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起了疑,所以聶誠勝在醫院休養的那段時間經常給李宗勇打電話,想要問問聶然的情況。
每一次李宗勇都會以聶然在訓練,或者是聶然在忙等藉口無所不用其極的打發着他。
越是這樣拖着,聶誠勝就越是懷疑。
到底是爲什麼,李宗勇總是拒絕自己和聶然通話呢?
爲此他便決定提前兩天出院。
醫院那邊看他差不多的確是恢復的差不多了,走路方面都已經正常了,便例行地叮囑了兩聲,就辦了出院手續。
聶誠勝和葉珍同時去了機場,但班次和目的地卻截然不同。
他是要飛去預備部隊那裡,而葉珍則是回家。
這次聶誠勝是被部隊的人就近送往距離海島最近的一座城市裡的市級醫院,要想前往預備部隊就必須要做飛機纔可以。
葉珍的航班比他的早一個小時,在臨登機的時候葉珍爲了以防萬一還是又不留痕跡地說了幾句,然後才放心的離開。
聶誠勝看着她消失在了登機的背影,接着重新坐回了候機室。
等又過了一個小時,他才準時的登上了自己那一班飛機,前往預備部隊。
從早上辦了出院手續,一直到站在預備部隊的大門口,他足足用了五個小時。
此時已是下午兩點。
初夏的天氣已有了些許的溫度,特別是中午十二點到兩點的時間段,太陽顯得尤爲的熱。
站在陽光裡頭沒多久就能感覺到頭髮被曬燙了的溫度。
而此時,聶誠勝就這樣陽光下等着。
預備部隊站崗的士兵則在那間門崗的亭子里正打電話向李宗勇彙報這一情況。
當坐在辦公室裡的李宗勇聽到這一消息後,霍地就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臉色也變了幾變,“什麼?你說聶師長在部隊門口?”
那位站崗士兵平靜地陳述道:“是的,他說今天來是特意親自感謝您的。”
“這……”
李宗勇心裡頓覺不妙,可還沒想到方法打發讓哨兵打發他走,就聽到電話那端的人已經被換了一個聲音。
“李營長,不會不歡迎我的不請自來吧。”
聶誠勝這段時間的電話來的實在是太過頻繁,以至於這聲音實在是太過熟悉,連問都不用問都能知道是誰。
李宗勇暗暗嘆了一聲,但表面上卻熱絡地很,笑着道:“聶師長大駕光臨我怎麼會不歡迎呢。只是……”他停頓了幾秒,隨即道:“只是我現在正在開會,可能不太方便。”
這麼多天來李宗勇不是說聶然在忙就是他在忙,這種藉口他聽了來來回回不下五六遍,這回他是打定主意過來的,哪裡那麼容易被打發。
他很是隨和一笑道:“沒關係,我今天一天都很空閒,有的是時間等。”
話都說到這種地步了,李宗勇知道今天是肯定躲不掉了,無奈之下他只能笑着道:“是嗎?那既然這樣的話,那就先去休息室等着吧。”
“那我就等着了。”
聶誠勝把電話還給了那名哨兵。
那斌站崗哨兵在接到了李宗勇的命令之後,馬上就打開了大門。
鐵門緩緩往裡面移動了一些。
聶誠勝便坐回了車內,讓劉德把車開了進去。
很快,李宗勇的勤務兵就從大樓裡迎了出來,帶着他和劉德直接上了三樓的休息室。
一杯茶、一份報紙,全都準備妥當以後,才退了出去。
聶誠勝就坐在沙發上,看着掛壁上的秒針等待着。
相比較他的冷靜,此時的李宗勇感覺自己手裡有些發緊。
因爲他很清楚聶誠勝這次來的目的是什麼。
這些天來聶誠勝幾乎每天一個電話,其中基本上都會帶上幾句聶然。
每次他都以各種各樣的藉口將聶誠勝打發了過去。
他總覺得能拖一天是一天,說不定明天聶然就醒過來了。
只是好多個明天都過去了,聶然依舊沒有任何清醒的跡象,反而他能想到的理由和藉口都已經被說了個遍,讓他着實苦惱不已。
可如果知道捏出水親自跑過來一趟的話,他寧願想被藉口逼瘋,也不願意聶誠勝上門找人這一絕境。
站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了許久,他最終還是忍不住地打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剛一通,李宗勇就馬上問道:“怎麼樣,她醒了嗎?”
對面的那個男人聽上去像是在吃着東西,說話的時候鼓鼓囊囊的,“還沒睜眼呢,睡得死沉死沉的。”
還沒睜眼這四個字徹底絕了李宗勇最後的一抹希望,無奈的他只能嘆息地問了一句,“那醫生怎麼說?”
“說是體質問題,需要好好休息。”那男人說話的語氣還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好,我知道了。她醒了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一定!”李宗勇到最後還是一如既往的重複地道。
電話那頭的男人被他像是完全給打敗了一樣,嘆着道:“這話你已經在這幾天連說了好幾遍了。”
李宗勇很是嚴肅地低斥的道:“這次不一定,總之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那人聽他語氣那麼嚴肅,沒了往日裡的溫和樣子,也不禁回答道:“是!”
在得到了肯定回覆,李宗勇依舊沒有鬆緩情緒的樣子。
反而神情更爲緊繃了起來。
聶然沒有醒,也就意味着又要對聶誠勝找藉口,然後打發他走才行。
深吸了一口氣,李宗勇這才握着手機擡步走到了樓下的會議室去。
在開門前,他努力的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如平常一樣,隨後才推門走了進去。
帶着和善的笑,李宗勇上前主動去握了握聶誠勝的手,“聶師長,真是怠慢了怠慢了,剛纔那個會議開的太久了,讓你久等了。”
聶誠勝也馬上起身回握着他道:“怎麼會,李營長公事繁忙是應該的,反倒是我不好,突然來訪,打擾了你。”
“怎麼會,聶師長能來,我歡迎還來不及,怎麼會打擾我。”李宗勇笑了笑,緊接着就轉移了話題,“對了,身體好些了嗎?”
聶師長也同樣笑着忽地啊:“好多了,沒什麼太大的問題。”
“就算身體好多了也要多多休息纔是啊,你這一次病的可不輕,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這樣纔有精力去帶兵啊。”李宗勇說道。
對面的聶誠勝臉上的笑不變,“醫生說我已經沒有大礙了,再說了咱當兵的老躺牀上反而覺得身子沉,還不如起來活動活動,所以我想在最後的病假兩天來親自謝謝你。”
聽着這些顛來倒去的道謝,李宗勇心裡頭一個勁兒的想要趕他走,可又不能說,只能面帶微笑地和他聊着。
“聶師長你這也太客氣了,這些都是應該的。”
“怎麼會,這次你們可是出了大力了,要不是你,那女海盜哪裡那麼容易被擊斃。”聶誠勝依舊坐在那裡不停地說着。
李宗勇無奈應付着,“我也是僥倖,趁着她沒回過神這纔有機會開槍。”
聶誠勝想起那關鍵的一槍,他似是感嘆了一聲,“要不是有你,我這會兒估計是難說了。”
“你放心,就算沒有我,劉隊長也一定會救下你的。”李宗勇臉上不露聲色地笑,但事實上他心裡現在恨不能打包把人丟出預備部隊。
然而,還沒等他找到什麼委婉的話時,就聽到對面的聶誠勝笑着說:“可是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謝謝你,不止是因爲我,還有我女兒,在預備部隊訓練那麼久肯定給你添了不少的麻煩。”
這下,李宗勇的心裡頭不禁“咯噔”了一下。
因爲他知道,聶誠勝的重點終於來了。
果然,還是躲不過去。
對方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他已經沒辦法不接下去了。
李宗勇的臉上依舊帶着笑,說道:“不會,聶然很聰明,訓練的也很好,並沒有給我造成什麼麻煩。”
聶誠勝卻這時候擺了擺手,笑容中竟透出了一抹苦澀,“她是我女兒,我多少還是瞭解她點的,這孩子以前性格很內向,爲此特意將她送到部隊來歷練一下,沒想到自從來了部隊之後,性格就放開了很多,這才讓我和她媽媽放心了不少,這其中李營長肯定沒少花心思。”
這番話要是讓聶然聽到了,只怕她真的是要笑出聲了。
歷練?
把一個無辜膽小的女孩子直接歷練死,如果這也算是一種歷練,那麼她真想把聶誠勝立刻同樣按在水裡,然後好好“歷練”一番!
而此時坐在對面的李宗勇聽了他的話,神色上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他和霍珩都曾經私下將聶然調查過。
在進部隊之前日子過得並不如意。
父親的冷漠,繼母的冷眼相對,甚至還被僞造了年齡丟進了部隊。
就憑這些作爲,他都不能相信聶誠勝的一星半點。
可又不能當中駁他的面子,只是笑着道:“估計是部隊裡同齡人多,好交流,這也是一大原因吧。”
聶誠勝還在那邊獨自陷在“好爸爸”的人設當中,繼續說道:“可能吧,我工作忙,一直疏於關心她,她媽媽呢又一直把重心放在她弟弟身上,難免會讓她心裡總有些失落感,其實這一點我也挺自責的。”
李宗勇坐在那裡,用不鹹不淡的話打發着他,“我相信她以後會懂的。”
“希望吧。”聶誠勝坐在那裡嘆了一口氣,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對了,她現在人在嗎?我真的好想她,她都一年多沒回來了。”
有了前面的那一段鋪墊,這句話在這時候說的可謂是恰到好處,就連李宗勇都沒有辦法拿捏到他什麼錯處。
被逼得實在沒有辦法的李宗勇只能用相同的藉口迴應道:“這個……她去野外訓練了,所以暫時不在營區裡。”
這回聶誠勝可沒那麼好打發了,“前兩天我打電話的時候她不就在野外訓練嗎?而且我記得你說這次的訓練只需要五天時間,今天是第六天了吧?”
“這次的訓練地方比較偏遠,因爲這次登島情況並不是特別好,所以纔要延長訓練。”李宗勇也隨即變通地爲自己又找了個理由。
聶誠勝聽了,眉頭微微擰了擰。
又是訓練。
每次他一提到聶然,李宗勇總是搬出各種訓練,讓他很是無可奈何。
這回更是直接說延長野外訓練。
這擺明了就是不讓見。
一時間沒了辦法的他和李宗勇又設法繞了幾圈話,在確定今天肯定是看不到聶然之後,他治好又和李宗勇寒暄了一番就此打道回府。
李宗勇一直提着心和他聊天說話,這會兒見暮色遲遲,終於聽到他要說走,當下心裡頭一鬆,高興不已。
正打算要送他離開時,就聽到門口響起了一聲報告。
李宗勇看到是六班的季正虎,隨口問道:“什麼事?”
季正虎翻着手中的士兵綜合評定冊,徑直道:“我想問下,聶然這半年沒有歸隊訓練,可是夏季中旬就會有一次測評……”
原本還嘴角帶笑得李宗勇這下瞬間凝住了。
而原本打算要離開的聶誠勝此時也停了下腳步,神色變得冷凝了下來,“你說什麼?”
李宗勇當下暗叫不好,連忙對着季正虎說道:“你先出去。”
不明所以的季正虎站在門口看了看屋內的兩個人,感覺屋內的氣氛似乎變得有些不太對勁,於是回了一句是便離開了休息室。
季正虎一走,聶誠勝就冷着一張臉,語氣嚴冷的問道:“李營長,我希望你能給我解釋一下那個教官口所說的‘聶然半年沒有歸隊’這件事。”
李宗勇面上帶着笑,說道:“怎麼會,聶然一直都在部隊,從未有過離隊這件事。”
實際上心裡卻絲毫沒有底。
聶誠勝在前段時間就天天來問聶然的行蹤,這會兒他要是坦白出來,只怕到時候拔出蘿蔔帶出泥,把那小子的任務也給暴露出來。
所以他只能一口咬定沒這事兒。
但心裡不免有些責怪起季正虎那小子真是沒眼力見兒的。
本來人都要送走了,結果這會兒半路就給露了餡兒。
以至於現在在面對聶誠勝的時候他不禁有些緊張。
“是嗎?那我現在就要看到她!”聶誠勝冷硬着一張臉說道。
李宗勇耐着性子地笑道:“我不是說了麼,她現在正在訓練,暫時沒有辦法回來。”
“那就暫時中止訓練,用直升機把她給我送回來。”
聶誠勝如此這般,讓李宗勇心裡直叫苦,可臉上還是要擺着笑,“聶師長,這不合規矩,他們正在訓練,她中途回來,到時候怎麼算成績?”
“我現在管不了成績了,我現在只想看到我她!立刻馬上把她送回來!”
聶誠勝那大手一揮,毫無商量的命令讓李宗勇不免有些也有些不悅了起來。
他們之間先不說誰的頭銜大,就在預備部隊那也是他李宗勇說了算,聶誠勝可沒有這個資格來命令他做些什麼事!
“你這樣說是在違反部隊的規定。聶師長,我相信你應該和我一樣清楚部隊裡的規矩。”
但聶誠勝現在手裡有聶然這個名義,當然不會怕他了,“可是我的女兒現在在你們部隊裡不見了,你覺得我還要遵守這個規矩嗎?”
李宗勇果然立刻就硬氣不起來了,他無奈地緩和着聲音回答:“她沒有不見,她如果不見,我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那麼,那個教官爲什麼會說她半年沒有歸隊?而你爲什麼遲遲不肯讓我和我女兒通電話?!別告和我說,我聽錯了之類的,我還沒老,我耳朵沒聾也沒背!”
聶誠勝這牌強硬作風,讓拿不出聶然來證明的李宗勇很是爲難。
聶然身後關聯着這次的行動以及那小子十年的心血,他不能隨便這樣坦白出來。
聶誠勝看他皺着眉,猶豫着始終沒有下文,便再次冷聲地提醒了一句,“你如果再不說,我只能認爲我女兒被你們部隊弄丟了。到時候我可就不是一個人來了,李營長。”
他這番話極具份量。
一時間兩方竟就這樣僵持了不下。
屋內寂靜無聲。
突然間,門口一陣敲門的聲響打破了屋內這沉悶壓抑的環境。
“叩叩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