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太過得意,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
謝涵是這國師府的少君,她的名字,他當然不應該直呼。
可今時不同往日!
區區一個罪人,他想怎麼喊就怎麼喊!
謝玉桐這是沒有辦法了吧!
現如今也就只敢揪住這個可笑的、微不足道的點,來向他發難。
可見也是深知自己不佔着道理。
否則的話,以謝玉桐那個一言不合就動手性子,哪裡還會在這裡跟他扯東扯西。
分明是想要拖延時間。
真是悲哀啊!
“尊上教訓的是!”大長老假模假樣的認了個錯,實際上對此嗤之以鼻。
他沒什麼誠意的拱了拱手,連身子都沒有躬彎半點兒,很快就擡起頭來,繼續發難:“只是,少君私藏侍靈族祭品的事兒,應當儘快解決纔是,尊上,切不可因小失大啊!”
話語間,已經隱隱有了逼宮的味道。
“大長老既然明知不對,卻還是直呼了謝涵的名諱,可見是明知故犯,理應罪加一等。”
謝玉桐壓根就沒有搭茬大長老迫不及待想要處置桑靜婉跟謝涵的話。
大長老臉色一僵,隨後一喜,隱隱得意起來。
謝玉桐這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吧?
所以纔會在這兒揪着個小小的錯處,故左右而言他。
真是可憐啊!
“尊上!眼下當務之急,是處置謝涵!處置那個侍靈族的祭品!”
大長老索性也不裝了,冷哼了一聲,直接發難:“她謝涵如若還是我國師府的少君,我自當尊敬,也不該直呼其名,這罪名我是認的。”
“可現如今,謝涵無視祖宗規矩,將侍靈族的祭品私藏使用,嚴重的危害了國師府氣運,此舉實屬包藏禍心,罪不容誅!”
“我自當尊敬我國師府少君,可謝涵,她不配!讓我尊一個包藏禍心之人爲少君,尊上不如殺了我!”
“也省得我深夜夢迴,都要覺得有愧於祖上,有愧於良心!”
噗……
大長老的話音方落,人就跟着倒飛了出去,一口血噴灑出來,揚了好遠的距離。
一衆人驚恐的瞪圓了眼睛。
謝玉桐神色淡然的收回了手,彷彿剛纔只是揮揮手,碾死了一隻螞蟻。
完全不足放在心上的樣子。
“大家也都聽見了吧?大長老明知故犯,罪加一等,連他自己也是承認的。”
她開口解釋了自己爲何要動手的原因。
大長老趴在地上,四肢像是失去了支撐的力量,軟趴趴的掛在身上,完全不受他的支配。
他氣憤的想要出聲,怒斥謝玉桐徇私枉法,不堪大任!
偏偏一張口,就又有無數的鮮血從嘴巴里涌出來,根本就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但凡是他想說話,噴涌的鮮血就會嗆到他背過氣去。
謝玉桐……她一定是故意的!
噗咳咳。
大長老恨極了,趴在地上用力的想用指甲摳住地面,奈何四肢根本不聽他使喚,哪怕是這樣小小的動作,於他來講,也已經成了有心無力。
故意的!
這個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大長老心中越發怨恨鬱悶,卻也只能鬱悶怨恨了。
他什麼都做不了。
只能看着其他人,希望這其中能有個人站出來爲他說話。
狡兔死,走狗烹。
今天倒下了一個他,來日倒下的未必就不是他們。
脣亡齒寒啊。
這些人難道都看不清這其中的道理嗎?
其餘人早就已經被謝玉桐突如其來的發難給嚇住了。
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分神去想脣亡齒寒不脣亡齒寒的?
他們現在都怕極了。
生怕下一個被謝玉桐給打死的,就會是他們了。
“尊上息怒!”
衆人齊刷刷的跪地,紛紛請求謝玉桐息怒。
謝玉桐也沒有喊起。
沉默寂靜的氛圍,陡然給衆人增添了不少的壓力。
他們一個個將腦袋埋得更低了些,哪怕是跪在地上,也止不住的腿抖。
此時幾乎所有人都想起了,謝玉桐究竟爲何,脫穎而出的成了他們的尊上。
還不就是因爲,這動動手就可取人性命的力量嗎?
謝玉桐目光在衆人的身上輕輕掠過,哪怕什麼都沒說,哪怕什麼都沒做,卻仍舊讓衆人覺得如芒在背,心生惶恐。
“這件事情大家如果沒有異議了,那咱們就來接着討論下一件事兒。”
衆人哪裡敢說什麼?
謝玉桐好像也不在乎他們是否應聲。
“按照祖宗的規矩,是靈族送上來的祭品,若沒有癡傻失魂,便不得留下。”
“要麼殺了,要麼抽魂。”
“而抽魂此舉,實在有違天道、有傷天和,所以對於這種沒有失魂癡傻的祭品,國師府向來採取殺了的方式,以絕後患。”
“這些事不需要我多說,大家心裡頭應該也是有數的,對吧?”
對對對!
衆人哪裡敢說什麼否認的話?
他們甚至都沒有太聽清謝玉桐究竟說了什麼,更沒有精力去思考,謝玉桐的這一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們只想趕緊的附和着人的一切想法,免得哪句應和聲慢了,就要如大長老跟五長老一樣,沒了性命。
要只是一個五長老,他們還不足以嚇成這個樣子。
可偏偏,在除了謝玉桐之外,他們這些人當中,最厲害的大長老,此時也如條死狗一樣,無聲無息的趴在那裡,連個聲音都發不出。
更別說,五長老已經被擡下去了,大長老卻還趴在這裡。
就彷彿是專門留下來,給他們看的一樣!
此時早就已經無人在意大長老的死活。
卻人人都畏懼會成爲下一個大長老。
更加的沒有人敢多話。
“而之所以會有這條祖訓,原因其實也很簡單。”
“無非是當年,某位先祖,也因爲一時的惻隱之心,又或者其他的什麼心思,收留了一位侍靈族送上來的祭品。”
“也就是那麼恰好的,這位侍靈族祭品,同樣沒有失魂癡傻。”
謝玉桐輕輕哼笑了聲:“其實,沒有在禁地中失魂,變得癡傻,也正說明了這個侍靈族,天資聰慧,天賦異稟,收之,可爲大用。”
衆人偷偷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裡都有一個荒謬的想法。
尊上這話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想要把人給留下來吧?
剛好死了一個九長老……
難道是要讓這個祭品,頂替九長老的空缺?
“祖訓不允許活着卻沒有癡傻的侍靈族祭品留下,也正是因爲,當初那個被收留的侍靈族祭品,在學會了我國師府的秘術之後,背叛了國師府,想要帶着他的族羣們,取締國師府的位置。”
“先祖們好不容易從那場慘無人寰的廝殺中,勉強保住了國師府的血脈與榮耀,自然不肯再重蹈覆轍,也擔心後輩當中,會有人重蹈覆轍,所以才定下了這麼個一刀切的祖訓,試圖將所有的危險,扼殺於搖籃之中!”
“可我一向認爲,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衆人噤聲,更加不明白謝玉桐葫蘆裡是在賣什麼藥了。
只想着減少些存在感,別被注意到,當成殺雞儆猴的那隻雞纔好。
“諸君以爲呢?”
奈何謝玉桐也沒放過他們。
他們以爲、他們以爲……謝玉桐說的對!
可真要是這樣說了,豈非藐視先祖,覺得先祖們做的不對?
這可真是,橫是死,豎是死,橫豎都是死。
進也難,退也難,進退兩難啊!
衆人頓時汗流浹背。
“諸君爲何不說話?”
謝玉桐目光在衆人身上掃過:“莫非是覺得我這話說的不對?”
不不不,你對對對!
衆長老支支吾吾,猶如心梗一般,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尊上所言,自然是有道理的。”
二長老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顫顫巍巍的直起身子來拱手道:“可先祖既然有祖訓,想來也是經過深思熟慮考量過的。”
“尊上說的對,先祖的訓示也是無錯的。”
二長老深諳端水之道,誰誰都不得罪。
衆人聽完了二長老的發言,紛紛在心裡頭朝人豎起了大拇指。
人才呀!
有了二長老開頭,其他人也紛紛的跟着應聲起來。
“二長老言之有理。”
衆人紛紛高呼:“尊上說的對!先祖說的對!二長老說的對呀!”
主打一個跟着誰都不得罪。
謝玉桐嗤笑了聲,衆人頓時噤若寒蟬。
“二長老的確言之有理。”
直到得了謝玉桐的肯定,衆人才敢鬆下一口氣來。
“只是,若事情久久不得以解決,那往後我們的後輩子孫,就仍舊需要見生殺生。”
“如此,對修行一途,實在是無甚好處。”
“還請諸君不要忘了,咱們國師府所追求的大道究竟是什麼。”
“是長生,是至高無上的力量。”
“可若是我們一直困頓在此,對祖宗的規矩唯命是從,不敢有所突破,那又有什麼機會,能觸摸到大道呢?”
“固步自封,只會讓咱們一代不如一代,越發的退步。”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捉摸不透謝玉桐這話裡頭,究竟是什麼意思。
唯獨二長老,福至心靈般開了口:“尊上的意思,莫不是想要嘗試出另外一條道路?”
謝玉桐含笑看着人。
二長老好像瞬間明白了什麼。
“恕老夫多嘴一句,當年先祖突然被身邊親近之人背叛,那人也是絲毫沒有手下留情,招招致命。”
“先祖能化險爲夷已是不易,國師府的諸多精英弟子,更是因此隕落,國師府的力量,也由此陷入青黃不接之地。”
“爲了保留火苗,先祖便下令國師府衆人蟄伏,同時有了凡我國師府後人,不得包庇容留侍靈族祭品這道祖訓。”
二長老逐漸少了畏懼,聲音和緩下來。
“可今時不同往日,咱們國師府經過長時間的休養生息,幾代人的共同努力,還有現如今,尊上英明神武的領導。”
“若是再繼續固守祖訓,於未來的發展無益。”
“若是能從咱們這一代,想出個兩全其美的好方法,未嘗不是功德一件!”
二長老洋洋灑灑的一番話說完,換來了謝玉桐一個“不錯,你很上道”的眼神。
二長老鬆了一口氣。
這把妥了,不用死了。
“二長老說的,諸君以爲如何?”
謝玉桐目光轉向其他人,瞬間給人徒添壓力。
“二長老說的對!尊上英明神武!”
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嗓子,接着就有不少的人,跟着附和了起來。
“二長老說的對!尊上英明神武!”
短短几個呼吸間,整個國師府議事堂,乃至於是周圍,盡數是衆人附和的聲音。
二長老再次鬆了一口氣。
看來,這次是拍對馬屁了。
他膽子跟着大了幾分,朝謝玉桐拱了拱手:“不知尊上可是已經有了好的法子來解決這多年以來的積弊痛症?”
謝玉桐“唔”了一聲,語氣隨意:“我打算收下這個侍靈族祭品爲徒。”
她伸手拉扯過來一旁的桑靜婉,看似是在詢問衆人的意見:“諸君以爲如何?”
衆人:……
他們有什麼好以爲的?除了高聲附和贊同人的想法,他們還能說什麼?還能做什麼?
沒看到剛剛竭力反對的大長老,此時已經不知是死是活的趴在那裡無人搭理了嗎?
可就這樣認同的答應下來,似乎也有些太過於丟人了些。
衆人故作思考般沉默不語。
二長老眼珠子一轉,心裡瞬間有了想法。
他站起來,高聲拱手:“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尊上果然英明、果然神武啊!先祖們若是地下有靈,必定感念尊上之大義勇猛,不畏過去之覆轍!”
這明明白白拍馬屁的話,讓衆人都有些無語住了。
偏偏,他們現在想不附和也不行了。
畢竟二長老都已經把話說出來了,他們若是不附和,那便是與大長老般反對了。
誰不知道大長老現在不知是死是活的趴在那,他們這個時候反對,那不就是明明白白的想要步大長老後塵嗎?
也有人對此惱恨不已。
怎麼他們剛剛就沒有想到趕緊的拍馬屁呢?
明明剛剛謝玉桐問的是他們大家夥兒啊!
結果這好好的機會,就被二長老那個狗東西給搶了先!
果然,猶豫就會敗北!
先人誠不欺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