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幽靈曲
“信號已完成解析。”
就在幽靈艦隊光芒停止閃爍的那一刻，【瓦瑞拉號】安靜的駕駛艙內也驟然想起了壹的電子合成聲。
陳梵目光微微一沉，低頭看向主控臺上方的全息界面。
一行行文字開始浮現出來。
【機械在深邃的星空中狂舞，肆意屠戮着宇宙中的生靈】
【來自異域的侵襲出現在星空的每一個角落】
【不可探測的死靈縈繞在每一個文明的身邊】
【我們的艦隊遮天蔽日】
【但依舊抵不過最終降臨的毀滅】
陳梵愣了愣神，眼中寫滿了迷茫：“這是什麼意思？”
“而且……這麼短？”
“我看剛纔那陣光芒不是閃爍地挺頻繁的嗎？”
“準確地來說，這是一段音頻信號。”電子合成聲在駕駛艙內響起，“爲了提高效率，本機對其內的有效信息進行了提取。”
“音頻信號？！”
陳梵挑了挑眉：“這玩意兒不會是一首歌吧？”
“廣義上來說，它確實符合歌曲的定義。”
聽到壹的這句話，陳梵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要知道，歌曲和歌詞可是兩個東西，在某些情況下，旋律和歌詞甚至會反映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意境。
作爲一個頭腦簡單的Ⅰ級人工智能，壹肯定無法理解這種感性層面的信息。
正因如此，它弄巧成拙地將相對繁雜的音頻信息簡化成了一段簡單的文字。
“把整段音頻信息都放出來。”
想到這邊，陳梵便向壹下達了命令：“切記，千萬不要做任何刪減。”
壹有些不明白陳梵這條命令的意思，在它看來，那些複雜多變的旋律不過是無用的干擾信息。
但既然陳梵這麼說了，它自然毫不猶豫地把整段經過編譯解碼的音頻信息播放了出來。
駕駛艙內驟然響起一陣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複雜旋律。
哀傷、悲痛、無可奈何……
聽到旋律的那一瞬間，陳梵便感覺心頭泛起一陣複雜的情感。
這是一首觸及靈魂的歌曲。
雖然陳梵辨認不出旋律中出現的樂器，但他依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歌曲想要表達的意願。
無關文化，無關經歷，更無關種族。
只要聽到這首歌，任何智慧生物便會在第一時間明悟這首歌曲包含的情感——不僅僅是陳梵，伊莎、高遠、就連還在沼淵艦隊裡的奧拉亞上尉，此時都流露出了無比哀傷的神色。
旋律微微變換，陳梵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了一片深邃的星空。
前奏結束。
一道柔和中帶着幾分神聖、宛若神靈吟唱的嗓音在駕駛艙內迴盪。
吟唱的內容，自然是壹提取出的那些信息。
【機械在深邃的星空中狂舞……】
陳梵腦海中的畫面開始逐漸發生變化——一艘艘龐大的星艦打破了星空的寧靜，肆意屠戮着宇宙中的生命。
忽然。
悠揚、哀傷的旋律驟然變化！
伴隨着磅礴大氣、振奮人心的旋律響起，吟唱聲也變得高亢起來。
【我們的艦隊遮天蔽日……】
陳梵緊蹙的眉心微微舒展。
這一刻，他彷彿看到了一支戰無不勝的艦隊主動迎向了那些未知的敵人！
數十秒鐘後。
高亢的吟唱逐漸跌落，旋律也再次變得沉重、哀傷。
陳梵心中一顫。
他知道，那支戰無不勝的艦隊失敗了——毀滅降臨，艦隊所在的文明消逝於歷史長河之中。
旋律雖然已經停止，但陳梵三人和通訊頻道內的奧拉亞上尉卻依舊沉浸在在這首史詩般的歌曲中。
陳梵稍稍擡起頭，凝視着舷窗外漸行漸遠的幽靈艦隊。
不知從何時開始，艦隊散發出的柔和光芒再次開始閃爍。
依然還是和先前相同的頻率。
只不過……
此時此刻，在陳梵的眼中，這支幽靈艦隊已然不再令人恐懼。
它就像是一個無家可歸、四處流浪的浪子，用無人可以聽懂的語言向四周傾訴着自己曾經經歷過的絕望。
怪不得這支幽靈艦隊顯得破破爛爛的！
陳梵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一點：
幽靈艦艦體表面的所有傷痕，都是那場驚天戰爭中留下的印記！
在陳梵的注視下，艦隊的身影開始緩緩消散，最終消逝於茫茫星空之中。
星空再次迴歸了往日的平靜。
“幽靈艦隊已經消失了。”
電子合成聲在安靜的駕駛艙內響起，伊莎和高遠也如夢初醒般猛的回過神來。
伊莎眼眶微微泛紅，點點晶瑩的淚光在其中來回打轉。
顯然，剛纔那首來自幽靈艦隊的吟唱歌曲給她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與陳梵雙眼對視的那一刻，伊莎微微張開紅潤的嘴脣，卻說不出任何話語。
“這支艦隊到底經歷了什麼……”
倒是一旁的高遠，憑藉着自己粗大的神經迅速緩過神來，並低聲發出了詢問。
陳梵搖了搖頭，眼中同樣透出了幾分困惑。
雖然這首歌曲讓他們大致瞭解了幽靈艦隊的往事，但……
無論是星空中狂舞的機械、異域的侵襲、不可探測的死靈，還是最終降臨的毀滅……
所有的詞彙都是相當模糊的形容，陳梵根本無從得知其真正的含義。
——丫的根本沒有給出註釋啊！！！
“……”
陳梵深深地吸了口氣，右手飛快地掠過有些酸澀的眼眶：“立即向宋子亮院士發起跨宇宙通訊。”
歌曲的內容可以先放一放，現在最重要的是幽靈艦隊信息的加密方式。
這素未謀面的幽靈艦隊，爲什麼會知道人聯的通用加密方式？！
它和人聯到底有什麼關係？！
抱着濃濃的困惑，陳梵擡頭看向了主控臺上方的全息通訊界面。
……
“你說什麼？！”
通訊界面中，宋子亮頂着一對濃重的黑眼圈從身前密密麻麻的全息面板中擡起頭來：“只能用肉眼看到的幽靈艦隊？”
“主動雷達還不能探測到這支艦隊？！”
宋子亮一臉茫然地看着陳梵：“陳小子，到底是你沒睡醒還是我沒睡醒？”
陳梵：“……”
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宋子亮的濃重黑眼圈：“我覺得，再怎麼樣都是你沒睡醒。”
“最近管理局……”
宋子亮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雙眼，茫然的眼神迅速恢復了神采。
“別說了，這段時間管理局都要瘋了。”
“科研船被找到了，廣播文明的存在也得到了證實，而且他們還對人聯科學家出手了……”
“這三件事加在一起，別說管理局了，人聯科學院那邊都進入了緊急狀態。”
“還是先說你的事吧。”
宋子亮稍稍提起精神，調出了陳梵剛剛上傳的任務記錄查看起來。
“……”
時間一點點流逝，宋子亮的臉色也逐漸變得詭異起來。
“七級文明戰爭？”
“星沙？誘發共鳴？思想鋼印？納米機械？！”
“啊？？！”
宋子亮以手扶額，長長的嘆了口氣：“踏馬的，我先前就說你小子不對勁。”
“瞎逛都能碰到這檔子事……”
在陳梵的訕笑中，宋子亮翻看了一下附在尾頁的調查計劃：“做的不錯，對佈雷聯盟的調查任務就按你的想法來吧。”
“打不過記得搖人就行，放心，人聯艦隊處理這種事是專業的。”
“現在說說你看到的幽靈艦隊。”宋子亮神色稍稍嚴肅了幾分，“你確定伱先前看到的不是高維艦隊的三維投影？”
“當然不是！”
陳梵斬釘截鐵地否認了宋子亮的話語，並將【瓦瑞拉號】的所有檢測數據傳給了對方：“【瓦瑞拉號】沒有檢測到任何引力效應。”
宋子亮沉默地打量着眼前的詳細觀測數據。
沒有任何引力效應和時空波動，看來對方確實不是高維投影。
許久，他長長地鬆了口氣，同時伸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緊皺的眉心：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宋院士，你也不清楚原因？”陳梵有些驚詫。
宋子亮搖了搖頭，坦然承認：“人聯從沒碰到過這種情況。”
“我掌握的知識也無法解釋這種奇特的現象。”
“虛無沒有盡頭，人聯掌握的知識也不過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小瓢海水罷了。”
說着，宋子亮眉頭緊蹙，死死地盯着報告中的最後幾行文字。
“對方還使用了人聯通用加密方式？”
“信號完成解析後還出現了一首吟唱艦隊經歷的歌曲？！”
在陳梵的注視下，宋子亮的雙眼越瞪越大，最終忍無可忍地爆出了一句粗口：“你踏馬跟我扯什麼犢子呢？！”
陳梵眼角輕輕一抽：“……但這是事實。”
宋子亮擡起手用力搓了搓麻木的臉龐，沉默着在身旁的全息面板中操作了起來。
幾分鐘後。
“我查過了，人聯內部絕對沒有這支艦隊！”
宋子亮語氣嚴肅：“我調用了人聯科學院的中央主腦數據庫，六級以上的文明中，沒有一個文明的星艦款式是這樣的。”
“別說高等文明瞭，就連六級以下的文明中都沒有這種款式的星艦！”
陳梵陷入了沉默。
得。
這下真成靈異事件了。
“還有歌曲中的歌詞……”
宋子亮面色陰沉：“你對此有什麼頭緒嗎？”
陳梵連連搖頭。
頭緒？他要是有頭緒也不會來問宋子亮了！
“機械、侵襲、死靈……”宋子亮聽着那首觸及靈魂的幽靈曲，低聲喃喃着。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宋院士？”
聽到陳梵的聲音，宋子亮回過神來。
他瞥了一眼通訊界面，“不管是幽靈艦隊還是這首幽靈曲……恐怕都不是我能解決的事。”
“我得親自回一趟科學院。”
“至於你……既然幽靈艦隊已經消失了，你就先執行先前的調查任務。”
“對了，提醒你一聲，調查員跨宇宙調撥流程已經正式開始了。”
說完，宋子亮神色匆匆地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