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繼續道:“如今後宮之中,除了柔妃做大,可還有一個洛妃娘娘,陛下爲此已經數月不曾臨幸過宮人,難道皇后娘娘就不想知道,爲何洛妃獨佔鰲頭,柔貴妃卻始終不曾動手?”
皇后挑了挑眉頭:“願聞公公高見。”
王直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想必皇后娘娘一定不知洛妃娘娘同九殿下的關係非比尋常。”
皇后眼中果然閃過一抹驚愕:“你是說洛妃和九殿下?”
“正是。”王直打量着皇后的神色。
“洛妃深得盛寵,九殿下在朝中的地位又是如日中天,兩人聯手,只怕是太子殿下的地位堪憂啊..一旦太子同九殿下交手,兩敗俱傷,這最後得利的可就是柔妃娘娘啊。”
皇后的神色間果然有所鬆動。
“王公公怎麼還在地上跪着,起來說話纔是。”
王直起身後並未落座,而是躬身道:“奴才如今地位不比從前,不宜在娘娘宮中逗留太久,以免傳出去,使得娘娘遭人話柄。”
皇后點點頭:“你先去吧,本宮仔細考慮一二,若有什麼打算,自會命人拜訪公公。”
王直告退後,神色恢復了之前的陰狠。
當初扶植北流雲,卻未曾想過他竟然這麼大的本事,短短兩年,就已經不受自己的掌控,自己辛苦半輩子的基業,短短兩年時間,就功虧一簣,實在是可惡!
算了算日子,正巧是一個月圓夜,王直眸子中滿是陰冷,北流雲,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抵的過我給你下的蠱!
天幕一點點被染成黑色,夜空像是一張巨大的黑布,點點星芒,像是被調皮的孩子咬出的洞。一輪巨大的明月掛在柳梢,好似圓潤的玉盤,讓人忍不住想要摘下掛在自己的房內。
王直擡頭看了看面前巨大的匾額,流雲殿,在夜色中散發出冷冷清輝。
王直走進流雲殿後,北流雲正坐在桌案前書寫着什麼,見到王直,當即起身恭敬道:“原來是義父來此,孩兒有失遠迎,還請義父恕罪。”
王直笑道:“九殿下這是哪裡的話,您貴爲皇子,怎麼好像老奴賠罪”
“賜座。”
蘇公公很快搬上來一把凳子,王直面色坦然,穩穩的坐了上去,絲毫不見半點不安。
“奴才只是想起許久未來探望殿下,心有不安,想要登門造訪,卻一直憂慮是否會耽擱殿下。”王直一面開口,一面不忘打量北流雲的神色。
眼下圓月雖未升至中天,可是北流雲卻也該是痛苦難忍纔是。
觀他神色,卻不見他有半分錐心,難道那毒他已經找到了解藥?
“義父這是說哪裡的話,兒臣能有今日,全賴義父照拂,若非是義父,只怕兒臣如今依然是那個苟延殘喘的九殿下,亦或者早已命喪黃泉,義父在兒臣落魄之時伸出援手,兒臣此生都將銘記於心。”
北流雲蹙着眉頭,認真道,言辭中似乎還帶着對王直有想要避諱的想法的不贊同,可姿態卻沒有一絲一毫對王直恭敬的意思。
王直看着這個樣子的北流雲,一時間心中更是惱火,當初他就是被他這副謙恭的樣子所惑,認爲這樣一個人是不會有膽子敢忤逆他的!
可是縱然以毒控制,卻還是在不到兩年的時間,讓他騎在了自己頭上!
看着王直喘着粗氣,北流雲向後靠在了椅子的軟墊上,一身月華白的長袍,金絲銀線夾雜着寶藍色的繡線,在胸口繪出一副月夜寒鴉圖,尊貴異常。
頭上的金色發冠上,橫插着一隻金莽頂簪,柔軟的髮絲被輕輕束起,帶着與生俱來的高貴儀態,美好的讓人自慚。
王直再次開口道:“奴才偶然想起之前爲了使九殿下提高內力,給九殿下服用了一種藥物,只是近來繁忙,竟是忘記將緩解疼痛的藥物交給九殿下了。”
北流雲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直,沒有說話。
王直一時間有些摸不準北流雲在想些什麼,不過寒暄了這麼久,只怕月亮已經越升越高,可是看着北流雲的神色,竟然依舊沒有絲毫變化。
難道他真的拿到了解藥?這不可能!
這毒雖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不過他所交給他的卻是經過重新煉製的,其中加入了幾味新的草藥,除了知道配方的他,斷然再沒有什麼東西能夠緩解他所造成的疼痛!
“難道你已經尋到了解藥的方法?”王直試探着開口。
北流雲笑道:“難道這種解藥十分好找?”
“並非如此。”
王直的臉色有些高深,想要從北流雲的臉上探究出什麼。
“兒臣自然沒有本事去尋得解藥,不過這種藥物對兒臣來說,似乎用處並不大,最初兩次確實是疼痛難忍,可是也不知爲何,到了後來,對兒臣幾乎沒有什麼影響。”北流雲淡淡的開口。
王直眯起眸子,似乎有些不大相信,當初煉製這藥劑的可是他聘請的江湖上煉藥赫赫有名的高手,斷然不會出現這種差錯,更何況,每一次的藥劑煉製成功,總會經過無數人的證實,怎麼可能到了他這裡就沒有作用?
“哦?這倒是一件好事,看來九殿下福氣匪淺,自有神佑。”
王直的臉色有些掛不住,卻還是恭維道。
北流雲漫不經心的道:“許是同中間服用的赤血草有所關聯,如今不僅摒去了疼痛之感,內力也是大增。”
“這樣看來,倒真是一件好事。”王直心中憤恨,面上卻無法表現出來。
北流雲同王直寒暄了幾句,王直從腰間拿出了一隻笛子,開口道:“奴才近來閒來無事,對音律一路倒是有所研究,不若請九殿下評判一二。”
北流雲微微頷首,王直眼中露出一抹冷意,將笛子放於脣邊,流暢的樂曲緩緩鋪散開來。
當樂曲漸漸開始,北流雲的神色一僵,明顯感到自己周身燥熱的好似要噴發出烈焰一般。
隨着樂曲越發的飄揚,北流雲周身繃緊,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自己體內蠕動。
樂曲越來越急,北流雲的臉色也漸漸開始漲的發紫,整個人一下子從凳子上摔倒在地面,狼狽不已。
體內,好似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幾乎要撐爆他的血管。
悶哼聲從男人的牙縫間蹦出,王直眼中盡是冷笑,看着地上的男子,彷彿從水中撈出來一般,脣角也終於有了笑容。
北流雲,你當真以爲避開了毒藥,就能徹底脫離本座的控制麼?
曲聲高揚,餘音繞樑,穿過流雲殿,迴盪在整個宮中的上空。
小六子閉着眼,跟着忽快忽慢的曲子點着頭,甚至愈發激烈。
楚洛衣也閉上眼靜靜聆聽,不過片刻功夫,就睜開了眼,蹙着眉頭,重重的拍了一下小六子的腦袋。
“主子,這曲子好奇怪,奴才從未聽見過這樣的曲子。”小六子晃了晃頭。
楚洛衣臉色有些發沉道:“這曲子不像是尋常的曲子,心志不堅之人聽後,很容易變得躁動不安,甚至做出一些瘋狂之事。”
小六子升起一陣後怕:“竟然這麼邪乎?這麼說來奴才心志實在是太過不堅定了。”
“只要避開不聽也就沒有那麼嚴重,你越是用心,越是沉醉其中,便越是受其蠱惑,不可自拔。”
“不過這麼晚了,誰在宮中吹曲子?還是這麼居心不良的曲子。”小六子嘟囔道。
楚洛衣推開窗子,看着夜空中高懸的圓月,似乎想到了什麼。
“只怕是這曲子不是用來蠱惑人心的,而是用來喚醒某種蠱蟲的。”
“啊?蠱蟲?”小六子臉色有些發白。蠱蟲這種東西,他只是聽說過,據說在太宗皇帝之時,後宮爭鬥最爲殘酷,苗疆公主和親嫁給太宗皇帝。
而苗疆一代最是盛產巫蠱之術,也因爲苗疆公主的到來,太宗的後宮再次掀起一輪腥風血雨,時常有妃嬪突然暴斃,甚至被蟲蟻啃噬的屍骨無存,更有甚者,有些貌美的宮人到最後只剩下一副空殼,卻像是行屍走肉一般在宮中穿行。
至於這些記載是否可考,還有待商榷,不過歷史上太宗皇帝蹭一度懾於苗疆公主的蠱術,卻是有據可循的。
另一方面,有傳言說苗疆之王,打算利用蠱術控制太宗皇帝,以達到控制整個北燕的目的,根據野史記載,太宗皇帝在永嘉元年臨近的兩三年內神志不清,殘暴不仁,下達了一系列難以理解的決定,與往日判若兩人。
而後來,洞悉真相的大臣,不遠跋涉萬里,終於尋得了另一位蠱師高手,這才解了太宗皇帝的蠱,將苗疆公主制服,這才使得北燕宮廷恢復往日的生氣。
楚洛衣點點頭,這種笛聲,對於蠱惑人心並沒有太大作用,而此刻位於皇宮,又沒有猛虎野獸,是以也起不到太大作用,加上剛剛探聽得來的消息,王直此刻正位於流雲殿。
楚洛衣垂下眸子,王直手中一定有蠱師,否則上次周旺不會要她去取北流雲的心頭血。
如今看來,縱然王直沒有取到北流雲的心頭血,卻還是早有防備,仔細推敲,只怕當初這蠱蟲就下在了北流雲服用的毒藥裡,借用月圓的毒發之痛,隱藏住無聲潛伏在體內的蠱蟲。
“主子,看那笛聲好像是流雲殿的方向?我們怎麼辦?”小六子開口詢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