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她仍然要感謝上蒼,至少它給了她贖罪和彌補的機會,沒有等到她對他痛下殺手,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之後,才讓她知道兄弟相殘,母子相傷的血淋淋的真相。
北流雲將太后的打量盡收眼底,勾起的薄脣輕動道:“太后娘娘不覺得這戲有些做過頭了麼?”
慕青臉色一白,眸子裡滿是受傷的神色,身形搖晃着險些沒有站穩,看着面前鋒利的少年,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太后娘娘是感到傷心麼?朕真是不知太后娘娘在傷心什麼?難怪先帝后宮美人無數,卻只有太后娘娘能想到最後,如今看來,朕算是明白了,太后娘娘的演技可是無人能敵,除了感動朕,朕看您連自己都被感動了呢。”北流雲彷彿永遠都嫌棄自己的言辭不夠刻薄,總是在不斷的找到使其更加尖銳傷人的方式。
“我...”慕青一時語塞,竟然說不出話來,她的孩子到現在都在認爲她是虛情假意,也是這是她身爲一個母親,一生之中最大的失敗。
北流雲一步步逼近,看着面前的女人,心中微起波瀾,事實到底是怎樣的,難道..這個女人真的會是她的母后?
看着北流雲眼中的嘲諷和奚落,慕青再次開口道:“我..母后待你何來虛情假意之說,當年你落魄不已,母后一直對你棄之不顧,更是從不曾給過你關心和問候,那時就是確確實實的不在意,何來的虛情假意之說?”慕青心痛的辯解着。
北流雲只是滿眼審視的看着她,繼續道:“當時我命若螻蟻,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又怎麼需要對我虛情假意?可如今朕掌控北燕天下,依照皇后娘娘審時度勢的本事,又怎麼會不懂得虛與委蛇?”
皇后只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胸口劇烈的起伏着,看着面前言辭尖銳的北流雲,緊繃的心絃就要坍塌,強迫自己鎮定的開口道:“是,當時我是視你爲螻蟻,可縱然如此,卻也從未曾踐踏於你,如今待你也是真心實意,怎麼會同你虛與委蛇?”
皇后攥緊拳頭,心中有些控制不住的在吶喊着,一次次的吶喊着,因爲我愛你,我愛你,因爲我是你的母親,我是你的生身母親!
“太后娘娘難道不覺得這個理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麼?真是最滑稽可笑的言辭。”北流雲冷着眸子開口,一步步逼近慕青。
看着比自己高出一頭多的北流雲,慕青只覺得從這個陌生的孩子身上體驗到無盡的壓迫感,那種彷彿窒息一般的感覺,讓人感到陣陣心寒。
太后一步步後退,一下子撞在一人多高的汝窯瓷瓶上。
身後的瓷瓶發出嗡嗡的聲響,慕青一下子站在原地,正要開口,卻見耳邊傳來陰測測的聲響:“你害死我母親,你讓我飽受羞辱和磨難,若不是你,我便不會經歷那些痛苦,所以,這一切,都是因爲你,你以爲我會就這樣放過你麼!”
慕青瞳孔驟縮,不,不是的,她纔是他的生母,是梅妃調換了她的孩子!梅妃的死同她沒有半點干係,那時柔妃的手筆,不是她...
看着北流雲那飽含恨意的目光,慕青一瞬間淚流滿面,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比自己的孩子深深的厭惡着痛恨着自己更讓人感到絕望的呢!
“這深宮幽寂,太后娘娘你今後就好好品嚐!當年我母妃所受過的苦,所感受到的絕望,我要你一一償還!”北流雲的聲音彷彿淬了蝕骨的毒,琉璃色的眸子裡滿是深沉的恨意。
慕青的眼中閃過一抹絕望,看着那絕情的雙眼,只覺得難以喘息。
北流雲冷笑一聲,甩袖離去。
眼看着那道背影就要消失在自己眼前,慕青衝上前對着那道背影道:“我纔是你的生母,我纔是你的母親,是梅妃將你同北流雪調換,纔會讓我們母子分離!是梅妃將你害到如此地步,不是我!”慕青跌坐在原地,在北流雲那強烈的恨意之下,終於瀕臨崩潰。
北流雲身形一陣,雙眼通紅,他竟然真的是太后的孩子...原來梅妃不是他的生母,難怪她看着他的目光總是那般複雜,難怪她從不肯擁抱他一下,難怪她到死的時候都不曾關心過他的死活,難怪她宮裡的宮人始終都不願同他親近。原來,不是因爲她生性冷淡,而是因爲她根本就不在意他的死活,可是,既然如此,爲何不直接殺了他?
呵呵,也許,高潔勝雪的梅妃怕自己這樣卑賤的性命弄髒了她的手吧!
北流雲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原來,這就是國丈府忽然轉投自己陣營的緣由麼?原來,這就是國丈幾次派人追殺北堂雪的理由?
北流雲的心中不由得劃過一抹蒼涼,本以爲早就死去的母親如今...
卻出現在這裡,原本的仇人卻成了自己的生母,這真是一個莫大的玩笑。
慕青看着北流雲停下的身影,眼中升起一抹希冀,那是她的孩子,她虧欠了二十餘年的孩子,因爲她的疏忽受盡苦難和折磨的孩子,是她那段永遠無法替代的記憶曾經存在過的見證。
北流雲的拳頭一點點收緊,如果,他不是梅妃的孩子,那麼同洛洛也就不是兄妹,這個認知讓北流雲的心再一次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北流雲停下步子,轉身走到慕青面前,冷聲道:“你以爲我會信麼?若你所言屬實,又怎麼會忍到現在才說!”
“是真的!當初我本就要同你相認,可從魚妃那無意間得知楚洛衣竟然也是梅妃的孩子!只要我不同你相認,你們便是血緣至親,就永遠不可能在一次,楚洛衣生性狡詐,詭謀多辯,又是你父皇的女人,她同你在一起,只會帶給你無盡的禍事,早晚會害了你的!”慕青義正言辭道。
北流雲居高臨下的看着面前所謂的母親,幽幽開口道:“你記清楚了,不是她要同我在一起,是我要同她在一起。”
慕青臉色一白,北流雲繼續道:“還有,我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則這太后的位置我不介意換個人來做,這一點,不管你是不是我的生母,都不會改變!”
沒有看慕青的反應,北流雲轉身離開,走出鳳翔殿,從牙縫
中緩緩咬出三個字:“江魚兒...”
北流雲眸色陰沉的走向淳魚殿。
大火過後,淳魚殿重新修建,可是這些時日了裡,江魚兒一直閉門不出,除了近身的幾個丫鬟,幾乎再沒有瞧見過她。
自從上次發現自己手臂開始潰爛之後,江魚兒的心頭便越發的不安,私下請了不少御醫來瞧,也喝了不知多少肉,卻也始終不能阻止手臂的潰爛銓。
因此,江魚兒一直都穿着厚實的衣服,便是睡覺也不肯脫去,時間久了,潰爛的傷口難免開始發出一陣陣惡臭,好在眼下是大雪紛飛的冬日,味道倒還不算濃烈轂。
魚兒驚覺之後,在空氣裡灑滿了香米分,甚至不敢讓丫鬟靠的自己過近,像是生活在地下不能見光的臭蟲一般。
魚兒坐在牀榻上,宮婢太監等宮人都被差遣離開,魚兒緩緩擼起袖子,手臂上潰爛的皮肉散發出陣陣難聞的氣味,一塊塊腐爛的皮肉上還有着不少藥膏,可是透過藥膏還是能夠清楚的瞧見化膿的皮肉。
魚兒的十指緊緊扣住牀沿,眼睛通紅,將袖子一點點放下。
她到底是得的什麼怪病,到底是誰對她做了什麼,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爲什麼!
就在這時,響起急匆匆的敲門聲:“娘娘,陛下來了。”
江魚兒瞳孔一緊,眼中閃過一抹慌亂,連忙將脫掉的外袍穿在身上,跑到銅鏡前在臉上塗抹上一層厚厚的香米分,因着太過慌亂,梳妝檯前的東西散落了一地,江魚兒急的快要出來。
怎麼辦,怎麼辦?
轉眼間,北流雲已經推門而入。
聞着屋子裡濃郁的香氣,北流雲微微蹙了蹙眉頭,看向帷幔之後的方向。
一旁的黃鶯連忙開口道:“娘娘身子不適,未能起身相迎,還請陛下見諒。”
北流雲沒有理會她,直接走向裡間,江魚兒蓋着厚厚的被子躺在牀上,臉色蒼白。
北流雲站在牀沿邊上,看着神色虛弱的江魚兒道:“愛妃身子不適,可有請了御醫來診治?”
江魚兒虛弱的看向北流雲,撐着身子想要坐起來,露出一抹勉強的笑意:“陛下,你怎麼來了。”
北流雲坐在江魚兒牀邊,沒有開口。
江魚兒心頭不安,生怕自己身上的味道被北流雲聞到。
北流雲神色不變,卻也發覺了江魚兒的不對,越是靠近江魚兒,香氣便越發濃重,彷彿想要掩飾什麼,若是留心,便不難發現在這濃郁的香氣之下,依舊有着一絲淡淡的難聞的氣味破土而出。
北流雲的眸子裡閃過一眯深意,手指輕輕探向江魚兒的髮絲。
江魚兒渾身一僵,反射般的向後躲去。
北流雲手指一頓:“魚兒你可是還在怪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