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此話一出,安夫人與縣令,皆是大爲震驚的看着人。
隨後又互相看向彼此,神色都有些嚴肅起來了。
姜安寧恍若未覺,聲音平穩的繼續說道:“我心中大驚,同時也懷疑,指揮使想要與我說的事情,會不會是與我母親有關?”
“想到此處,我便也在顧不得其他任何擔憂,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安夫人眉頭皺的更緊了幾分。
“你母親的遺物?王尚給你的?”
王尚這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姜安寧毫無心理負擔的點了點頭,反正,王尚已經死了。
死無對證,總不能往上突然間再活過來,反駁她說的這些瞎話吧?
姜安寧這會兒,理直氣壯的很:“若不是因爲惦記着亡母的遺物,我想我最後大概是不敢前來應約的。”
“實在是這件東西與我來講太過於珍貴。”
“哪怕是鴻門宴,我也會眼睛一眨不眨的奔來。”
“只要能拿回我母親的遺物,我便也覺得值得。”
安夫人擰眉:“那王尚最後究竟與你說什麼秘密了?”
該不會是把她給出賣了吧?
姜安寧看了看安夫人,又看了看縣令,猶豫了許久,方纔抿嘴說道:“他說了……我阿孃被害的真相!”
聽見這幾個字,安夫人反而莫名的鬆了口氣。
如果只是說桑靜晚的死因,那倒是也沒什麼值得擔心的。
只是——好端端的,王尚與姜安寧提起這個做什麼?
讓姜安寧知道了這些,往後還不得不死不休?
王尚……到底是都在想些什麼?
安夫人心裡有諸多疑惑,可奈何王尚已死,她就算是再怎麼想要找人解惑,也註定此事無解了。
畢竟人已死,死無對證,她又能夠問誰呢?
最多也就是問姜安寧……
安夫人目光落在姜安寧的身上,對她的話,其實還是有些存疑的。
畢竟一個死無對證,就足以讓她懷疑一切。
可縱使心有懷疑,她也不得不繼續問。
“你阿孃被害的真相?”
安夫人做出驚訝的模樣:“我從前聽聞,你阿孃不是……在路上遭遇了流匪,意外而死的嗎?”
她這般,也是還有另外一個考量。
桑靜婉之死,究竟是因爲什麼……他們之前,曾在朝凰繡坊後院說過的。
當時並沒有避諱姜安寧身邊的那個長工。
她如今這般說,故作驚訝,也是因爲想知道,那長工究竟有沒有跟姜安寧,說這件事情。
如果沒有的話——
安夫人覺得,此人或許可以當成一個突破口。
找到其弱點,將其策反,用來監視姜安寧的一舉一動。
當然這事兒也不必太過着急。
還是要看姜安寧去京城,都打算帶着哪些人?
會不會帶這個長工?
如果不帶的話,那實在也沒有策反的必要。
姜安寧看着安夫人演戲,有些覺得意外。
又好像是在情理之中。
想來安夫人也不會知道,那天,他們在朝凰繡坊的後院,肆無忌憚說起她阿孃真正死因的時候,她在對面的醫館裡,會把他們所說的話給聽了個一清二楚吧。
別說知道了……只怕想都不敢想吧。
隔了那麼遠,除非是有千里耳的人,才能夠聽見吧。
不過,他們當時說這些,也並沒有避諱段青山。
現在卻要這般裝作什麼都不知情的樣子……是覺得段青山聽了那些話之後,並不會與她說嗎?
姜安寧嘴角微勾:“聽安夫人這話的意思,其實是不知曉我娘被害真相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安夫人着實有些緊張了起來,難不成王尚私底下跟姜安寧說了什麼?
該不會是爲了取得姜安寧的信任,把她給出賣了吧?
還是把所有責任都甩鍋到了她的身上?
安夫人眯了眯眼。
王尚突然間這樣做,究竟是出於本心,還是背後另外有人指使呢?
安夫人真的很難不懷疑,王尚背後的那個人,是不是又想出了什麼餿主意。
君心難測,伴君如伴虎。
碰上這般喜怒無常的君主,也的確很難說,這狗東西會不會又做出什麼驚人的下作之舉。
尤其是……王尚現在死了!!
死了就意味着,一切都死無對證。
她不僅沒有辦法去追究王尚究竟說了什麼,也根本就沒有辦法查明。
更無法判斷姜安寧說出來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姜安寧真的知道了桑靜婉被害的真相,因爲王尚之死,也沒有辦法去判斷姜安寧得知真相的來源是什麼。
安夫人此時才真正覺得,王尚突然間莫名其妙不明不白的死了,會給她帶來多大的麻煩。
她現在甚至懷疑王尚的死也是另有預謀。
該不會現如今,她見姜安寧,也是被算計的一環吧。
姜安寧也忽然意思到,王尚突然間死了,是一個多麼助理她的巧合。
之前她是如何騙了王尚的,這會兒也可以照葫蘆畫瓢,用同樣的方式,擊潰安夫人他們的心理防線。
縣令在一旁,沉默的喝着茶並不說話。
他其實也不是很明白,安夫人突然來這樣一出是爲什麼。
挑撥離間?
讓姜安寧懷疑,那個叫段青山的長工,是可以收買的暗線?
還是想要藉機,給這主僕兩人設套?
縣令想不明白。
他覺得安夫人,實在是走了一招不太明智的棋。
尤其現在王尚已經死了……
那也就意味着,無論姜安寧說什麼,他們都不可能判斷出真假。
如果姜安寧咬死了王尚與她說了什麼,他們到時候,是該否認,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畢竟現在可是死無對證呀。
他沉默不語,安安靜靜的喝茶。
想要繼續看這兩個人的交鋒。
縣令想的很好,如果不能靠着安夫人的這一層關係,讓自己的官途更爲順遂,那就安安穩穩窩在這個小地方,也並無不可。
畢竟他幾斤幾兩,他心裡頭還是有數的。
真的更進一步了,也未見得能應付的過來。
他如今,只不過是,不想放棄擺在眼前的機會罷了。
跟不了安夫人,那能跟着姜安寧也是好的。
姜安寧可是得聖旨召入京城的呢!
誰知道,往後會有怎樣的待遇?
好端端的,如果沒有人提起,聖上可不會想到,在江安縣這樣的窮鄉僻壤,還有個這般厲害的繡娘。
誰又能知道,姜安寧的背後,會不會有什麼貴人呢?
據他所知,姜安寧的娘,就很不簡單。
就是因爲姜安寧的娘,江巍、王尚,包括安夫人,纔會來到他們這個小小的江安縣。
雖然,姜安寧的娘,是被王尚給殺的。
而王尚做的事兒,很有可能就是那位讓他做的事情。
但,既然對方只是殺了姜安寧的父母,而沒有斬草除根殺姜安寧,反而讓這麼多人,過來盯着姜安寧,誰又能說,不是因爲那位另有所圖呢?
縣令覺得,想要活命,並且活得好的前提,就該是兩邊都不得罪。
真要是站隊了哪一邊,誰知道,會不會最終選錯陣營,導致失敗?
姜安寧笑了笑,看了眼縣令,又看向安夫人:“我阿孃是被人殺死的,安夫人難道不知道嗎?”
安夫人端起茶盞,用喝茶來掩飾慌亂,同時也在緊張思考。
姜安寧這話是什麼意思?
試探?
難不成,王尚真的有跟她說了什麼?
還是,姜安寧也想到了王尚已死,死無對證,大可以拉扯進來,扯虎皮……實際,不過是想要從她口中,詐出一些消息來?
又或者,是段青山跟她說了什麼?
可是,她難道就這麼相信那個長工說的,而不是懷疑,那個長工是在胡說八道嗎?
安夫人此時有些六神無主。
她不知道,她應該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誣陷那個長工挑撥離間,還是坦然承認,她的確就是知道姜安寧她孃的死因,只是因爲之前礙於王尚的脅迫,所以纔不便告知真相。
是啊,姜安寧都可以利用王尚的死,利用死無對證的漏洞,她爲什麼就不行呢?
只不過……到底該怎麼選擇呢?
安夫人左右兩難。
姜安寧倒是十分的有耐心。
她慢悠悠的喝着茶,似是故意的在給人考慮的時間。
安夫人權衡許久,終於在心裡頭有了決斷。
“我的確聽聞過幾句閒話。”
安夫人苦笑了下:“可是這樣無憑無據的話,我也實在是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更何況,你阿孃之死,許許多多的人都知曉,是因爲在回家的路上,遇見了流匪,這纔不幸殞命。”
“是以,我縱使聽到過一些話,也只能當做什麼都沒聽見過。”
安夫人看着姜安寧:“你如今既然這樣問,可是已經確定了什麼?”
姜安寧對安夫人的回答,既覺得是在意料之外,又覺得是在情理之中。
她意味不明的彎了彎嘴角:“的確是聽到一些閒言碎語。”
“我也同安夫人一樣,不知道這些話是真是假,也輕易不敢去相信。”
安夫人哦了一聲,挑眉,試探着問:“倒是不知道是些什麼樣的話?”
她看了眼縣令:“正好縣令也在這裡,當年便是他負責經手你爹孃的案子,不妨我們一起,推敲推敲這些話,究竟有可能幾分真幾分假?”
“若是事情真的另有隱情,你既然是爲人子女,也不好這麼多年視若無睹。”
“如果有機會的話,想來你也是想要報此仇的吧?”
縣令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
對安夫人禍水東引到他身上的行爲,有些不爽。
奈何話已經說到了這裡,他若是不接茬,只怕後面再想要做些什麼,也不會那般方便了。
想了想,方纔放下茶盞,大大方方的說道:“是啊,我對這件事兒,還是比較有印象的。”
“尤其這件事情,還是我上任之後,接手的第一個要案大案,我當時可是爲此殫精竭慮許久,連熬了好幾個晝夜,絲毫不敢有所鬆懈,唯恐會出現什麼錯漏。”
“甚至應該說是印象深刻纔對!”
縣令做出一副和藹的表情:“你不妨與我說說,是知道了些什麼?”
“我也好比對着卷宗,幫着你分析分析,這些話究竟是不是空穴來風?”
“你也不用擔心,當年這個案子辦的細緻,即便只是一些捕風捉影的話,也全部都一五一十的記在卷宗中,只爲了方便後來人翻看查閱,興許你聽到的話,剛好就也在這其中呢?”他循循善誘,又給自己的話留了一部分退路。
姜安寧看了看縣令,又看了看安夫人,眉眼間很快添了一抹愁苦:“便是真的確定了這些話,是真的又能如何呢?”
“那些話,話裡話外,指向的兇手,早就並非是我,能夠與之抗衡的了。”
安夫人看了眼縣令,縣令也看向安夫人,心都有些跟着緊張起來。
他們不約而同的,都想到了那個人——這件事情最大的主謀。
“聽你這話的意思,害了你阿孃的人,似乎是有些身份?”
縣令在安夫人眼神的示意下,試探着問了句。
他與安夫人都有個懷疑,想着姜安寧會不會是拿話詐嚇他們?
想要看他們自亂陣腳甚至是互相指摘。
最後,她再輕飄飄的一句話,把所有的過錯,全都推到王尚身上。
反正王尚現在已經死了。
縱使死的不明不白,可到底落下個死無對證!
姜安寧嘆了一口氣,似乎是有所顧忌,猶猶豫豫,不知道該如何說,能不能說,要不要說?
“左不過這裡就只有我們三個人,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你有什麼話不妨直接說,難不成我們還會出賣了你?”
安夫人輕拍了拍人的手:“你只管安心,出了這個門兒,我保管不會,允許任何流言蜚語傳出去。”
她道:“我也不是想要窺探你的秘密,只是覺得,一人計短,咱們三個人多商量商量,這事情的真相才更容易有眉目不是?”
“我並不是不信任安夫人與縣令大人。”
姜安寧微微嘆息,也陪着他們二人做戲。
“我只是不知道,這話萬一真的說了出來,會不會給你們兩位帶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