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景嵐確實俊美,俊美的連這紛繁盛開的梨花,也不及他眉眼半分姿色。
許是喝了酒的緣故,慕青鳳竟然在君景嵐的身上嗅到了些許令人沉醉的氣息,而那氣息,隱隱的讓她,有些許想要依賴的味道,這味道,叫做安全。
意識到這一點,慕青鳳瞬間醒神。閉上眼睛,沉靜了心思,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君景嵐已經立在了她的面前。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君景嵐淡淡的道。
慕青鳳醒過神來,鬆了握在手中的酒壺,微微的擡起了下巴,見眼神放到了漫天潔白的梨花上:“先生不也只有一個人嗎?”
君景嵐坐到了琴面前,雙手撫上琴,指尖輕佻,舒緩的音符流瀉而出:“這亭子,叫做陽離亭。”
“白日送行的亭子嗎?”慕青鳳淡淡的道,“是個很好的名字。”慕青鳳說着,曲腿做在了亭子的欄杆上,將眼神,投向了盛開的梨花上。 wWW⊙тt kΛn⊙C O
“冬梅有一個老鄉,在皇宮做禁軍,那個禁軍叫做雷戰。”慕青鳳緩緩的道,“好巧不巧,雷戰是去皇陵將歡喜接回來的人。”慕青鳳的聲音,和君景嵐指尖的琴音一樣舒緩。
“雷戰託冬梅,給歡喜遞了信。說可以等歡喜年滿離開皇宮之後,娶她爲妻。”慕青鳳說着,擡手抱住了膝蓋,“因爲冬梅和雷戰是同鄉,平日裡偶有來往。雷戰的隊長周正義,早對冬梅有意。”
“據周正義交代,有一天晚上,他值班,收到了冬梅的話,到了御花園中相見,他便高高興興的去了。冬梅給她喝了很多的酒,後來,便和冬梅有了魚水之歡。”慕青鳳說着,眼睛微微眯起。
“後來,他才知道,和她有魚水之歡的人,不是喚她去相約的冬梅,而是歡喜。禁軍了宮女,若是被人知道,周正義活不了,歡喜也活不了。這事兩人都閉口不提,本以爲會過去。”慕青鳳說着,君景嵐指尖的音符戛然而止。
“豈料,雷戰知道了。”慕青鳳的眸中,有些許迷濛,“他找到了歡喜,問歡喜爲什麼不給他一次機會,問歡喜爲什麼要做出違背宮規的事情,又愛又怒又擔心的雷戰,還是不願意看到歡喜有危險。”
“他來找過我,要娶歡喜爲妻,保她平安。但是我卻沉醉酒色,整日昏睡不醒,他沒有機會,也不敢面見你。”慕青鳳話畢,空中猛地揚起了一陣風,飄零了無數的梨花,將慕青鳳的身影籠罩在了其中。
“歡喜不想對不起雷戰,也不願事情敗露,連累我。便去找周正義,求周正義,娶她爲妾。”慕青鳳說着,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周正義早就認爲歡喜和雷戰有情,不僅沒有同意,反而,認爲自己被侮辱了,變本加厲的侮辱了歡喜。”
慕青鳳的聲音,平然輕緩:“爲了雷戰,也爲了我,她自殺了。”
慕青鳳話畢,君景嵐擡眼相看了慕青鳳。此時的慕青鳳就像是一團棉花,抱着腿坐在陽離亭的欄杆上,孤獨,悲傷,絕色又虛弱的容顏,幾乎溶於暖陽之下。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源於冬梅對雷戰的一廂情願。”慕青鳳說着,緩緩的睜開了眼眸,眸中的神色,寂寥清淡,“而給冬梅膽子,爲這樁悲劇穿針引線的,便是先生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藍妃娘娘。”
“先生,這樁事情,我是該算在先生頭上,還是算在藍妃的頭上。”慕青鳳微微的偏頭,看着君景嵐。慕青鳳揹着陽光,君景嵐看不清慕青鳳眸中的神色,他只清淡的開口:“隨意。”
慕青鳳冷冷一笑,轉頭看向了陽光下的梨花:“或許,我應該把這筆賬,算在我自己的頭上。”
君景嵐蹙眉:“你的命,是朕救回來的,除了朕,即便你自己,也動不得。”
慕青鳳輕笑一聲,翻身出了陽離亭,邁着輕緩的步子,向梨花深處走去:“待我事情辦完,若還有命,餘下的命,便用來報答先生的救恩之恩。”
君景嵐的心,猛地一抖,手指不小心撥動了琴絃,拉出了一個刺耳的聲音。
看着慕青鳳離去的身影,君景嵐墨色的瞳孔,梨花亂飛。待到慕青鳳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梨花的盡頭,君景嵐緩緩的開口:“這是你自己說的,朕記下了。”話畢,便是低眉看琴,彈了一曲《鳳求凰》。
而在梨花的另一處,璽貴人扶着梨花樹,看着亭中彈琴的君景嵐,緩緩的捂住了心口,轉身,扶着祥蕊離去。這首曲子,她聽過皇上彈過。那一次,皇上不是爲了她而彈,這一次,也不是爲了她。
事情彷彿就這麼過去了。沒有人再提起歡喜。這個人,彷彿被遺忘了。冬梅依舊在慕青鳳的身邊伺候,慕青鳳每日都呆在承乾宮學習宮規典訓,練字靜心。君景嵐同樣日日宿在承乾宮,所有人都知道當今景帝,獨寵賢美人。
三月過半,慕青鳳歪在榻上,看着手中的書上,寫了一條宮規:謀害皇嗣,證據確鑿者,誅心。
緩緩的合上了手中的書,慕青鳳將書放到了矮几上:“今日就看到這裡吧。”
冬梅立馬將書收了下去。花娘爲慕青鳳端上一杯菊花茶:“娘娘身子大好了,要不要出門看看。”
慕青鳳端起茶盞,淺淺一笑:“今日心情頗好,出門逛逛吧。”
正將書小書架的冬梅聞言,笑着轉身看着慕青鳳:“聽說今天校場有比武,宮中其它的娘娘都去了,咱們也去看看?”
慕青鳳聞言,笑着點頭:“好。”
冬梅聞言眼睛一亮,高興的一拍手:“我去給娘娘拿一面扇子,外面的陽光暖的很,保不準站久了,就流汗了。”
花娘笑着道:“還是冬梅想的周到。”
慕青鳳淡笑着,帶着二人出了承乾宮,去了校場看臺。果真如冬梅所言,校場看臺上,藍妃等人,坐在一處垂着幕簾的座位上,一邊剝着瓜果,一邊看着臺上的禁軍兩兩比武較量。
慕青鳳緩緩的走下了看臺。她的出現,也引起了藍妃等人的注意。宮妃們看着慕青鳳正大光明的立在看臺上,看着校場中的男人們,不約而同的,都沒了聲音。
藍妃給浣葉一個眼色,浣葉立馬掀開了幕簾,小跑着到了慕青鳳身邊,屈膝一禮,然後道:“娘娘,藍妃娘娘邀您過去坐。”
“不必了。”慕青鳳說着,緩緩的朝比武場走進,“我站會兒,就走。”
浣葉見狀,緩緩的道:“娘娘,您站在這裡,不合規矩。這校場中,都是粗鄙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