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的眸色深沉了幾分:“看來太后娘娘對神龍宗的瞭解着實不少。”
慕青沒有回答,而是繼續道:“雪兒卻是梅妃的孩子不假,哀家也不知當年梅妃到底緣何要將兩個孩子調換,只是,雲兒雖不是梅妃的血脈,卻是你們宗主當年的孩子。
幾名長老,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慕青的目光從北流雪身上收回,她並沒有欺騙衆人,所言句句屬實。
當年她爲皇后,卻也曾遭受陷害和冷落,而在被禁足的一日夜裡,一名黑衣男子夜闖了她的寢宮。
黑衣男子身受重傷,她怕惹上事端,拒絕相救,他的屬下想要威脅於她相救,男子卻並未勉強,而是讓人放她離去。
也正是因着他的做法,讓她破天荒的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看着男人身上涓涓不斷的血流,她終究還是將他藏在了自己的寢宮。
親自爲他更換藥物,塗抹傷口。
日日相處下來,剛剛對帝王心冷的她卻對他產生了絲毫異樣的情愫。
雖不知他的樣貌,可是她料定他長相俊美,能引來蝴蝶蜂鳥,魚兒沉落。
他溫柔之中帶着一股王者的氣息,比起浮躁奢華的北燕帝,更加符合她心中所期望的形象。
時日久了,她同他的關係也漸漸親近了許多,只是卻始終沒有越過雷池半步,最多的,便是他站在樹下凝望着某處,而她在樹叢之後,凝望着他的背影。
他溫和大度,能夠吟詩作畫,武功高強,知曉天文地理,風土人情,許多時候,她拄着下巴坐在河邊發呆,便聽着他乾淨的嗓音,爲她講些江湖上的奇聞趣事,血雨腥風。
時而她會被感動的一塌糊塗,時而也會忍不住潸然淚下,時而肆無忌憚的放聲歡笑。
那是自從入宮之後,她最開心的一段日子,那些日積月累的陰霾,隨着這些歡笑和淚水,一點點散去,爲她的心重新注入了一抹陽,他伴隨她度過了最枯燥無味的時光,讓她在許多年後,在藏起心思,可以隨意收割一條條人命的時候,始終留存着心底的那一抹善良。
只是後來,他走了,沒有任何道別,忽然間消失在她的世界中。
讓她恍然以爲這一切都是一場驚夢,夢醒了,一切又該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在陰謀詭計中努力存活,然後學着如何在一次次跌倒中捍衛這看起來輕而易舉就得到的後位。
可是就在幾個月後的一天夜裡,這麻木的寧靜再次被打破。
他再次一身血跡的出現在自己面前,而不同於以往的是,這一次他還中了媚藥。
滾燙的胸膛擁抱着她,黑夜之中,她依舊沒有看到他的容貌,卻熟悉着他身上好聞的氣息。
那一日,他再次闖入她的生命,攪亂了一湖的春水,卻在次日,再次消失。
她怔怔的坐在牀上,以爲自己做了一場夢,美好的夢,不真實的夢,可怕的夢。
可是,緊接着而來的反應,卻讓她明白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懷了他的孩子。
因爲此前有過北流葉,所以她對這一次的情況格外熟悉,情急之下,向北燕帝委曲求全,終於瞞天過海,成
功的誕下了他的孩子。
這是她深藏於心底的秘密,除了她自己和他,再沒有人知道,即便是老國丈,她也不曾相告。
也許正是這種小心謹慎,才使得她能守着這個天大的秘密,一路活到今天。
後來,他似乎曾來看過孩子一次,留下了一卷被黃布包裹着的羊皮卷。
她將東西收好,本打算等北流雪長大一些,再交給他。
只是這一路走來,她卻發現北流雪性子單薄,不喜爭奪,也鮮少參與皇權勢力之爭,她見這東西對他作用不大,又怕這東西爲他找來殺身之禍,便始終沒有急着將東西交給他。
一直到後來,她猛然間發現,自己的孩子不是北流雪,而是那個在卑末之中掙扎了無數年的北流雲。
“雪兒,娘不曾說謊,這些年來,如果你用心感受,定能察覺到娘對你的關愛更多,雖然對葉兒也不曾少,可是他卻隨了北燕帝的不少模樣,於他,孃的心中更多的是複雜和愧疚,他見證着哀家從一個仰慕英雄的少女,變成一個心灰意冷的深宮怨婦。而云兒的出現,則給了哀家新的希望,那是這一片黑暗之中僅存的美好的記憶。”慕青彷彿回想起什麼,緩緩開口。
北流雪的手不住的顫抖起來,怎麼會是這樣,事情怎麼會是這樣..
長老們止不住的震驚起來。
當年找到北流雲的時候,他們驚訝於他那樣一雙眸子,同當年的宗主竟然是如此的相似,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仔細調查他的身世,而後又取了他的血跡檢驗,才證實了他是神龍宗的少主無疑。
只是前不久,他們卻得到消息,說是當年梅妃同皇后調換了孩子,這不由得給了他們當頭一棒。
再取到北流雪的血跡檢驗,卻發現兩人的血跡竟然都是神龍宗的血脈。
隨即七長老派人調查,最終得出的結果則是,北流雲早就洞悉了北流雪的身份,當初的血跡被他所買通的宗族之人調換,纔會確定他神龍宗少主的身份。
雖然大長老幾人對此還是十分懷疑,畢竟北流雲那一雙琉璃色的眸子不似作假,只是七長老是他們一同相處了幾十年的手足兄弟,他們更是從未懷疑過他是否會從中作梗。
直到今日,北流雲使出了神龍宗失傳已經的頂級秘法,他們才大爲震驚。
再看今日七長老頻頻對北流雲不利的做法,不難不懷疑些什麼。
北流雲本不打算將這個秘法暴露出來的,當日,從慕青告訴過他,她是他的母親,而他拒絕承認之後。
私下裡又曾單獨見過慕青,慕青將當年神龍宗宗主留下的羊皮卷交給自己。
而翻看羊皮卷,他卻發現,這一功法對修復經脈有着奇效,甚至是可以讓廢人起死回生,一旦練就成功,威力無窮。
也正是因爲這本功法的存在,才使得他對安陽一戰有了信心,即便是落敗在北流海手中,也相信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只是,這個秘法他本打算留作底牌,等到日後對付歐陽千城時再用,只是不想慕青今日竟然要袒露自己的身份,情急之下,他只有提前暴露了。
慕青看着北流雲,目光溫柔,她不是傻子,她看的清楚,最初北流雲被逼的狼狽至極,卻始終不曾使用這等功夫,卻在她要昭告天下,受到七長老
威脅的時候,毅然出手。
也許,他還是不承認自己這個母親,可是這卻讓她有了信心。
他讓她閉嘴,不外乎是怕她將自己身爲皇后,卻私通外男的事情昭告天下,怕她爲了證實他神龍宗少主的身份,不惜背上通姦 淫婦之類的罪名。
他怕她揹負天下人的唾罵和嘲笑,所以他不惜聲嘶力竭,出言阻止,不惜打破計劃,決然出手。
想起當七長老的袖箭來臨時,他將自己甩出去的場景,慕青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淺笑,誰說她的兒子不愛她呢?
葉兒,你真的去了麼?若是此刻你也能在,該是多好啊。
就在慕青失神的片刻,神龍宗的長老紛紛吐出一口血來,獵人所帶來的老太監也臉色難看。
雖然外人看起來幾人似乎沒有什麼重傷,可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都受了極嚴重的內傷,這一次交手之後,只怕沒有個一年半載,怕是難以修養回來。
神龍宗的長老神色複雜,沒有想到自己宗族一向自詡上古第一大族,可是自己這些苦修的長老卻比不得之後崛起的獵人,今日他們以二對一,卻並無勝算,由此可見,神龍宗的實力早已不及當年。
“這麼說來,北流雲纔是真正嫡系血脈!”二長老捂着胸口開口道。
“極有可能。”三長老也蹙着眉頭回話道。
大長老思忖片刻繼續道:“當年宗主遭奸人所害,英年早逝,我們都以爲宗主不可能留下子嗣,可是從太后的話中,卻不難得知,宗主當年極有可能也育有子嗣。”
幾名長老紛紛點頭,這北流雲的血脈和身世確實都吻合,最主要的是他如今所用乃是當年宗主帶走的失傳多年的神龍宗頂級秘法。
如果不是同宗主有一定的淵源,想必這卷秘法是不會傳承到北流雲身上。
北流雪踉蹌着後退了一步,不敢置信的看向慕青。
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是,大哥和四哥的仇該如何?難道真的連老天都要站在北流雲一邊?
激動的眸子漸漸平靜下來,眼眶中的淺紅也一點點褪去,變成那本來的冰雪之色。
數名長老後退一步,看向北流雪拱手道:“對不住了雪少爺,如今看來你雖是我神龍宗血脈,可歸根到底,還是北流雲纔是我神龍宗的少主。”
北流雪垂下眸子,相對無言。
而就在這時,一聲巨響傳來,衆人齊齊擡頭望去。
原本武功高深莫測的七長老,終於在北流雲使出潛藏的秘密後,不堪一擊,重重的被甩在地上。
大長老等人神色有些難看,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本來同氣連枝的手足兄弟竟然會是叛徒,難道說,歷經了千萬年之後,神龍宗註定也只能一點點走向消亡和毀滅?
北流雲從天際緩緩落在地面,手中的琉璃花輕柔的舞動着,彷彿是母親的手,溫暖而柔和,卻在自己的孩子遭遇攻擊時,瞬間化做鋒芒無比的利刃,毫不留情的還擊。
七長老跌倒在地,狼狽的向後退着,北流雲一步步逼近,七長老的眼中閃過一抹惶恐,只覺得周身的皮肉一點點被炸開了一般。
隨着北流雲的步步緊逼,七長老一點點退到了大長老等人的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