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爲了能夠讓家裡頭,把日子過好,爹跟娘都不是那種拎不清的人,咱們把話說開了,一家子人,哪裡還會有什麼隔夜仇呢?”
“大不了咱家裡頭晚些時間開飯,或者是讓大家都早點兒起來,早些時間開飯,把你們要用鍋竈的時間,給你們騰出來就是了。”
“你們現如今住在那家安寧家裡頭,不也是得花着錢嗎?”
“又不是白給你們住。”
“哪裡有住在家裡都好了。”
“更何況隋然現在還有孩子了,雖然是發生了那種事兒……”他娘重重的嘆息了聲:“但你也別怪她,女人家在外頭拋頭露面的,有時候確實難免會引來一些不三不四的東西。”
“她肯定也是因爲不想得罪了人。”
“到底你們是打開門兒做生意的,真要是得罪了什麼不該得罪的人,哪怕只是一些小痞子,人家喊上幾個遊手好閒的,到你的攤子前面兒跟你糾纏不休,都不需要對你做什麼,那來買東西的人瞧見了,都自然而然的不敢再上前。”
“你說說到時候你們這生意還怎麼做?”
“反正人家是光腳的,也不怕你這個穿鞋的。”
“到時候你這生意還能再繼續做下去嗎?”
姜貴誠娘一副爲兒子打算的樣子:“娘跟你說的這些你興許不愛聽,可娘說的這些話都是爲了你好。”
“我從前雖然不喜歡隋然,那是因爲他不是我心儀的兒媳婦,我自然不放心把我自己的兒子交給他來照顧。”
“我也擔心她長得太漂亮,心是不會這樣輕易的安定下來。”
“尤其是……”
姜貴誠娘嘆了一口氣:“你說你也不是多出挑的一個人,咱們家裡頭又沒有什麼說的,出去拿得出手的。”
“隋然這丫頭,一看就是被家裡頭養的很好,雖然也是跟咱們一樣,普普通通的莊戶人家,但指不定在家裡頭怎樣的千嬌百寵,十指不沾陽春水。”
“真嫁到咱們這樣的人家了,我也是真擔心他不願意跟你一起吃苦。”
“指不定人家家裡頭吃的都是細糧白麪!”
“如今到了咱們家裡頭,卻要跟着你吃糠咽菜,你說這日子久了,他能願意能受得了嗎?”
姜貴誠娘嘆息:“你們年輕人總是講究什麼有情飲水飽,可當這些事情,真的落到了穿衣吃飯上時,你們可就不見得再這樣想了!”
“娘也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年輕人的心思多多少少也懂一些,誰還沒有過憧憬的時候呢?”
“可到最後呢,又如何了?”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
“說是這樣說,可我瞧着,以隋然的條件,嫁到更好的人家去也沒問題吧?”
姜貴誠娘有些同情的看着自己往日並不怎麼太在意的兒子。
“最一開始,她可能會因爲感情,因爲對你的一些好印象,願意嫁給你,願意跟你在一起過苦日子。”
“可當這樣的日子過久了,你們之間又沒個孩子牽絆,他還能願意嗎?”
“我當年上門去幫你提親的時候就聽說了,那鎮上劉家布店的二兒子,也想着到隋然家去說親事兒呢。”
“不過是因爲隋然看不上的劉家老二,覺得人實在長得太磕磣了,隋然她爹孃拗不過閨女,這纔沒有把婚事給定下來。”
姜貴誠娘不停地嘆息:“當初我上門去提親,就咱家這個條件,別說人隋然的爹孃了,雖然都不見得瞧得上。”
“人家那可是早就見過更好的了。”
“可爲啥她還願意嫁給你?不是因爲你娘我上門求親的誠意打動了她,那是因爲她瞧着你這個人長得還不錯,比那什麼劉家的老二強多了,人也溫柔,說話也好聽。”
“這纔有了你們倆這樁婚事兒。”
姜貴誠娘無奈:“你說說,就這種情況,娘能放心的下嗎?”
“這世間好顏色的人那可多了去了。”
“今天是你,難保哪天不會有另外一個更好看。”
“可是這有什麼用呢?”
“長得好看,哪有踏踏實實的真金白銀來的實在?”
姜貴誠娘,十分生硬的拍了拍兒子肩膀,讓人久違的感受到了來自母親的關懷。
“不過現如今情況到底是不同了,你日子漸漸過得好了,有了自己的本事掙大錢,都能帶着你媳婦兒搬出去,不管爹孃了。”
姜貴誠少不得要辯駁幾句。
擱在往常的時候,他娘肯定要說很多難聽的話。
但這次卻再次一反常態的,什麼都沒有說。
反而是說了些理解的話。
“兒子大了不由娘,你們小兩口搬出去,也是爲了經營好自己的小家。”
“只要能看見你們日子過得好了,娘跟你爹那也是高興的。”
“當然如果你們還能願意偶爾回來看看爹,看看娘,那就更好了。”
“況且現在雖然也有了你的孩子,往後指定是不會再想太多其他的,肯定能踏踏實實的跟你過日子。”
“爹孃也就更加放心了。”
姜貴誠娘嘆了一口氣:“不過現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爹孃之前就算有再多的放心,現如今也放心不下了。”
“我看你們啊還是早些搬回來的好。”
“家裡頭哪怕是忙起來的時候,也總歸會有人在家裡頭照看孩子,留下來餵豬,餵雞,餵鴨。”
“不會讓你媳婦兒一個人在家裡頭孤立無援……”
姜貴誠娘話說的隱晦,好像什麼都沒說,但是又什麼都說了。
姜貴誠倒也不是沒有懷疑。
更知道這樣的事情,一旦問出口,勢必會破壞夫妻兩人的感情。
不然的話,他在之前,也不會忍着不問了。
只是現如今他卻不願意再去懷疑,再去深想。
甚至都沒有再多去聯想一下,爲何就是那麼巧合的,隋然說他們那一家子人,闖進了他們家,拿走了他們家所有的錢,他娘就找到他說了那樣的話。
他現在只覺得,所有的話都被隋然給說盡了。
還是當着姜安寧的面兒,絲毫沒有給他留面子,把他給懟的啞口無言的。
這讓他往後還怎麼做人?
他還怎麼在面對姜安寧?
姜安寧該怎麼看他?
所以,他乾脆也不想了。
甚至覺得,既然隋然已經不仁,潑他髒水,讓他在姜安寧的面前下不來臺,丟了面子,那就別怪他無義,也要讓她丟一丟臉,在姜安寧面前擡不起頭。
如此,就不會再存在誰嫌棄誰的問題了。
所以姜貴誠就把他娘說的那些話,全都說了出來。
甚至還添油加醋了幾分。
“你說錢是我拿的,是我給了我家裡的人,就是我拿的了?”
“我家裡頭人那天還跟我說,他們之所以闖進咱們家裡頭,是因爲看見了你在咱們家揹着我偷偷摸摸的偷人了!”
“你怎麼解釋?”
姜貴誠冷笑:“你可別跟我說什麼沒證據的話,不要亂說。”
“你也仔細想想,你剛剛指責我,拿家裡的錢給我家裡人,說我家裡人闖入咱們家,把咱們家所有的錢都拿走,還說我家裡人,之所以知道咱們家藏錢的位置,就是因爲我偷偷給他們說了。”
“這些不也都是沒有證據的指責嗎?”
姜貴誠想的很好。
反正他們兩個說的話,都沒有什麼證據,不如就彼此抵消,誰都不要再揪着這些事情互相懷疑,互相猜忌,影響夫妻之間的感情了。
忘了今天的事情,以後還是該怎麼樣過日子就怎麼樣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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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歡喜喜的不也很好嘛。
錢不錢的……哪裡就那樣重要了呢?
反正是他家裡人拿走了,又不是什麼旁不相干的阿貓阿狗給拿走了。
就當是他提前給了家裡人孝敬。
這不都挺好挺好的嘛。
姜貴誠越想,越覺得邏輯自洽。
他這樣想。
也希望隋然能夠這樣想。
甚至覺得隋然一定會這樣想。
都是沒有證據的事情,再繼續扯皮下去,也只是讓外人看熱鬧,看笑話。
何必呢?
姜貴誠如此想着,便走上前去,跟隋然握手言和。
隋然此時還在呆愣震驚。
她從來沒有想過,眼前這個與她同牀共枕了這麼多年,她滿心信任,滿心依賴的男人,竟然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她忽然就覺得這些年的信任,這些年自以爲的夫妻恩愛,都是個笑話。
“姜貴誠,咱們和離吧。”
隋然突然就覺得沒什麼再爭辯下去的意義了。
她已經不想再與人爭個對或者錯。
有什麼意義呢?
這樣不體面的話都已經說出來了。
就算是再和好,也沒有辦法撫平心中的傷痕。
往後無論是因爲什麼再想起今日的爭執,她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這個男人用了怎樣令人剜肉生痛的刀,狠狠的紮在了她的心臟上,用力的轉了好幾圈兒,讓她痛不欲生?
“你別鬧了!”
姜貴誠完全沒有想到他都已經把話說在這份兒上了。
甚至,在暴露了隋然的醜聞以後,還願意矮下身段來主動上前示好。
隋然竟然完全的不領情。
“我們再繼續這樣鬧下去有什麼意義嗎?”
“安寧還在這兒看着呢!”
“更何況,你要鬧也該分個場合吧?現如今最重要的事情,難道不是根山叔的事兒嗎?”
“根山叔已經沒了,到底誰來主持大局,爲根山叔操持後事,還得儘快的拿個主意,人家那邊還等着呢,這事兒到底要不要趕緊跟方嬸子說,不說的話,又該讓誰來出面……”
姜貴誠企圖轉移話題的話,惹得隋然發笑。
“現在你又知道根山叔叔的事兒,纔是最爲要緊,最爲重要的了,是迫在眉睫,得趕緊拿出個主意的了。”
“那你剛剛在幹什麼?”
“現在你又嫌安寧在這兒,覺得咱們爭論這些,讓你丟面子了。”
“那你剛剛又爲什麼非要拉安寧過來見證,給你我評評理呢?”
“怎麼?”
“是忽然間發現這一次的道理沒有站在你這邊,所以就不需要安寧來評評理了,也不想讓人再聽見這些了嗎?”
隋然冷笑:“姜貴誠,我還真就從來沒有發現,更沒有想到過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這些年就當做是我瞎了眼!”
“你也不要再跟我說那些有的沒的了,我就告訴你吧,咱們倆完了。”
“和離!”
隋然語氣堅定,不容拒絕。
“確實沒有必要再繼續爭論下去,也確實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今迫在眉睫需要做決定的,也的確是該如何處理根山叔的事兒。”
“但是,這些都不影響……都不影響我的決定!”
“姜貴誠!”
“你現在就給我聽好了,我要跟你和離!”
“這件事情不會有任何的轉圜餘地。”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隋然說着說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笑了。
“我也就是死了這條心!”
她說着,淚流滿面:“我們不會再有任何以後了。”
“姜貴誠……”
“和離吧。”
“姜貴誠,和離吧。”
輕飄飄的六個字,猶如一把重錘,一下接着一下的敲在姜貴誠心頭。
他想不明白爲什麼。
不是都好好的嗎?
怎麼突然就要鬧起和離來了?
姜貴誠想不通。
於是他說:“隋然,你從前不是這樣使小性子的人。”
隋然什麼都沒有說,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爭辯。
姜貴誠卻覺得,對方是心虛了,知道錯了。
於是倒大度原諒起來:
“不過是些許小事兒,把話說開,也就好了,我知道你也是氣上頭的,纔會說話沒了顧忌理智。”
“我不怪你,確實,我剛剛說的話,也不算多好聽。”
“咱們以後好好的,誰都不要再提這件事兒了,行不行?”
姜貴誠一副施捨的語氣,好像繼續跟隋然過日子,是對她的恩賜一樣。
“和離這樣的話,可千萬別再說了!”
“你肚子裡都已經有咱們的孩子了,難道你就忍心,讓咱兒子年紀輕輕的,就沒了父母在身邊?”
約摸是提及到腹中胎兒,隋然安靜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
她擡頭,目光冷冷的看向姜貴誠,前所未有的陌生:“孩子我會打掉。”
“如果你堅持不同意和離,我也可以向官府申請義絕。”
“姜貴誠,如果你還想留一些體面的話,就不要再與我糾纏不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