踏遍大魏山河,以鐵血統治莫大的疆域,他因何自醒?
彷彿知道驪歌的疑問,拓跋曄身姿紋絲未動,卻擡起了黝黑明亮的眼眸,朝着蒼狼衛第九衛隊的隊尾看了過來!
明明知道以他的眼力,是看不清她的,至多隻能看到她的身形,驪歌的心,猛地跳了起來。
他在看她!
隔着一百米的距離,雖然他看不清楚,她卻看得清清楚楚,他在看着她!
赤日之下,他汗如雨下,雙眸如星!
他的眼眸靜靜地盯了她所站立的方向一眼,薄脣微動,幾乎連微五都聽不清楚的聲音猶如呢喃,卻也冰寒如頭頂的刀鋒:“然,這是對曄情不自禁的懲罰!”
這是對曄情不自禁的懲罰!
丟出這句低語後,拓跋曄的眼神越發冰寒如鐵,站立在點將臺上,如冰峰,如雪山一般無比凜冽。
他的話微五沒有聽清,他的話,驪歌聽得清清楚楚,言猶在耳!
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
“我七歲的時候,也是冬夜,夜間睡不着便偷偷藏在父皇寢殿之中,父皇那時候去了洛陽,沒料到那胡皇后居然,居然帶了兩個小郎到寢殿牀榻之上,灌了那小郎助興之藥,一夜折磨調教,凌晨的時候,才喚人擡走瀕死的兩個小郎,然後,胡貴人發現了我,也對我……,我至死不從。那一年,我便發生了意外,被胡貴人推入宮中冰湖之中,染上了傷寒,三個月纔好。”
那是在醫帳之中,他第一次對他吐出他七歲時候的遭遇,他自那以後,最恨折磨小郎之事,他的屬下軍隊將嚴禁小郎齷齪之事寫入了軍紀,誰有冒犯,必剁殺喂狼。
那一夜,他深夜而來,眼神複雜,他趁着她裝睡,輕輕地爲她檢查她的受傷的手指,又輕輕地將她抱到了牀榻之上,他掙扎着,他嘆息着,他忍着後背的疼痛,他最後轉頭離開。
他終究是受到了她的吸引!
他這是……他這是動情了!
驪歌的心突突突跳了起來,他對她,一個醜小郎動情了,但是,卻違背了他曾經發誓不招惹小郎的誓言,他自我檢討,他在自醒!
情不自禁呵……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