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老爺子輕咳了兩聲，不說話，也不表態。
只是懶懶的迴應了一句：“你們年輕人的事，我才懶得管呢。”
……
顧妤從休息室出來，一個人直奔派對中心。
裡面的人依舊杯盞交錯，談笑風聲，這裡明爲派對，實則不過是一場上流社會的交際場所芾。
顧妤的腳步停在了過道里，目光透過人羣，落在了幾個熟悉的身影上。
曲靜雯一身翡翠色長裙拖曳在地，她的頭髮高高挽起，手腕上的鉑金鑽石手環，將她的手臂線條映襯的異常柔和，纖細修長的身材，氣質出衆樅。
她身邊站在厲紹憬，兩人都低頭看着不遠處一個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粉糰子。
元寶正伸手從服務生手中接過一塊草莓蛋糕，高興的手舞足蹈，並甜甜的對着服務生說了一聲：“謝謝哥哥。”
服務生臉色一紅，笑着迴應了小傢伙一句：“不客氣。”
說完，轉身帶着托盤離去。
曲靜雯走到元寶身前，蹲下身子，提醒她不要弄髒了裙子。
元寶點了點了頭，乖巧的應了一聲。
厲紹憬將目光從元寶的身上收回，擡起頭來，視線剛好與顧妤對上。
顧妤的表情微怔，很快，她錯開了與厲紹憬的對視，收回目光，轉身朝着無人的角落走去。
厲紹憬對身旁的靜雯說了句什麼，轉身朝着顧妤離開的方向去了。
曲靜雯從元寶的身前站了起來，視線落在厲紹憬的身後。
元寶拽着她的裙角，問道：“媽媽，厲叔叔怎麼走了？他不陪我玩了嗎？”
曲靜雯笑着看向元寶，伸出手在她的頭頂上摸了摸，耐心說道：“當然不是，只是，你厲叔叔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元寶眨着大眼睛，說道：“什麼重要的事？”
曲靜雯笑的一臉無奈，說道：“你還小，等你長大就知道了。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去幫幫厲叔叔？”
元寶用力的點了點頭，將手裡的蛋糕放在了桌角上，拉起曲靜雯的手，也朝着厲紹憬消失的地方走去。
……
通道里，顧妤逆向走在三三兩兩的人羣中。
有幾個認出她的人，點頭和她打着招呼，顧妤都強迫自己用微笑來回應。
只是，她笑的僵硬，心裡又苦又澀。
她一次次告訴自己，她和厲紹憬已經完全是兩個世界裡的人，他有妻有女，事業成功，家庭圓滿。
這場感情戰役裡，他是贏家。
她堅信，總有一天，她會忘記厲紹憬，就像當初忘記嚴復那樣，他會淡出自己的生命，而自己也會隨便再愛上一個什麼人，依舊可以愛的刻骨銘心，同樣可以愛的如火如荼。
她一個人站在通道的盡頭裡，努力的平息自己心底的那份躁意。
高跟鞋已經將她的腳踝磨破了皮，沒人的角落裡，她才感覺到鑽心的疼。
她彎下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踝，長吸了一口氣。
這場派對，對於她來說，已經不再具有有任何意義。
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趕快找到出口的方向，然後離開這裡……
腳踝處的疼痛再一次襲來，顧妤走路的姿勢微微趔趄了一下。
身後，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臂突然伸過來，一把托出了她的腰。
熟悉的味道衝入鼻間，顧妤不敢相信的回過頭去。
厲紹憬的臉色並不好看，彷彿還帶着幾分說不出的怒意，這與顧妤印象裡的那個沉悶的男人，似乎有所不同。
厲紹憬的手從她的腰上移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拖着她就往裡面無人的地方走。
顧妤被拖的有些跟不上，腳步不禁也加快了些許，甚至已經忘了腳踝處的疼痛。
角落裡，厲紹憬停住了腳，將顧妤一把拽到身前。
顧妤一個不穩，下一刻，脊背處突然傳來的涼意，讓她瞬間清醒。
無人的角落裡，厲紹憬將她抵在了牆上，用盡一切力氣去吻她。
帶有淡淡煙味的氣息衝進口腔，這種感覺既熟悉又有些陌生，激的顧妤起了一小層雞皮疙瘩。
她推拒着厲紹憬，可惜，掙扎無用，她被厲紹憬緊緊的環住了腰，動彈不得。
顧妤紅了眼，推開厲紹憬，一口咬在了他的肩頭。
厲紹憬不躲，除了臉色微微慘白，他連一聲也沒有吭，任憑顧妤發泄。
他知道顧妤恨他，如果這樣可以消除她的部分恨意的話，他寧願就這樣被她咬。
顧妤的力氣越來越小，直到口腔中有血腥氣瀰漫，她才逐漸放棄撕咬，被厲紹憬緊緊的抱在懷裡……
“不是說一輩子也不回來了嗎？”厲紹憬寒着聲音問道。
顧妤不語，此刻，她只想哭……
可眼淚還來不及涌出，卻又被她生生的給逼了回去。
不遠處，曲靜雯帶着元寶，正靜靜的看着這一切。
顧妤的嘴角漸漸彎起，心卻一點點的涼了下來。
她語調冷漠的說道：“厲紹憬，四年未見，我從不知道，原來你也有這樣放浪的一面。只是，我想提醒你的是，你的妻子正站在不遠處看着呢，你確定你回去能和她解釋清楚嗎？”
妻子？解釋？
厲紹憬抱着她的動作頓了一頓，不明白她的意思。
片刻後，他轉過頭，朝着身後看去。
當他看到曲靜雯和元寶時，他瞬間就明白了。
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他竟然是有些開心的……
這能不能說明，顧妤其實……還是在乎他的？
見厲紹憬漸漸的彎起了嘴角，顧妤皺起了眉頭。
她再擡眼看向曲靜雯，卻發現曲靜雯帶着元寶已經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顧妤懵了，這是什麼情況？！
難道，電視劇裡原配看到小三的戲碼，不都應該是衝上前，一個巴掌扇過去，然後聲淚俱下的控訴她是個婊.子的嗎？
可曲靜雯怎麼還走了？她真的就一點也不在乎？！
厲紹憬只低頭看着顧妤的眼睛，說道：“顧妤，對不起……”
這一句對不起裡，包括了太多的含義。
一件件回憶裡的畫面，瞬間全都涌入腦海。
她記憶裡，母親臨死前的模樣，記憶裡，那個來到世上還不到一天的孩子……
這樣的一句道歉，顧妤接受不了。
她反應過來後，一把將厲紹憬從身前推開，胸口劇烈起伏，大口的喘着氣。
顧妤盯了他許久，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遠處，有腳步聲響了起來。
顧妤擡起頭，發現印澤正朝着這邊走過來。
當印澤看到顧妤臉上的神色時，他加快了腳步，在她身前停下。
顧妤的脊背還靠在牆壁上，臉色白的嚇人。
印澤一臉關心的看着她，問道：“顧妤，你怎麼了？”
顧妤搖了搖頭，這才發現自己的頭髮已經垂落開來。
她無意識的對着印澤說了一句“我沒事”後，轉身狼狽的朝着通道的出口方向跑去。
顧妤的身影消失在印澤的視線裡，印澤一臉的莫名其妙。
而一旁的厲紹憬正姿態優雅的整理着自己的西裝外套，面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印澤轉過頭來，看向厲紹憬，勉強自己彎起嘴角，客氣道：“厲先生怎麼也在這兒？”
肩頭處被顧妤咬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厲紹憬疼的皺了眉。他答非所問，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這丫頭，下嘴還和四年前一樣的狠……”
說完，他笑看向印澤，假裝問道：“不好意思，剛剛印先生和我說什麼？”
印澤：“……”
——
在回去的路上，司機老孟忍不住幾次從後視鏡裡看向後排座位上的顧妤。
顧妤穿的少，外面又冰天雪地，老孟自覺的將車內的暖風調到最大。
從派對裡出來，顧妤的臉色就一直不好，靠在後排座位上，怔怔的看着車窗外。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手包裡的手機震動響起。
顧妤有些煩躁的將手機從裡面拿了出來，是張帆打來的。
顧妤猶豫了片刻，還是將手機接了起來，對着裡面的張帆說道：“舅媽，你找我？”
張帆的語氣有些急，問道：“小妤，你在那呢？印澤剛剛對我說你好像不舒服，怎麼了？”
顧妤長嘆了一口氣，對着手機說道：“我沒事，就是有點頭疼，我先回去了。”
電話裡張帆聞言，倒也沒多說什麼，只關心道：“如果實在疼的厲害，就去醫院看看，別耽誤了。”
顧妤對着手機點頭，答應道：“好的，我知道了。”
掛斷了張帆的電話，顧妤的煩躁之意更加明顯……
車窗外的路燈迅速的倒退着，一閃而過。
車子疾馳在高架路上，速度很快。
平日裡話不多的老孟開了口，說道：“我發現小姐自打從美國回來以後，整個人都變了。”
顧妤擡起頭來，看着後視鏡里老孟，淡淡問道：“哪變了？”
老孟搖了搖頭，有些無奈，道：“我也說不出，總之變了就是變了。看着比以前成熟了，卻也沒有以前活潑快樂了，許是長大了……”
顧妤落寞的笑笑，重複着老孟的話，說道：“快樂？”
老孟點了點頭，說道：“你別你怪你孟叔我的話多啊，我也是個有兒有女的人。他們每天高不高興，只消一個眼神我就看的出來，但孩子們孝順，有了煩心的事，多半也是不會和我們說的。”
顧妤點了點頭，問道：“孟叔，你跟着我外公有多少年了？”
老孟思考了一會兒，答道：“具體多少年，我也記不清楚了，不過，中途我曾經被調去過四川，給一個軍區司令當了幾年的司機。直到我去年退了休，才又回到了你外公身邊來工作了。現在我已經不在事業單位的編制內了，這一輩子也只會開車，既然你外公信任我，我就回來了。”
顧妤點了點頭，提到四川，倒讓她想起一些過往來。
顧妤隨意的問道：“四川那裡潮溼，我記得孟叔是有風溼骨病的……”
隨口的一句關心，讓老孟心裡微暖。
老孟笑了笑，說道：“是啊，在四川的那幾年，我的確也着了點罪。不過也還好，曲司令對我不錯，但凡陰雨天我犯病犯得厲害，他都不會勉強我去工作。他的女兒小雯，還幫我找了中醫。我也算幸運，遇上的都是些不錯的上司。只可惜，她人好命不好……”
顧妤沒有接話，安靜的聽着老孟絮叨。
老孟說的盡興，跑題了也尤不自知，繼續說道：“提起小雯那丫頭，不得不說，她脾氣比你還倔。爲了和那個老男人在一起，到底還是和他的父親決裂了。唉，好好的一個女孩，可惜了……”
顧妤心裡不是滋味，淡淡說道：“人各有命，那是她自己的選擇。”
老孟贊同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靜雯這丫頭，的確是個不撞南牆不死心的，可惜了曲司令對她的一片良苦用心……”
老孟的話音未落，突然被顧妤打斷道：“孟叔，你剛剛說，那曲司令的小女兒叫什麼？”
老孟愣了愣，隨即笑道：“你看看我，都扯到哪去了……哦，那丫頭叫曲靜雯。”
顧妤的大腦有片刻的空白。
她坐直了身子，盯着後視鏡裡的老孟，問道：“你說她嫁給了一個老男人？可據我所知，曲靜雯也應該接近30歲了。”
老孟有些詫異，從後視鏡裡看向顧妤，問道：“小姐也認識她？”
顧妤的臉色變了變，錯開了與老孟在後視鏡裡的對視，點了點頭後，說道：“見過幾面。”
老孟點頭：“這也難怪，你外公本就是軍區裡出來的，他們之間有聯繫也再正常不過。不過，你說的沒錯，靜雯小姐年齡也的確是不小了，如果我記得沒錯，今年應該正好30歲整。”
顧妤有些不解，一臉疑惑道：“既然她已經30了，她老公也不過大她五歲而已，怎麼就算是老男人呢？”
聞言，老孟笑出了聲來，說道：“是誰跟你說她老公才大她五歲的？”
顧妤一臉疑惑：“不是嗎？”
她記得厲紹憬今年也不過35，這個應該不會錯。
老孟笑夠了，搖了搖頭道：“靜雯小姐的男人啊，只比我小一歲，今天沒有50歲，也有49歲了，只是長的不顯老而已，我和他辦過幾回事，連我都要叫他一聲老袁的。”
顧妤愣住了。
老，老袁？！不是厲紹憬嗎？
老孟似乎沒有注意到顧妤臉上的表情變化，自顧自的繼續說道：“當初曲司令死活都不同意靜雯嫁給他，可根本攔不住。老袁不光年齡比她大很多，還有個15歲的兒子。這不前幾天吸毒又被抓了麼，這都第二次進去了。”
顧妤的表情錯愕不止。
老孟繼續說道：“我只感嘆，靜雯小姐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就非要嫁給他呢？當初，有多少年輕有爲的小夥子都追求到了家門口了，她也愣是不答應……所以啊，女孩一旦嫁錯了人，這輩子可能也就完了，我只可憐老曲司令，兩個寶貝女兒，竟然一個也沒聽他的話……”
老孟接下來還說了些什麼，顧妤幾乎都沒有聽進去了。
見顧妤不再吭聲，老袁似乎也醒悟，覺得自己今天的話的確有些多了，終於閉了嘴。
車內的氣氛再次回到沉默，而顧妤的腦子反覆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原來曲靜雯的老公竟然不是厲紹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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