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渦輪
勞動力資源交易所內。
奧拉亞跟在巴洛卡的身後，小心翼翼地踏入了交易所的大門。
和前幾天不同，負責人亞高回來後，原本空蕩蕩的交易所也重新步入了正軌。
一張由不知名材料打造的長桌靜靜地擺放在高塔型交易所的正中央。
數十名佈雷人神色嚴肅地站在長桌周圍。
涉及到數千萬乃至上億名智慧生物的大規模交易，即便是佈雷文明也會慎重起來。
嗒，嗒，嗒……
亞高細長高挑的雙腿行走在交易所內的地面上，發出了一聲聲清脆的響聲——由於祖先是鳥類，佈雷人的足部關節和常規哺乳動物有不少區別，幾乎每個佈雷人都有着一雙自帶高跟鞋效果的高挑長腿。
可惜，這些高挑長腿的膚質並不是很好。
些許褶皺的粗糙皮膚和層層疊疊的畸變肉瘤讓這些長腿的觀賞程度下降了無數個檔次。
“坐。”
亞高率先坐在長桌的一側，隨後向巴洛卡和奧拉亞指了指另一側的寬大座椅。
對於身材矮小瘦弱的沼淵人而言，這些專門爲佈雷人設計的座椅並不友好。
由於身高限制，沼淵人只能跪坐在這些凹凸不平的椅子上和對方交流。
但……
沼淵文明並沒有話語權，佈雷文明也不可能給一個小小的三級文明製作專門的座椅。
整個沼淵星系之中，恐怕也就那幾個六級文明纔有資格坐上特製的座椅。
巴洛卡艱難地跪坐在這些座椅上，輕聲嘆氣的同時微微垂下眼簾。
這就是落後的代價。
宇宙的殘酷和弱肉強食，體現在每一個細小的角落之中。
長桌對面，一名佈雷人已經開始播報勞動力交易的相關事項。
說是協議，其實是單方面霸王條款。
用最簡單的話來說，交易成立之後，那些被販賣的沼淵青壯年將不再屬於任何一個文明，他們的地位甚至比一級文明還要低下，甚至，他們連基本的人權都無法得到保障！
至於沼淵文明……
他們需要保證這些勞動力的質量——交易後的一個月內，如果這些人口因爲自身因素大規模死亡，沼淵文明不僅拿不到任何交易款，甚至還要向佈雷文明支付高昂賠償。
聽着對方口中的一條條交易事項，巴洛卡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他不敢想象，前四次交易的沼淵人會面臨什麼樣的悲慘生活。
“……以上是所有交易事項。”
“沼淵文明，是否同意以上事項？”
伴隨着佈雷人的詢問，一臺臺設立在高塔上的錄像設備開始轉向巴洛卡。
巴洛卡深深地吸了口氣，用略帶顫抖的嗓音低聲回答：“同意。”
下一秒。
一份簡單的電子協議在桌面上悄然呈現，其上用佈雷語和沼淵語清晰地寫明瞭勞動力交易的各項事宜。
“簽字。”
亞高坐在椅子上，神情淡漠地望着長桌對面的巴洛卡。
看着巴洛卡臉上的掙扎和痛苦之色，亞高心中沒有絲毫波動——這樣的場景他見多了。
幾乎每一個走入交易所的文明，都是這般姿態。
就連那些六級文明也是這樣。
在亞高的對面，巴洛卡雙手微微顫抖，在身前的電子協議上籤下了沼淵文明四個大字。
“……交易成立。”
亞高平淡至極的聲音再次傳來：
“接下來，沼淵殖民艦將由交易所接收，殖民艦賠償款和勞動力交易款將在一個月內送至沼淵文明外匯主賬戶。”
交易負責人亞高神色淡漠地凝視着前方簇擁在一起的藍皮大頭娃娃魚，用高高在上的語氣宣判了九千餘萬名沼淵青壯年的命運。
說完，亞高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從椅子上站起身準備離開。
忽然。
“尊敬的亞高閣下。”
巴洛卡帶着些許沙啞的嗓音在交易所內響起，打斷了亞高的動作。
“嗯？”
亞高腳步一頓，高挑的身子再次轉向巴洛卡衆人，用一如既往的平淡語氣說道：“還有事？”
面對亞高那高高在上的審視目光，巴洛卡艱難地嚥了口唾沫。
猶豫片刻後，他咬了咬牙，向亞高問出了一個大膽的問題：
“……我們的同族，最後都被送去了什麼地方？”
一旁的奧拉亞猛地扭頭看向巴洛卡，維生裝置面甲後方的魚臉極度扭曲，眼神中也透着幾分難以置信和驚恐。
短短几秒鐘時間，透明面甲後方的魚臉已經變成了深重的亮藍色。
奧拉亞想不明白，巴洛卡怎麼敢問出這樣的問題！
“交易已經成立，這不是你們應該考慮的問題。”
亞高冷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看看你剛纔簽署的協議。”
“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同族的情況……”巴洛卡察覺到了亞高心中的不耐，他聲音顫抖着補充道，“這有利於沼淵文明的內部穩定，接連五次勞動力交易讓沼淵文明內部出現了不小的動盪。”
這句話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亞高陷入了猶豫之中——身爲勞動力交易的負責人，她自然清楚如今的佈雷文明對人口的需求有多大。
沼淵文明雖然不是什麼大種族，但接連五次勞動力交易已經證明了他們在種族繁衍方面的潛力。
殺雞取卵不可取，可持續發展纔是硬道理。
讓沼淵文明迴歸穩定，這對佈雷文明也有好處。
如此想着，亞高俯視着身前正在微微顫抖的巴洛卡，最後丟下了一句話。
“交易所艦隊會把他們送去佈雷文明境內，渦輪的製造需要他們。”
“渦輪？”巴洛卡下意識唸叨了一句。
“這是佈雷文明的機密。”亞高的聲音拔高了一截，“不是你該問的東西！”
說完，亞高直接轉身離開了交易長桌。
對亞高來說，先前那一句解釋已經是他最大的寬容了。
“感謝您的仁慈。”
巴洛卡俯下身子，向亞高長滿了畸變肉瘤的背影表示了由衷的感謝。
……
嘭！
交易所的大門轟然關閉。
“你瘋了？！”
維生裝置的通訊頻道內響起了奧拉亞的低喝聲：“這種問題是你問的嗎？”
“萬一……”
“陳梵閣下需要這個信息。”巴洛卡緊繃的神經驟然鬆懈，微微發顫的語氣中帶着些許脫力感，“別忘了，陳梵閣下已經進入殖民艦了。”
奧拉亞有些憤怒的質問聲戛然而止。
許久，他才猶豫着發出了詢問：“陳梵閣下的計劃……會成功嗎？”
“我不清楚。”巴洛卡精疲力盡地搖了搖頭，眼中滿是茫然。
以一己之力對抗七級佈雷文明，甚至是整個佈雷聯盟……
除非是無所不能的神，否則……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但如今的沼淵文明已經來到了懸崖邊，他們沒有任何退路——不反抗，沼淵文明會走上自我消亡的道路，反抗……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奧拉亞沉默片刻，再次向巴洛卡發出了詢問，“直接走嗎？”
“不能走！”
巴洛卡咬了咬牙：“議員長應該已經啓動了逃亡計劃。”
“逃亡計劃？”奧拉亞一臉驚詫，“這又是什麼東西？”
“還記得我先前說的那個恆星系嗎？”
見到奧拉亞點頭，巴洛卡繼續說道：“議員長會動用剩餘的殖民艦，將沼淵文明的青壯年全部送往那個恆星系。”
“如果我們的計劃提前暴露，而陳梵閣下又……”
“那些殖民艦和青壯年會是沼淵文明唯一的希望。”
“至於我們……”巴洛卡眼中露出一絲狠色，“我們留在這裡，可以爲逃亡計劃爭取一定的時間。”
奧拉亞聽懂了。
如果殖民艦內的假人被發現，佈雷文明必然會追究責任。
這個時候他們離開了，那倒黴的就是沼淵文明。
若是他們頂替了這個罪名，沼淵文明或許還有迴旋的餘地，逃亡計劃承載的沼淵青壯年，也有足夠的時間前往新的家園！
“我明白了。”
奧拉亞神色肅然，輕輕點頭：“爲了沼淵復興！”
……
另一邊。
編號001殖民艦內。
和其他的殖民艦不同，這艘殖民艦內還是躺着不少沼淵青年的。
當然，基本都是身患絕症、命不久矣的沼淵青壯年。
“……交易成功。”
看着全息投影中傳來的實時轉播畫面，陳梵心中懸着的大石頭落下了一半。
渾水摸魚計劃進度50％。
接下來，只要交易所不細查殖民艦，那他就能跟隨着這些殖民艦悄無聲息地潛入佈雷文明的疆域。
甚至有可能直接抵達星沙的生產基地！
成功深入敵方腹地後，想幹什麼還不是他說了算？
話雖這麼說，陳梵的眉頭還是緊緊地皺了起來。
他有些放不下自己先前的猜測。
在佈雷聯盟中，科技水準達到七級的佈雷文明無疑是金字塔尖的存在。
而在佈雷文明之中，皇室成員又是最拔尖的一批個體。
現在，這些堪稱星系中最頂級的個體卻在不知不覺間被外物所操控！
這其中的緣由，自然讓陳梵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到底是危險科技失控反噬，還是另有原因……
陳梵不敢細想，也不能毫無依據地憑空做出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