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希而頓大酒店。
桐城各大有頭有臉有身份有地位的企業負責人濟濟一堂,在市政府的牽頭帶領下,就老城區改造拆遷工程一事招標大會,於上午九點徐徐拉開帷幕。
羈景安作爲桐城NO.1的金帝集團總裁,當仁不讓地坐在臺下最中間的位置。
一衆或年老或肥胖或矮小的其他公司負責人,成了襯托他的綠葉。
因爲夜羽凡的意外出走,再加上倪威去機場根本沒有堵到人,男人心裡藏着事,心情煩躁,深邃的五官緊緊繃着,冷厲如刀鋒。
今天的這場招標大會,是他能不能把那個畜生繩之以法的關鍵,他無法置之度外。
只有他坐鎮現場,纔有可能引蛇出洞。
與此同時,一輛黑色邁巴赫,駛出金帝集團的停車場,高速飆行在寬闊的街道上。
方同從後視鏡裡掃了眼裝扮精緻迷人的莫雨柔,眼眸裡閃過幾不可察的鋒利,伸手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號碼,向羈景安彙報工作。
熱火朝天的大廳裡,羈景安感受到放在褲兜裡的手機開始震動,迅速戴上了耳機,凝神聽了起來,裡面傳來方同恭恭敬敬的聲音,“羈總,招標書我已經交到莫小姐手裡,由她代爲保管,我們正在趕往希而頓大酒店的路上,大概二十分鐘抵達。”
“嗯。”
男人冰冷頷首,掛了電話,沉沉倒在柔軟的座椅背上,墨眉深鎖,長指用力按着眉心,水晶燈照耀下的英俊面容非常慘白疲倦,狀態極其不佳。
坐在他身邊的顧司迦見狀,溫雅的眉眼狠狠一跳,從西裝口袋裡取出一板提神無副作用的藥丸,塞在男人的手心,悄聲說道,“景安,你的身體狀況實在太糟糕,趕緊吃下去補補氣,否則,你撐不完這場冗長的會議。”
以前與莫雨柔談的時候,即使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背叛,也沒見他這般死氣沉沉過。
看來,景安對夜小姐是真的情根深種,深到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程度。
再這樣堅持不休不眠少吃少喝的,只怕還沒找到夜羽凡,景安就會扛不住躺進醫院了。
“要吃幾粒?”
“正常人兩粒即可,你現在處於非常時期,吃四粒。”
顧司迦是個心細如髮的性子,邊說話邊遞過去一瓶礦泉水。
羈景安撐着兩邊的扶手坐起身,接連摳了四顆藥丸,隨手丟進了薄脣裡,擰開礦泉水的瓶蓋,仰頭喝了一大口冰冷的水順着喉嚨灌入胃部。
早就餓得絲絲抽疼的部位,經過這樣的刺激,更是翻江倒海般地疼痛開來。
一寸一寸剜心剔骨似的刺痛,瞬間令羈景安的神智保持了清醒,通過短信連續給還在找尋夜羽凡的倪威下達了幾條命令。
“繼續派人調出機場的監控視頻仔細查看,不要放過任何可疑的蜘絲馬跡。”
“去移動營業大廳調出她的手機清單,找到她最後的通話記錄。”
發完短信,羈景安身心俱疲,胸膛激烈地起伏不定,沉默不開腔,漸漸地,臉色泛起虛弱的慘白,只餘下愈來愈擔憂的粗重呼吸聲。
如果不是計劃到最關鍵的一步,這邊走不開,他早就與倪威一起去機場尋找夜羽凡的蹤跡,幹坐在這裡等待她的消息,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令他極度恐慌。
彷彿再不找到她,再不抓緊她的小手,他就永遠也見不到她的人,永遠會失去了她。
“景安,別太擔心,夜小姐會回來的。”顧司迦擔憂地掃了他一眼,說完後,默然無聲。
這場計劃是景安臨時起意的,事先誰也沒有腹稿。
時間緊迫,來不及通知夜羽凡,也是爲了讓她不牽扯進來,所以整個計劃裡,只有夜羽凡是最無辜也是受到傷害最大的那個。
也難怪一向溫柔善良的女人,會性格大變,鬧起了離院出走。
只是發展到這一步,苦了她,也苦了景安。
談情說愛,真是件傷心傷肝傷肺的痛苦事,少沾爲妙!
顧司迦輕輕地搖了搖頭,爲自己還未沾染這種痛苦的東西感到一絲慶幸。
大廳門口突然傳來了異樣的騷動。
甚至有蹲守在外圍的記者發出不可思議的尖叫,“靠,這不是那誰……六年前死了的羈柏政嗎,大白天的,死而復生了?好可怕。”
“滾蛋,你是不是認錯人了,這是羈先生,沒看到他身後跟着的女人是莫雨柔小姐?”
“要滾蛋的人是你!你朝大廳裡面瞧瞧,羈先生在裡頭穩穩坐着吶,這人真的是羈柏政,長的與羈先生簡直是一模一樣。”
此起彼伏的聲浪,透過打開的兩扇精緻房門,傳入了羈景安的耳蝸。
聽到莫雨柔與羈柏政走在一起,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男人呈現病態的五官上,戾氣乍現,立刻閃現一抹鋒利的暗芒。
一向溫雅如蘭芝玉樹的顧司迦,陡然變了臉,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從齒縫裡狠狠蹦出去,“景安,那個魔鬼真的出現了!你預料的沒有錯,莫雨柔還真是與他達成了交易,靠,她不是口口聲聲說對你是真愛嗎,轉頭就倒向了魔鬼的懷抱,去她孃的真愛!”
能讓斯斯文文的顧司迦大爆粗口,可見莫雨柔的所作所爲,是真的讓他憤怒到了極點。
羈景安肅然着那張面無表情的俊臉,手指狠狠地摁着額頭兩邊太陽穴,壓住脹痛的地方,勾脣冷然地說道,“他來了,是好事,就怕他不來!”
等羈柏政那邊的一行人落座後,招標工作正式開始。
每一家公司都派了一個代表把己方的招標書遞在了市政府的辦公人員手裡,給出的價格最高方就是今天的中標者。
金帝集團給出的價格本來是最高,但由於標書被莫雨柔轉到了羈柏政手裡,底牌已經被泄漏,最後羈柏政只是往上多加了一萬塊,就如願以償成爲了老城區改造工程的中標者。
“景安,叔叔感謝你的承讓,一起吃頓飯,怎麼樣?”羈柏政笑意盈盈走過來,一舉一動都是勝利者的嘴臉。
莫雨柔則心虛地站在羈柏政身後,目光躲閃,不敢去看羈景安的表情,臉色是精緻妝容遮蓋不住的慘敗。
高達上千億的項目,利潤驚人,足以把人變成貪婪的魔鬼。
而得到這份標書上的價格,就是羈柏政要幫她拆散羈景安與夜羽凡感情的條件,她別無選擇。
羈景安視若無睹,緊緊抿着薄脣,面容陰鷙狠沉,把玩手裡的手機,一聲不發走出大廳。
“景安,等等我。”
顧司迦冷冷掃了眼現場,冷笑着跟了出去。
昂貴低調的轎車裡,羈景安沉沉靠在椅背上,狠狠閉上空洞寒涼的雙眸,胃部的刺痛越來越厲害,疼得無法呼吸,卻又必須呼吸,隨着那股錐心的疼痛,他擡手用力頂着腹部,等痛苦緩了緩,喑啞着嗓音說道,“司迦,去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