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現在就要八月了,還有五個月,雖然時間有點長,但對於已經等了快十年的宋維恆來說,這點時間他還是有的,何況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連最礙他眼的表哥都不在了,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就是等而已。
不過自己家裡的人還是要通知一下的,免得到時候因爲他們的態度問題而產生什麼不愉快就不好了,雖然他一點都不介意他們怎麼想,但他一點都不想讓阿秋不愉快。
寧遠侯府收到消息的時候,對於何錦秋過於低微的身份有些微詞,但宋維恆信中態度之堅決讓他們忽略了這點微詞。
對於宋維恆這個從小就擔心養不大的孩子,他們的態度一向是縱容的,尤其是當他說着自己對何錦秋心意如何之重的時候。雖然在京中他們可以給他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媳婦,但怎樣都比不上他的開心重要,何況京中那些大家閨秀又有幾人是真心願意嫁給自己這個病秧子兒子的呢?阿恆是家中最小的兒子,家裡並不需要他承擔什麼責任,所以媳婦身份低一點也不是什麼大事,寧遠侯和妻子、母親一商量便同意了這門親事,只是要求他在豐城成婚可以,但成婚後必須把媳婦帶回京裡。
原本就需要帶何錦秋入宗祠上族譜,上京是必然的,所以對於父母的要求他答應的很爽快,至於以後會不會留在京中,那就完全看心情了。
搞定了父母這邊,很快就到了中秋。雖然是個隆重的節日,但宋府卻顯得很冷清,原因無他,不過是這裡就住了他一人而已,明年就不會這樣了,他坐在窗邊,看着外面的月色,飲了一杯茶。
至於何府,他送了一份節禮過去,即顯心意,又不無禮,雖然實際上他是想去何府和阿秋一起過節的。
毫無疑問,這段時間他過得非常隱忍,在重生以前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會有隱忍這種美好品德。而未來何錦秋嫁給他後也會深深體會到這種美好品德所帶來的強烈的副作用,所謂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
何錦秋再次見到宋維恆是在二姐姐的婚宴上,宋維恆因爲是賓客中身份最高的就毫無疑問的坐在了主桌上,這裡的風俗是主桌坐身份高貴之人以及新人家人,所以沒有男女不同席的規矩,而她也因爲是新娘妹妹的身份同樣坐在了主桌上,宋維恆看着她的目光溫柔卻不容忽視,她即便低着頭也能感受到,何錦秋忍不住擡頭看了他一眼,宋維恆卻立刻移開了視線,裝作若無其事的夾了一塊筍放在嘴裡細細咀嚼着。
因爲身體原因,宋維恆從不飲酒,所以也沒有人不識趣的過來敬他酒,他只是偶爾動一下筷子,所夾的菜皆是十分清淡,舉箸動嘴都十分文雅,這樣的舉止再配上他那清朗的面容說不出的賞心悅目。說實話,除了兩人不太熟之外,她目前爲止對於這個剛上任的未婚夫是十分滿意的。雖然她也不太懂他到底看上了她什麼。也許從她那不太成熟的面孔下看到了她美麗的心靈?
何錦秋從來都不是一個多想的人,她向來都是得過且過,當初和表哥的婚事以及現在和宋維恆的婚事她都沒有表現出特別強的自主意願,不過和表哥不同的是,宋維恆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完美了,長得好,家世好,脾氣好,對她也是好的沒話說,雖然她兩不常見面,但他總是會送些東西過來,都是她喜歡的,這讓她感覺被人捧在手心裡。表哥雖然對她也不差,但大概是性格原因,他並沒有從表哥身上體會到多少深情,只是覺得他似乎對每個人都這樣好。可宋維恆不一樣,他對別人的好,客氣中透着疏離,唯獨對她,就好像她可以讓他做任何事一樣,這一點從他們寥寥幾次見面,他看她的眼神中毫無保留的表現了出來。
怎麼會突然出現這樣一個男人呢,如果不是他身體有些缺陷,何錦秋幾乎都要以爲他是神了,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而已。所以這次看見宋維恆他就忍不住想:他到底喜歡我什麼呀。
她當然不會知道答案。
新郎被酒灌得搖搖欲墜後,才被衆人放過去了新房。而酒宴也差不多接近尾聲了,從頭到尾宋維恆除了會時不時的看她之外,也沒有和她說話,畢竟男未婚女未嫁,在衆目睽睽下實在是不方便有任何交流。
宋維恆是跟着何家人一起告辭的,他跟何父何母道別,又深深看了何錦秋一眼才上了馬車。
宋維恆一向表現的都是溫柔有禮的,但不知爲何,何錦秋卻覺得這一眼讓她有種被別人抓在手掌心的感覺,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間她還有些恍惚,總覺得自己可能忽略了什麼,但很快她便否決了這個想法,直到睡意襲來,她也不太確定那個眼神的意思,只是睡前模模糊糊的想,興許就是自己想多了,也許根本就沒什麼意思呢。
過了九月,天氣就漸漸的冷了起來,衣服也在一件件變厚,往年這個時候,何錦秋基本上就處於冬眠狀態,不出院門、沒有交際,除了吃飯和睡覺就是窩在暖暖的房間裡看看話本,練練字,今年也不例外,而且因爲她過了年就要及笄而且沒幾天又要成親的事,這個冬天她更是專心窩在自己房裡繡嫁衣,還有老嬤嬤過來給她調養身體,生活簡直墮落壞了。
上元節原本是男女約會的好時候,但何錦秋和宋維恆不行,原因無他,還有幾天就要成親了,按規矩男女雙方是不能見面的,所以這種天時地利人和的好時候就生生的被浪費了,何錦秋沒什麼感覺,往年她會和表哥一起出去,但因爲人太多她一向不怎麼喜歡,今年表哥會和別人一起,而她也馬上就要嫁給另一個人了,總感覺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
相比較何錦秋,宋維恆就暴躁多了,總感覺越接近他娶何錦秋的時候,他的脾氣就越壓抑不住,尤其是這種時候,他覺得自己想她,想要立刻見到她,如果不是自己不會武功,他現在立刻就想翻到她的院子裡去。自從上次婚宴,他就在過年的時候去她家拜訪見過她一次,雖然他知道她的一切事情,包括吃了幾碗飯,和丫鬟說了幾句話,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想她,越想見她,可是不行,他不能把她嚇跑,她喜歡的是溫潤如玉的男子。
他在最熱鬧的酒樓定了一個包廂,外面燈火闌珊,他卻是一個人,桌子上都是何錦秋平時最愛吃的菜,就連碗筷也擺了兩副,宋維恆給旁邊的碗裡夾了菜,嘴角甚至還帶着笑容,可他旁邊實際上並沒有人。
這一切沒有任何人知道,等一桌飯菜都涼了,他才起身離開,表情又恢復了平時的模樣。明天是阿秋的及笄禮,禮物他早就備好了,只是可惜他不能親自送過去。
作爲豐城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何錦秋的及笄禮辦的很是盛大,等人都到齊後,作爲正賓的太守夫人便爲何錦秋梳了髮髻,說道:“吉月令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維祺,以介景福。”
隨後何錦秋便面向母親,看着她一臉欣慰加不捨的訓誡,“事親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順,恭儉謙儀。不溢不驕,毋詖毋欺。古訓是式,爾其守之。”
何錦秋向母親行禮跪拜,恭敬道,““兒雖不敏,敢不祗承!”
等一切都完成後,贊禮唱道,“笄禮成,請笄者父母向所有觀禮者行揖禮。”
因爲明天就是何錦秋成親的日子,所以行完禮她就直接退了下去,後面待客都由她的父母兄長來完成,雖是如此,但從早上到現在她也是一刻都沒歇過,等回了自己院子就直接睡下了。
因爲吩咐過丫鬟不許打擾,這一睡就直接錯過了晚飯,她是被餓醒的。
西荷把宵夜端過來的時候,她孃親也過來了。成親前一晚她孃親過來的意圖不用說也很明顯了。等她娘有些吞吞吐吐的把一本小冊子遞給她的時候,何錦秋不用打開都知道里面是什麼了,這一切都要歸功於她這些年看的那一大疊話本。不過到底還是個剛及笄的少女,她接過冊子的時候,臉一下子就跟火燒似的。
何李氏看她這個樣子也知道她明白裡面是什麼了,便認真跟她說道,“這種事雖然上不了檯面,但哪個男人家不愛的,新婚之夜會有些疼,但忍忍也就過了,千萬別鬧得不愉快,新姑爺身份高,等以後你隨他去了上京,你若是被虧待了,我們都沒法爲你討個公道。”說着說着眼眶便有些泛紅。阿秋是他們最小的孩子,又從小乖巧,原本他們都打算要留到十七的,誰能想到這剛及笄就是別人家的了。新姑爺雖然瞧着人好,但他們從小看着長大的李明毅都能做出這種事來,誰知道這位以後又是怎麼樣呢,而且他的身份高,阿秋縱使被欺負了,他們也沒法子。她其實心裡是不大喜歡這門親事的,但也知道像宋維恆這樣才貌品性的人能娶阿秋,還許下那樣的承諾也算是萬分難得了,況且他們家其實也沒有拒絕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