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來自宇宙泡外的污染？
小宇宙之外。
雙棱錐型的創世紀要塞正以五維姿態穿行在這個規模達到一萬光年的小宇宙周圍。
由於宇宙泡本身的空間特殊性，整個切割工作其實一直都發生在五維空間。
一艘渺小如灰塵的銀白色星艦同樣以五維狀態，默默跟隨在創世紀要塞的身旁。
那是TE1571科研船。
考慮到本次切割宇宙的特殊性，汪靜早早駕駛科研船離開了創生之地，轉而爲創世紀要塞提供技術支持。
科研船內部。
汪靜站在舷窗前，安靜地注視着舷窗外的畫面。
升入五維後，整個世界便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些平時看不到的東西也會在五維空間中徹底顯露出來——
比如宇宙泡和宇宙膜。
舷窗外，偌大的宇宙泡懸掛在超空間膜內部空間，從超空間膜外傳來的諸多光芒清晰地映照在宇宙膜表面，將其映襯地跟一顆晶瑩的露珠一般。
露珠表面存在着兩個規模不等的缺口，前者是維和艦隊強行登陸留下的痕跡，後者則是小宇宙切割留下的一圈細細疤痕。
那疤痕，便是時空斷崖。
汪靜心中不由浮現出一個曾在科學院論壇上紅極一時的說法——所謂宇宙切割，說白了，其實就是一場基於宏觀尺度的裁縫工作。
原本她對這樣的說法嗤之以鼻。
畢竟小宇宙切割是空間科技發展到極致才擁有的技術，怎麼能和簡單的裁縫相提並論呢？
無論是宇宙切割過程中的諸多計算工作，還是切割完成後的宇宙膜移植和特異化操作，那可都是實打實的高端技術！
但現在，看着來回穿梭在時空斷崖中、不間斷帶出一根根“細絲”的創世紀要塞，汪靜忽然覺得這個說法有了一點可取之處——或許是因爲這個宇宙泡的宇宙膜比較堅韌，在被抽離主宇宙之後，它仍然可以保留原有的形態，從而形成了那些跟在創世紀要塞屁股後頭的“細絲”，這也讓所謂的裁縫工作有了具象化的展現。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創世紀要塞屁股後頭的細絲增了又減，減了又增，位於時空斷崖正中央的小宇宙泡表面也逐漸出現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薄膜。
這便是經過創世紀要塞重新編織、並摻入了特異化結構的宇宙膜。
“看起來，一切挺順利的？”
就在汪靜沉浸在眼前宇宙裁縫的精心勞作時，宋子亮的聲音忽然從尚未中斷的通訊界面中傳出，打破了科研船內的安靜氣氛。
“是啊。”
汪靜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全息界面中面露疲憊之色的宋子亮，轉身坐回了自己的座位：“這次運氣不錯，我一開始還以爲切割宇宙泡的時候會出什麼狀況呢。”
“畢竟星雲生命這玩意兒我也是第一次遇見，誰都不清楚祂的意識是如何產生的。”
“倒是你。”汪靜拿起一旁的水杯，老神在在地喝了口水，“不好好跟着林老頭繼續研究物質信息化理論，跑來關注宇宙泡切割做什麼？”
聽到汪靜的話語，宋子亮苦笑着連連擺手。
“汪院士，我只是一名剛剛轉正的院士，而且……您也清楚我不是搞科研的料。”
“別說物質信息理論了，就算是林老師當時提出的蟲洞信息理論，也不是我能輕鬆搞明白的，不然我也不會到危險科技管理局來了。”
汪靜抿了抿嘴脣，無聲地淺淺一笑：“怎麼？在科學院呆了一段時間，又想回管理局了？”
“算是吧。”宋子亮訕笑着撓了撓頭，“畢竟陳梵是我轄下的調查員，林老師和呂首席的意思也是讓我回管理局工作。”
汪靜眼中的笑意愈發濃郁。
這話說得……不就是在科研過程中被嫌棄了嗎？
怪不得剛纔說自己不是科研的料，敢情是被打擊了啊。
倒也正常。
物質信息理論太過高端，同時，有了呂首席和一衆頂尖院士的加入，研究速度直接拔高到了一個常人無法理解的水準，別說宋子亮一個剛剛轉正的院士了，就算是一些實力比較弱的Ⅱ級院士也難以跟上這批頂級院士的思路。
這叫什麼？
千萬、乃至萬萬挑一的天才，不過是進入人聯科學院的門檻。
“對了，按呂首席的說法，以後我只需要負責陳梵一人的對接工作就行。”或許是看出了汪靜眼中的調侃意味，宋子亮表情有些尷尬地岔開了話題。
汪靜輕輕挑了挑眉。
這倒是沒有超出她的預期，就目前陳梵表現出的諸多能力，別說單獨調一個院士來對接了，就算是動用整個科學院來對接都不算過分。
“話說回來了。”
汪靜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頭朝一旁的全息控制界面望去：“眼下小宇宙切割工作都進入尾聲了，陳梵那邊怎麼反倒沒動靜了？”
“主腦，嘗試搜索【瓦瑞拉號】的超空間膜通訊信號。”
話音落下，全息界面中的畫面迅速出現了變化。
緊接着，艦載主腦的電子合成聲悄然響起：“目前尚未偵測到來自【瓦瑞拉號】的超空間膜通訊信號。”
聽到這話，汪靜頓時皺起了眉頭：“怎麼回事？”
“會不會是陳梵忘記切換通訊方式了？”宋子亮聲音弱弱地說道。
“不可能！”
汪靜毫不猶豫地否決了宋子亮的猜測。
在小宇宙的切割工作中，星艦短暫失聯是非常正常的現象，畢竟快子廣播無法穿過封閉式的時空斷崖，也無法穿過重新構建的宇宙膜，切換通訊信號自然會導致一定的延遲。
至於爲什麼不提前切換通訊鏈路來提前規避這種情況……
其背後的原因其實並不難理解。
超空間膜通訊是基於宇宙膜和超空間膜進行的，雖然它對兩者的影響基本可以忽略不計，但保險起見，切割小宇宙之前，汪靜特意叮囑過紅石，等新膜趨於穩定後再開啓超空間膜通訊，以免對切割和後續的貼膜過程造成影響。
“紅石是老牌調查員了，她不太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況且……就算陳梵和紅石都犯了這種錯誤，艦載主腦也會在預定時間自動切換通訊方式。”說着，汪靜瞥了一眼時間，“現在已經超時三分鐘了！”
“這……”宋子亮臉色微變，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出事了？”
“肯定是出事了！”
汪靜斬釘截鐵地肯定了宋子亮的話語。
她飛快地瞥了一眼仍在時空斷崖中穿梭的創世紀要塞，神色難看起來：“該死！小宇宙切割工作還沒正式完成，現在科研船根本進不了小宇宙！”
沒有絲毫猶豫，汪靜直接做出了決策：
“主腦，繼續搜尋超空間膜通訊信號，同時向【瓦瑞拉號】發出全頻段呼叫！”
“通知創世紀要塞，加快小宇宙切割速度！”
……
與此同時，創生之地。
微型信息風暴在光海中不斷攪動，無形的波紋在其中肆意擴散，讓本就起伏不定的光海愈發動盪不定。
中央風暴眼內，陳梵神情無比凝重地操控着這場愈演愈烈的信息風暴。
和常規的信息風暴不同，這場信息風暴中蘊藏的信息裹挾着來自廣播文明的污染信息，隨着信息風暴的強度逐漸增加，縱然是陳梵也不免有了心驚肉跳之感。
這玩意兒如果敞開了用，至少可以覆滅一個實力較弱的八級文明！
“也不知道這麼多污染信息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
陳梵低聲喃喃着，竭盡心思控制着這場風暴的走向，盡力將其壓縮在意識體的身旁——整個創生之地都是克拉肯的身體，直接釋放這些污染信息無異於將“病毒”重新塞回克拉肯的意識體中。
看着身旁那個內部充斥着無數波紋、外觀酷似一團迷霧的球體，陳梵便感覺頭皮一陣發麻。
鬼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棘手的玩意兒！！
當然，也不全是壞消息。
隨着信息風暴的徹底成型，信息污染的抽取速度明顯快了許多，而克拉肯的狀態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原本混亂的意識波動，如今已經有了幾分粗淺的規律。
【使者閣下……】
就在陳梵努力抽取污染信息的時候，一道模糊的波動從周圍的光海中傳來：【再次……感謝您的幫助……】
聽着那卡頓嚴重，彷彿網絡故障而斷斷續續的聲音，陳梵眼中頓時一喜：“克拉肯，你恢復了？！”
【勉，勉強……】
“這些污染信息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聽到克拉肯的第二次迴應後，陳梵甚至等不及對方把話說完，直接開口追問起來：“你剛剛是不是聽到了什麼莫名其妙的廣播？！”
【廣，廣播？沒，沒有廣播。】
克拉肯磕磕絆絆地回答道：【污染，來自四周。】
“什麼？”
陳梵猛的皺起了眉頭。
沒有廣播？
這怎麼可能？！
他絕對不會認錯，這些污染信息和混雜在高維廣播中的污染信息完全一致，它們肯定來自於廣播文明！
難道……
爲了攻擊克拉肯，廣播文明用了更直接的信息武器？
想到這邊，陳梵心中不由一緊：“什麼叫來自四周？這信息污染總得有個準確的源頭吧？”
或許是因爲信息風暴不斷抽取污染信息的原因，克拉肯的意識波動和一開始相比清晰了許多，那卡頓嚴重的話語也好轉了一些：【我找不到這股信息流的源頭……】
【我只知道，這股污染信息同時出現在創生之地的所有邊緣地帶。】
【它們從四面八方襲來，直接侵入了我的意識體。】
“對了，難道你不能控制這些污染信息嗎？”陳梵後知後覺地想起了一件事，“就像我這樣，把污染信息從意識體中抽取出來……”
【我辦不到……】
克拉肯的聲音中透着濃濃的無奈：【我無法像您一樣隨意控制其他信息流。】
【我只能……對自身的信息流加以操控。】
陳梵愣了愣，神情也有些錯愕。
竟然還有這檔子事！
原本以爲操控信息流是信息態生命的能力，現在看來……這個猜測竟然有所偏差！
現在並不是深究其中細節的時候，陳梵暫時壓下心中的諸多疑問，重新將注意力投向了克拉肯先前對污染信息的描述。
“污染同時出現在創生之地的邊緣區域……”
陳梵低聲呢喃着，扭頭望向了赤色星雲的盡頭：“那污染信息還沒消失？”
在引力的作用下，赤色星雲緩緩涌動，星空無比寧靜，全然沒有污染信息侵蝕的模樣。
【並沒有。】
克拉肯沒有任何猶豫：【甚至還變得更加濃郁，要是沒有您的幫助，恐怕我已經……】
“你現在狀態如何？”陳梵深吸一口氣，向克拉肯詢問道，“我得去一趟創生之地的邊緣區域，你這裡……”
【……】
對於克拉肯來說，如今創生之地邊緣區域的危險性極高，因此，祂本能地想遠離那個危險地帶。
但……污染仍在持續蔓延，沒有陳梵，祂仍然會走上慢性死亡的道路。
與其窩在創生之地內部走向死亡，倒不如跟着陳梵拼一把！
只要解決了信息態污染，祂就能活下去！
想到這邊，克拉肯咬了咬牙，做出了決定：【我跟您一起去！】
……
創生之地邊緣地帶。
在這裡，來自各個恆星的引力已經變得極其微弱，連帶着那淡赤色的星雲也變得極爲稀薄。
譁……
微弱的信息波動在星空中一閃而逝，淡赤色的星光在黯淡的星空中匯聚而來，形成了一片緩緩起伏的光海，一名被星光籠罩的人影赫然站在光海之中。
剛剛抵達創生之地邊緣區域，陳梵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原因無他。
在他眼中，此時黯淡的星空中到處充斥着一道道若隱若現的波紋，每一道波紋中都透着熟悉的、令人厭惡的信息波動。
正如克拉肯所言，整個創生之地邊緣都瀰漫着污染信息！
憑藉着最爲直觀的觀察能力，陳梵只是掃了一眼便察覺到了其中的問題——和克拉肯的描述稍有區別，這些污染信息並不單單出現在創生之地，它們還出現在創生之地外的那一小圈星域中！
不僅如此，在陳梵看來，創生之地外的污染信息更爲濃郁！
“難道說……”
他心中一動，一邊繼續維持着克拉肯體內抽取信息污染的信息風暴，一邊帶着克拉肯朝創生之地外的星域飛去——爲了避免小宇宙切割工作傷害到克拉肯，創生之地周圍有着足足一千光年的冗餘星域。
一千光年。
對於掌握了修改自身座標能力的克拉肯和陳梵來說，這遙遠的距離不過眨眼就能跨過。
很快，陳梵和克拉肯就跨過一千光年的冗餘星域，來到了小宇宙的邊緣。
宇宙的邊緣，對於三維亦或者四維生物來說，就像是一堵頂天立地的空氣牆。
在沒有升入五維的情況下，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繼續前進半步。
但如果用肉眼觀察，空氣牆的後方仍然有着無盡的星空——宇宙膜逐漸完善後，小宇宙的邊緣區域不再是一片深邃的漆黑，而是一個宛若鏡面的屏障。
無數星空倒映在宇宙膜形成的鏡面中，相互反射之下形成了一片望不到盡頭的虛幻星空。
“果然沒看錯……”
陳梵望着身前那沒有盡頭的星空，低聲呢喃道：“這些信息污染……是從宇宙泡外傳來的。”
“這下麻煩大了……”
陳梵身旁，一個已經縮小到只有數百公里的光球緩緩起伏，傳出了一則有些模糊的信息：【宇宙泡之外……】
【那不是創世紀要塞的位置嗎？】
“是啊，所以我才說麻煩大了。”
陳梵重重地嘆了口氣，眼底憂慮之色愈發濃郁：“我懷疑，廣播文明已經對人聯艦隊動手了，這些污染信息，不過是逸散進小宇宙餘波罷了。”
如今的人聯艦隊已經掌握了基礎的信息操控技術，可……他們能擋住這種神出鬼沒的污染信息攻擊嗎？
陳梵不敢細想。
【這，這，這……】
克拉肯被陳梵的話語嚇到了，迷你的赤色光球猛地波動了幾下：【這該怎麼辦？】
“……”
陳梵再次陷入了沉默。
是啊，這該怎麼辦？
調查員星艦處於宕機狀態，他們根本無法和外界聯繫，也不能確定外界的狀況。
事到如今，似乎只剩下了唯一一個方法。
“克拉肯，你說，我能穿過這層宇宙膜去大宇宙泡嗎？”陳梵咬了咬牙，沉聲問道。
他準備親自上陣，穿越宇宙膜，前往大宇宙泡查看情況！
【不不不！】
聽到陳梵的問話，赤色光球的波動頓時激烈起來，克拉肯語氣急促地阻止了他的想法：【使者大人，這太危險了！】
【就算不考慮您剛纔提到的廣播文明，穿越宇宙膜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
【和宇宙泡內部不同，宇宙泡外部的環境十分惡劣。】
【我不知道這對您來說是不是危險，但對意識體而言，那是一個極其惡劣的環境！】
或許是怕陳梵不相信，克拉肯連聲補充道：【幾千萬年前，爲了尋找其他的生命，我曾經嘗試過掙脫宇宙膜。】
【爲此，我不惜消耗了儲備百萬年的能量，終於成功越過了這層摸不着的薄膜。】
【但迎接我的並不是什麼世外桃源，而是一片乾涸到極致的荒漠！一片沒有任何人煙、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荒漠！】
【僅僅只是站在這片荒漠的邊緣，我的意識體便開始不受控制地自我潰散……】
【雖然我迅速逃回了宇宙泡內，但那次危機依然給我造成了相當大的損失。】
【爲此，我不得不陷入了長達數百萬年的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