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轉身離開,轉眼就消失於營帳之中,不見蹤影。
歐陽千城獨自一人坐在營帳之內,看着手中的一隻大紅色的同心結,心中卻莫名的煩躁。
湘羽推門進來的時候,正瞧見歐陽千城一個人坐在那發愣,手中一抹鮮紅格外的刺目。
湘羽的心被狠狠的紮了一下,有些痛不欲生,那隻同心結她認得,是洛衣曾經送給他的,當初還是她和輕雪陪着洛衣一道前往寺廟求來的,據說十分靈驗。
只是她不懂,歐陽千城,既然你已經對整個楚家痛下殺手,爲何卻還對此念念不忘。
其實,歐陽千城也不懂,當初面對楚洛衣的時候,他只是覺得自己無法下手,卻從未想過要放她一條生路。
只是,他從來都沒有想到,在這世間,有一種情愫,在失去之後才變得刻骨,他曾經不過是以爲復仇使然,可在痛下殺手之後,她卻一次次午夜夢迴出現在自己的夢裡,成爲他心裡的一個執念。
湘羽輕聲走進來,將手中的膳食輕輕擺在桌上。
歐陽千城回過神來,看着她道:“辛苦了。”
湘羽淺笑着搖搖頭,站在了一旁。
歐陽千城的目光卻重新落在了手中的同心結上,半晌後開口道:“湘羽,你說,若是我殺了北流雲,徹底摧毀了北燕,她會不會更加恨我?”
湘羽垂下眸子輕聲道:“殿下想聽怎樣的答案?其實答案早已在殿下心中不是麼?”
歐陽千城陷入一陣沉默,隨即沒在開口,拿起筷子夾起了一隻碗裡的水晶蹄髈。
湘羽有些受不了屋子裡壓抑沉默的氣氛,便忍不住輕聲開口道:“殿下不是素來不喜歡油膩,怎麼忽然想起了要吃蹄髈?”
“我記得洛兒曾經最喜歡吃這種東西。”
一句話再次讓湘羽住了聲,低頭忍下了拔腿逃離的衝動。
歐陽千城卻繼續道:“之前我一直覺得這種東西油膩葷腥,難以下嚥,她卻每每吃的歡喜,蹭的滿嘴油汁,所以我便忍不住想要嚐嚐。”
湘羽依舊沒有開口,她覺得,這裡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存在,整間帳篷裡好似都充斥着他同洛衣的回憶,而她依舊只是那個平凡普通,毫不起眼的女子。
“殿下若是沒事,我便先離開了。”湘羽終究還是落荒而逃。
歐陽千城看着她離開的身影,輕聲直語道:“你不該嫁給我的。”
三日的時間轉眼就到了,戰事一觸即發。
南昭邊城的大軍已經開始暗中行動,而北流雲也早已率領北燕的兵馬整裝待發。
北流雲帶着一衆北燕的兵馬此刻穿過狹窄的小路,終於趕到了兩座相連的夫妻山前,楚洛衣因着放心不下,也一併趕來,只是她和小六子懷中的兩個孩子爲這隻有些嚴肅和悲壯的隊伍平添了幾分歡笑。
走了大約三個時辰,北流雲終於率領大軍停駐在了夫妻山下。
北流雲的目光來回掃視了一會,也沒用開口詢問益多多,目光最終落在了距離地面一丈幾許的位置,直接轉頭看向周大炮。
對着周大炮使了一個眼色後,周大炮點頭應下,當即扔掉手中的兵器,徒手攀巖,踩着山壁上的石塊,向上攀爬者。
因着距離不是很高,沒多久,周大炮就爬到了一處枯葉掩蓋的地方。
周圍的人都靜悄悄的,誰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就連北流漪和北流衍似乎也被這種嚴肅的氣氛感染了,一雙眼睛瞪的溜圓,好奇的到處打量着。
周大炮小心的扒開了一點枯葉,眼睛貼上前去,整個人好像貼在了山壁上一般。
同時,北流雲整個人也靠在了山壁上,附耳傾聽着裡面的動靜。
周大炮先是向裡面看了一會,裡面漆黑一片,可以看出這條山道是是一條曲線,對面的光根本就照射不進來。
自己扒開的這些枯葉,倒是讓一束微光隱隱約約投射了進去,能夠看到一些空氣裡的塵埃。
衆人都小心翼翼的等着,周大炮又側耳傾聽了一會,對着北流雲搖搖頭。
北流雲思忖了片刻,而後對着益多多開口道:“馬上給外公還有太師傳信,讓他們即刻發兵,主動攻打南昭!”
“末將明白!”
張良立即將早先準備好的煙火點燃,而依舊在營帳之中的老國丈和江太師得到消息之後,便立即組織發兵,攻打歐陽千城!
得到北燕率先發兵的消息,歐陽千城沉默了許久,始終也沒有想通北流雲到底有何依仗,膽敢主動出兵。
思及前幾日北流雲帶人在營帳之中的秘密商討,歐陽千城不由得謹慎了一些,怕自己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同時,歐陽千城即刻命令黑海給南昭邊城的徐將軍傳信,命令他們立刻行動。
而在見到歐陽千城給徐將軍的傳信之後,北流雲對着蒼鐮打了一個手勢。
蒼鐮點頭之後,帶着幾人轉身離開了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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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兒,蒼鐮幾人便出現在了夫妻山的一座小山頭。
“先準備!”北流雲開口道。
蒼鐮站在山頭之上指揮着幾人,兩人分別抽動着棕褐色的藤蔓,而另外兩人則是搬動起地上的巨快巨石,一時間,衆人便瞧見一隻只巨大的水槽在緩緩移動着。
緩緩移動了片刻之後,水槽的斷口直接橫在了周大炮所對着的那一處小洞。
楚洛衣看着水槽的位置,大致估算了一下,便明白了北流雲的打算。
不過想了想,還是提醒道:“如今正是嚴冬,你確定可以引來大水?”
北流雲點頭道:“放心吧,正是因爲冬日,歐陽千城才更加放心,他一定想不到我會將冰鑿穿,凍層之下的水更加來勢洶洶。”
楚洛衣微微點頭,這些都要經過精準的計算,看來他果然早就在做着這個打算。
就在人們的注意力被這水槽吸引的時候,周大炮忽然對着衆人豎起了食指。
北流雲一擡手臂,整個人再次貼在石壁上,衆人紛紛屏息噤聲。
“我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啊,這洞實在是太小了,老子連個胳膊都伸展不開。”
“行了,哪那麼多廢話,沒看將軍都這樣挺着呢。”
“不過說真的,也不知道這邊什麼時候挖了這麼長一條山道,我們在這同太子殿下夾擊北燕,一定將他們打的屁滾尿流。”
“還打呢,若是再在這裡待上一會,估計你這老胳
膊老腿就不好使了。”
“廢話少說,咱們還是快些走,畢竟就算是打贏了北燕,我們也得有命活着回去才行,不然有命殺敵,沒命享受,那才叫可悲呢!"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連同一點微弱的火光也越來越明顯。
裡面士兵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帶着一種擴散不出去的悶響,甚至隨着他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就連他們那些有些濃重的呼吸聲都變得格外刺耳。
北燕的將士們紛紛豎起耳朵,小心翼翼的隱藏在山壁周圍,以防止南昭的士兵在山壁上的洞穴向下張望時,瞧見自己這方的人馬。
周大炮也掛在了山壁之上,小心翼翼的向一側挪動着,同時不忘將山壁上的枯枝重新塞好,防止有什麼疏漏拗。
在北流雲的指揮下,幾隊人馬分別藏身在不同的地方,一部分貼在山腳下,利用山道里的人向下看時所產生的視覺誤區藏身,還有一些人則是藏身在了一旁的斜坡之下,藉着枯枝雜草還有白雪作爲掩蓋。
楚洛衣抱着北流漪靠在山壁之下,小六子則是抱着北流衍跟在她的身旁跖。
兩個孩子瞪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等了一會,發現還是什麼動靜也沒有,北流漪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小粉拳頭一揚,張嘴就要嚎叫。
楚洛衣連忙豎起中指,做出噤聲的手勢。
北流漪剛剛到嘴邊的聲音被她嚥了下去,小嘴微張着,看着楚洛衣發愣。
楚洛衣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北流衍她倒是沒有那麼擔心,只是這北流漪卻絕對不是一個安分的主。
“漪兒乖,不要出聲,爹爹在打壞蛋,漪兒出聲壞蛋就會逃跑了,抓不住壞蛋,漪兒以後就會被壞蛋欺負的。”楚洛衣壓低了聲音,小心的對懷中的北流漪說着。
北流漪依舊是愣愣的看着楚洛衣,一旁的北流衍心中則是爲自己這個妹妹的腦子有些捉急。
“漪兒聽懂了麼?”楚洛衣再次低聲詢問着。
北流漪想了一會,瞪着一雙琉璃色的眸子點了點頭,而後豎起了小手,放在嘴邊,做出了一個噓的手勢,同時一雙眼睛傻傻的盯着楚洛衣。
楚洛衣點點頭,放心了不少。
這會,山道里穿行過來的南昭士兵已經開始動作起來。
鐵鍬斧子鑿打巖壁的聲音開始不斷響起,衆人心中明白,南昭的士兵這是打算鑿穿這僅剩的一層薄薄的山壁,待到徹底鑿穿之後,南昭的士兵便找到了出口,直接從山中穿行過來,襲擊北燕。
乒乒乓乓的聲音不斷響起,這段時間,是一段焦急的等待。
一盞茶的時間後,霹靂啪嗒的碎石從山壁上掉落下來,原本不過拳頭大小的洞,此刻變得已經足足有一個腦袋大小。
“終於鑿開了!真不容易!”一名士兵抹着臉上的汗。
“行了,鑿這麼一會就嫌累,還怎麼打仗!”一名明顯要低沉些的聲音響起。
“是,將軍教訓的是。”
北流雲眯起眼睛,瞄着洞口。
只見,人頭大小的洞口處出現了一個留着絡腮鬍的男人,男人將頭稍微探出去了一點,而後四處打量了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