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羣鳥的陰影在天空中展開,它們從青黃色的草地上飛起,數以千計萬計,將草與天的界限打破。翅膀拍擊,鳥飛如震,順着山丘的起伏向上,又再次騰空。有馴鷹人嘹亮的哨聲做媒,數不清的鳥鋪滿了天空,烏鴉鴉,密麻麻。而它們的腳下,風依然吹拂,草仍舊蒼綠,江河白茫沾染霧氣,船隻三三兩兩停泊。

漫天遍野,只剩下了萬鳥齊飛。

李信擡起了頭,他眼中映着無數鳥衝上雲霄的震撼場面,感受到臉頰的柔軟清涼。

他的心,在一剎那被揪起來,驟然大跳。他手下餵食的蒼鷹,被那萬鳥所引,狠狠啄了少年的手一口後,也拍着翅膀,叫聲高亮地衝向了那羣往天而走的鳥們。李信的手被鷹啄了口,卻只是顫了顫,他都沒顧上自己養了這麼久的大鷹會不會棄他而走,他第一時間就回頭,往身邊的女孩兒看去。

聞蟬手扒着少年郎君的手臂,看他那般認真,看他那般專注,看他那般好看。她再次感受到,峨冠博帶比不上衣衫襤褸。即使表哥已經不是衣衫襤褸的那個郎君……她看得出了神,心裡喜歡得不得了,湊過去在他面頰上親了一下。李信回頭看向她,聞蟬立刻意識到自己情不自禁做了什麼。

她的面頰瞬時紅了,眼中溼潤清澈,還透着羞赧。

她歡喜無比,又害羞無比。

李信驀然轉頭看向她時,她覺得分外的不好意思。心中甚至還生起了懊惱:哎呀,我怎麼就鬼迷心竅,覺得表哥好看了呢?怎麼就親他了呢?他都沒有親我!他都沒有那種衝動,我偏偏有,好像我輸給他似的。而且、而且……好不端莊、好不矜持啊。

聞蟬臉頰滾燙,李信越看她,她越不好意思。

李信眸色變黑,反手要抓她的手腕,將她扯抱過來。不料聞蟬突然跳起來,往反方向跑去。她帶着少女的慌張與羞怯、甜蜜,在親了李信後不敢面對他,呆呆想了一會兒後,竟是轉身就跑。

李信:“……”

他心情愉快,也不去追她。聞蟬不光撼動了她自己,她還撼動了他。李信都沒想過聞蟬還有情不自禁親他的時候,雖然只是親個臉蛋……少年眸中映着飛衝在天上的鳥羣,笑容怎麼也遮不住。

他也想變成一隻大鳥,跟它們一起飛起來!快活之意無法掩飾,他高興得都要飄起來了……

身後的腳步聲又跑回來了。

聞蟬氣喘吁吁面頰緋紅,她在李信驚訝的目光中,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表、表哥,我能再親你一下麼?”

李信:“……”

他身子兩畔的手握拳,抑制住自己強烈的衝動。他故作鎮定地笑,“能啊。”

聞蟬立刻跪下來,脣貼着他的面頰,再次親了一下。

李信心中發抖,當她甜馨的氣息貼過來,哪怕只是碰觸他的臉,他就全身血液往臉上冒。他臉厚心黑,他以爲過了這麼多年,他不會再對一個親吻那麼期待。但是不一樣,真的很不一樣。

他不是十五歲的郎君了,他已經見過了數不清的美人,但是美人如煙如霧,走馬燈一樣從他眼前晃過去。而他走在燈火闌珊中,每次一回頭,期望的,永遠只有一個人。那讓他放棄所有、讓他熱淚盈眶、讓他永遠想走近、永遠想碰觸的夢中女郎啊……

美人算什麼,金銀算什麼,權勢算什麼,前程又算什麼。他少時就爲她犧牲一次,當長大了,再次爲她去做什麼,也沒覺得如何困難。

饒他手能摧金斷玉,饒他讓人退避三舍,在他心愛的女孩兒面前,他永遠是初出茅廬的毛躁少年。

滿心滿意地期待她!

她親他一下,他就恨不得爲她生爲她死!

少年一身熱血,滿腔心念,他就想要她一個……

聞蟬擡起頭,碰到李信火熱的眸子。表哥的眸子已經開始燒火,他對她強烈的感情噴之慾出,而這種強烈的感情,又開始讓聞蟬不好意思了。她再次跳起來,往下方跑去了。

李信:“……”

再次沒有過上讓他緩半刻的時間,李信心中激動,聞蟬已經再次跑回來了。她氣喘吁吁,臉頰被燒得滾燙,她的眼睛亮得已經溼潤無比了。聞蟬聲音發抖,“表哥,我還想……”

“知知,”李信說,“來。”

他一把扯過她,讓她跌跌撞撞地跪坐在了他懷中。少年一手扣着她的後腦勺,一手捧着她冰涼的面頰。他脣貼着她,親暱而溫柔地親吻上她。

這一刻,時間似乎都靜止了。

羣鳥在天上徘徊,又在馴養人的哨聲中飛了回來。它們在天空中密密麻麻,一個個黑色點影讓人震撼無比。簡直像是一陣風吹過來,就將那些鳥又吹了回來。它們曾沿着山坡的弧度向下衝,往上衝。回來的時候,便是往下俯,向上走。

它們飛入青綠色的草原中,藏身於草下。於是萬千鳥羣倏忽間消失不見,天地間沒有了拍打翅膀的聲音。闃寂無比的人間,色彩斑斕。

失去同伴的蒼鷹在天空中徘徊旋轉,它如旁觀者般,見證萬鳥沖天,再看萬鳥飛入草中。它高高在上,看到那對少年男女坐在草丘高處,親密地擁吻。

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眼中映着鳥也映着對方。血液滾滾流淌,熱流在骨骸中橫衝直撞。一顆小小的心,在那胸腔中跳躍着想要飛出來。

這是一個帶着憐惜的親吻。

有些不熟練,有些莽撞,沒那麼熾烈,沒那麼不管不顧。

少年們試探着,碰觸着,**着。呼吸越來越急促,臉頰越來越燙。聞蟬的手一開始抓着李信的衣袍,被迫承受他的侵佔。後來,她忍不住身子靠前,她手攀上他的肩膀,又抱住他的脖頸。她虔誠地閉着眼睛、秉着呼吸,做好了被他攻城略地的準備。表哥那麼的強勢,他每次親她都像暴風雨沖刷般。

然這次不一樣。

他沒有那麼的衝動,那麼的無所顧忌。

他在引導着她,臉頰貼着她,睫毛碰到她。他捧着她面孔的手乾燥而溫暖,聞蟬閉着眼,有被他珍視珍惜的感覺。她心中不好意思,卻也伸出舌尖與他相碰,她青澀又勇敢地迴應他。少年扣着她後腦的手一緊,將她更深地壓向自己,而聞蟬聽到了他飛快跳躍的心跳聲。

聞蟬心中笑起來,知道自己取悅到了李信。

她也期待他,也走近他。她已經不是十四歲時茫茫然舉目無措只會哭泣等他回來的小女孩兒了……

少年們顫抖着,將甜蜜的親吻加深……

李信恍惚地想,親吻就和每晚做的夢一樣美好。過了好久,鳥聲已經平靜下來,聞蟬才依偎在李信懷中。她被抱在少年郎君的懷裡,閉着眼,傾聽他急促的心跳聲。她說不出來,她也心跳劇烈,但是她真的喜愛他。

聞蟬在少年的懷中,看到了自己懵懂徘徊的心意定了下來。

她心想:我試過了。表哥還是喜歡我,我還是喜歡錶哥。

她再想:我不要別的了,別的都不行。我要嫁表哥,我想做他的妻子,想跟他一直在一起。我想他走到哪,我都能和他一起……

年輕的女孩兒兜兜轉轉,從十四歲到十七歲,她終於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哪怕她依然對他有很多很多不滿,可是她再沒有不甘心,再不會覺得嫁給他是委屈了自己。如果她喜愛他,她就想要走向他。

聞蟬終於認定一個人後,便想要他成爲自己最理想的夫君。

想要他學富五車,想要他沉穩大氣,想要他……

聞蟬回到府上後,關上房門,用盡自己前半生的文字功底,恭恭敬敬地給長安去信。表哥說會稽現在半封鎖,慢慢的城門就會開了。外邊送過來的信函不一定收到,但是從會稽送出的信函,外界應該是能收到的。

聞蟬便去給長安的父母寫信,祈求他們把她許給表哥。

她覺得阿父阿母沒有那麼容易鬆口,她便決定每天寫一封。阿父阿母看信函看多了,就會明白表哥的好,就會知曉自己堅定的信念。

對了,不光她要寫信,表哥也要寫。表哥想娶她,不就應該擺出最恭順的態度嗎?

聞蟬趴在牀上,抑着心中歡快在牀上滾了一圈。她咬着脣,羞羞答答地捧臉想:我要怎麼讓表哥答應寫信呢?一定不能太露骨,讓他覺得我着急嫁他,讓他覺得我不夠矜持。應該是他更喜歡我,他更想娶我纔對……

聞蟬的一腔女兒心事尚沒有完全散發出來,她想與表哥分享的許多事都沒有來得及,晴天一道霹靂先打了過來李信又要去雷澤了。

當傍晚時,聞蟬坐在窗下逗弄八哥,碧璽上氣不接下氣,忽然從外院跑回來告訴她這個消息,“我聽女君身邊的侍女姊姊說的!消息來得可突然了,似乎是雷澤那裡的海寇忍不住上岸了……他們要李二郎天亮就動身走,女君在爲二郎收拾行裝呢!”

青竹道:“收拾行裝?我們來的時候,二郎不是就去雷澤了嗎?那時候也沒見女君送行啊。”

聞蟬站了起來,臉色微白,“因爲表哥這次要走好久。”

衆女:“……”

她們看翁主在廊下窗前站了一會兒,低頭似在思量什麼。她睫毛輕顫,面容如雪,站在霜月下,燈火影子重重疊疊打在她身上。這世上,再難找比她們翁主更加好看的小娘子了。而聞蟬並沒有站多久,就跑下了臺階,沿着廊檐跑開,往院外跑去。

碧璽茫茫然還沒有反應過來,青竹已經快速地讓侍女去拿披風給翁主,別凍着了翁主。

聞蟬一徑去了李二郎的院落。她走得很快,走到院門口時,喘着氣看院中一片混亂,僕從們來來去去地收拾東西,看到她就屈膝行禮,然顧不上招待她,又匆匆去忙主上交代的任務了。

李信站在屋門口,與李三郎說着話。

李信忽然扭頭,看到了院門口安靜看着他的聞蟬。他頓了一下,對目光轉過去的李三郎說,“……就是這樣。你到時候等我的消息,消息傳過來,你就儘快動身,別管這邊的事了。”

李曄還在猶豫。他覺得戰功都是李信的,李信要在事後分他一碗羹,他覺得自己是佔了便宜。李信雖然重義氣,肯放手,但他也不是傻子。他會不知道如果海寇之禍平定的話,朝廷會如何嘉賞麼?李曄思索着二哥到底在算着什麼,他還想推辭一番,慢慢試探二哥的真正意圖……結果舞陽翁主來了,李信的心思明顯飛到聞蟬那裡去了。

李信看一眼李曄:還不走?不要這麼沒眼力勁兒。

李曄:……

二郎重色輕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李曄見慣不慣。以前是聞蟬,現在還是聞蟬。過了這麼久,一直只有這麼一個人。想到自己曾找回來的那個跟聞蟬相似的女孩兒,想到自己還心中抱有僥倖心態不捨得把那個女孩兒送走……看眼現在李信的態度,李三郎覺得沒希望了,還是送走人吧。

沒有女郎能動搖舞陽翁主在自己二哥心中的地位。

李曄自然也不行。

他帶着一腔沒有琢磨透李信心思的疑問,無奈地告了別,給舞陽翁主讓出了位置。

李信面對李三郎時臉色平淡,跟李三郎說話時沒有多少感情流露。隨着他越長越大,隨着他吸收的經驗越來越多,李信跟衆人交流時,已經越來越多的沒有表情了。只有他表情淡漠,只有他擺出陰狠的一面,那些年長一些的人才會不那麼看輕他的年齡,纔會稍微認真地聽他說話。李信厭煩一羣人倚老賣老,他強調無數遍的事總有人犯。終歸到底,不過是看他年少,看他好欺負罷了。

李信基本改去了少時做混混時的那一身混蛋脾氣,不再這不服那也不服。他在成長的路上,越來越學會收斂自己的傲氣,學會去傾聽,學會去吸取教訓。同時他也學會了不讓人看出他在想什麼,他越是顯得高深莫測、越是面無表情,別人越會忌憚他。

不過少年郎君的一臉漠寒,在面對聞蟬時,就消失殆盡了。

他前一刻對李三郎言語淡淡,下一刻看到聞蟬時,就笑着對她招手。他臉上,重新有了意氣風發的影子,“知知,過來。”

聞蟬隨他進屋,看屋外僕從們依然在收拾東西。李信不太熟練地倒茶給她喝,她喝了一口。

涼茶。

聞蟬:“……”

李信尷尬:“噯,我不常在這裡,忘了茶都涼了。我重新給你烹一壺?”

他在逗着她說話,聞蟬卻沒有那個心情了。她搖頭拒絕他的好意,也不想去問他會不會烹茶,她烏黑的眼睛看着他問,“你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回來?我能去雷澤看你麼?”

李信答:“明天天亮就走。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我儘量每場戰事空閒的時候,回來看你。你最好不要去雷澤,我怕你碰到意外,怕我臨時護不住你,也怕你過去,讓我分心。”

聞蟬看他半天:“……好。”

她這麼乖,李信又開始心裡不好受了。

他沒有遇到過向他撒嬌的不懂事娘子,他在遇到聞蟬、在發現聞蟬不喜歡後,就沒有流連過花柳之地。但是軍營中都有軍ji,大都是罪人之女發配過去的。別的娘子恃寵而驕,往往想得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李信看了不少,他想過聞蟬那樣對待自己,覺得很煩;但她太乖的話,他還是覺得煩。

李信:“你……”

聞蟬撅起嘴,“你還說教我練武呢,你連我學了什麼都沒看完。你都不知道我現在的水平是什麼樣。結果你就要走了,表哥,你真討厭……”

李信笑了。

他起身過來,蹲在她面前,與坐在榻上的女郎仰視。他吩咐她道,“好好練武,我有時間回來,你練給我看。我不是送了你大鷹嗎?你讓它來跟我傳信,這樣比較快。就是每份竹筒你少寫點字,別壓壞了大鷹。”

聞蟬:“……”

壓壞了大鷹……

好像她有多少悄悄話想跟他說似的,他臉可真大!

聞蟬哼道:“你別壓壞了大鷹纔對!”

李信又細細叮囑她很多事,聞蟬撇着嘴看他。她面上作不屑狀,然而眼睛會說話,她眼中流露出的神色,對他十分捨不得,對他十分依戀。李信苦惱:這樣不行啊。

知知這般想着他,她一個人待在會稽,可別鬧出什麼事來。

雖然她性子膽小,很少闖禍。但是李信實在不捨得讓聞蟬太過牽掛自己……他做點什麼,好讓她不要總那麼想着自己呢?畢竟想得越多,她越容易傷懷。

聞蟬心中正在琢磨:我要做一個大度的人。做一個支持表哥的人。我要讓他看看我長大了,我不再小女兒情長,拿不起放不下的……

她始終對當年李信對她“黏黏糊糊”的評價耿耿於懷。

李信忽然擡頭,看她笑,“知知,你真好看。”

聞蟬:“……?”

她頭皮發麻,警惕地身子後傾。李信笑起來這麼的輕.佻,眼皮上撩,跟桃花在往她這裡飛似的。他勾人的笑容,聞蟬雖覺得他莫名其妙,可心跳又控制不住地加速。

李信一臉正經道:“知知,你這麼好看。我好想睡你啊。”

聞蟬:“……!”

猛地跳起來。

她受到很大驚嚇般,推翻了前方案木,瞪大眼睛看着一臉流氓氣的少年郎君。她簡直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然他一臉正經、眸色漆黑,那種吸魂奪魄般的幽黑目光……聞蟬轉身,扶門而逃。

身後傳來少年郎君忍俊不禁的哈哈哈大笑聲。

李信這一劑料,確實下得挺狠的。事後他懷疑,自己是不是下得太狠了。因爲第二日他出城的時候,等了不知道多久,等得他那個常年一臉淡泊的父親都託人來問他怎麼還不出發,李信都沒有等到聞蟬的隻言片語。

她自己不來也罷了,也不派侍女給他送點兒什麼。

李信摸摸懷中抱了多少年的司南佩,一臉心酸地上了馬。他心想他真是嚇壞她了吧,恐怕一段時間內,聞蟬對他都要繞路走了。但同時,他心中又有失落感。

他連表達下自己的真實意願,都能嚇到聞蟬。

他只是小小的試探下,就試探出了她的膽小……李信撫摸下巴:他是不是該慶幸那天親她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沒有真正把自己的性子全露出來呢?不然恐怕那時候就驚着知知了。

李信嘆氣:我喜歡的娘子啊,她那麼不經嚇,恐怕根本承受不住我強烈的欲.望。我的追妻路漫漫,我何時才能打消她心中的防備,抱得美人歸呢?

很快,李信就沒有心思再去想聞蟬了。他們這邊快馬加鞭到了雷澤,連敘舊的時間都沒有,就投入了戰場中。海寇分爲兩面夾擊,李信回來的已經晚了,雷澤的水軍們幾乎要頂不住了。然而李信手下的那些兵並不是朝廷招募的正規兵,雜七雜八的不知道李二郎怎麼湊出來的。造成的結果,就是那幫人只聽李二郎的吩咐。然而李二郎人還在會稽,雷澤官員們每天都想罵街!

在他們不知道把李二郎罵了多少遍的時候,李二郎可算是來了。

李信進軍營,便承受雷澤校尉的一通大罵。校尉拍着桌案,唾沫噴到少年郎君的臉上:“你還知道回來?!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延誤軍機?!我直接讓人把你拖出去斬了都是應該的!你……”

李二郎漠着臉,擦去被濺了一臉的唾沫。

衆位雷澤官員打着官腔,拉那位脾氣火爆的校尉。他們格外害怕李二郎和校尉吵起來,畢竟會稽只是前來協助他們的,朝廷那邊都還在含糊着應付。校尉一頓發火,把李家得罪了,李二郎抽兵走了那可就糟了……

沒看李二郎臉色難看麼!

大家跟李信打交道也不是一兩天了,誰不知道李信那副唯我獨尊的狂性子呢?惹火了這個人,掀桌走人都是輕的!

誰料他們這般惶恐,李信深吸口氣後,卻並沒有發怒,也沒有跟校尉對噴。他淡聲,“這次是我的錯,我下去後就領軍棍。但是現在的問題不在於我,而是海寇接下來的戰怎麼打。我昨晚做了圖,讓大家來參詳一下……”

他讓衛士去軍營外搬回來一車竹簡。

校尉意外:“你趕路還繪製了圖?”語氣已經沒之前那麼衝了。

李信說:“我預料我來晚了,耽誤了時機。海寇必然趁此機會,從東西兩邊走。你們看……”

雷澤之地海寇之禍的爆發,在這場指揮後,達到真正水深火熱。接下來的兩場大戰,是朝廷與海寇最大的衝擊戰。兩方軍力最多都只願出這麼多,都在衡量利弊。拿下這場戰爭,雷澤之危可解。李信要的軍功也有了。

拿不下,就是雷澤陷落,被海寇侵佔的結果。而他們都知道,即使到了這個結果,朝廷也不會管的。

在戰事準備前夕,被李家幾個暗藏禍心的郎君安排進來的羅木,偷偷摸摸地與自己帶來的幾個同伴碰了頭。大家小聲交流,“李信正是最不能分心的時候。我們要不要在這個時候動手,殺了他,向李家幾位郎君請功?!”

幾人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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