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嫂就這樣來了又走了,幾乎悄無聲息。
沈宴卿恍惚間不是沒看見。而期間也不知道又來了幾波人,又走了幾波人,總之,她就是想把她現在心中所有的慌亂與恐懼、委屈,全部都在顧驀的身上。
因爲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
在沈宴卿心中,這會兒不可說不怨顧驀,不惱顧驀。可是難以改變現實。她愛上顧驀是真,早已經忘了陸禹琛是也是真……只是當費閣再次出現她內心瘡疤,而大約一年前的一切也都好像昨日般依舊曆歷在目,陸家毀了,陸禹琛死了,這些都在她的眼前一遍一遍的上演,放大,而她……卻嫁給了顧驀!
這一切儼然都不是夢!
是真的。
沈宴卿就這樣一邊哭,一邊捶打了顧驀好半晌,直到看着他肩膀都要青了,褲子也褶了,沈宴卿這才停下了手,整個人癱向牀面,原本懷孕的喜悅感,這一刻居然毫無一絲,儼然被多重意外所掩蓋了下去。
“……已經多久了?”
兀自煩躁地抽噎了一會兒,當終於冷靜了下來,沈宴卿這才勾起了天生的母性,還是有些心痛地低頭上自己的肚子,口氣卻仍然有些怨憤地問顧驀,聲音幾乎有氣無力。
顧驀知道她心中的鬱結還沒能完全消散,只是眼下礙於孩子的關係才隱而不發。於是也沒有遲疑,男人一項對別人趾高氣昂的,此刻卻好似受氣包一般,低垂着頭,甘願當起了沈宴卿的出氣筒,直接坐在牀邊,再次爲沈宴卿拉了拉被子:“醫生說七週了,開不開心?”難看地一絲笑容,顧大BOSS居然這種時候還不忘討好。
只是臉上笑容明顯有幾分僵硬……
沈宴卿擡頭看他,見到顧驀那張俊臉上難得的扭曲笑容,嘴角竟不自覺了一下,隨即立馬又掩下想笑的衝動,毅然別開了臉,只拿眼角橫他:“昨天……”不說開不開心,沈宴卿只口中冷漠地吐出了兩個字,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在這種時候還問顧驀昨天的事情,所以沈宴卿臉色難免尷尬、遲疑。
顧驀知道她想問什麼,見她欲言又止,只是微微一笑,也並沒有在乎她之前冷淡的態度,見她徹底不鬧了,也才安心拿過月嫂放在邊上的雞湯,舀出一些倒進碗中,一邊吹一邊回答:“你昨天昏過去以後,警方很快處理了現場,法醫驗屍證明死亡時間就在昨晚宴會開始後不久,與吳雪瑤失蹤時間恰恰吻合,所以……”說到這,顧驀特意微微擡頭看了看沈宴卿面色。
沈宴卿當下肩膀輕微顫抖了一下,目光輕晃間,整個人也瞬間沉默了下來。
直到半晌後她才問:“……死者是誰?”聲音中有幾分艱澀,又有些焦慮與無力感隱含其中。
吳雪瑤可以說是她此生最好的閨蜜,她絕不能看着她出事,可是……此刻沈宴卿的腦海中卻是怎樣都剋制不住費閣的出現。
這件事情究竟與他有什麼干係?
而他究竟……
沈宴卿心思一瞬間十分混亂。
顧驀看着她一臉若有所思,完全晃了神的模樣,不由得也跟着輕蹙起眉心,考慮了幾秒之後,才默默嘆出口氣,隨手放下湯碗,說:“根據入場身份證明,死者是楊市長的千金,楊樂盈。”這個身份舉足輕重,說完,顧驀眸中便迅速地劃過了一抹暗光。
大概他也是完全沒想到出事的人身份會是這般令人棘手。而他也是今天早晨才知道,原來“結誠醫院”的那塊地皮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最終落錘。
原因自然是出在楊市長身上!
而早先整個S市已經傳出的土地歸屬費閣與宙斯娛樂所有這件事情竟轉眼被說成是訛傳!
恨明顯,是有人在費閣簽署土地轉讓協議期間動了手腳……
可是顧驀萬萬沒想到,那個第三方居然是來自於靳家!
現在這樣想來,倒也能說得通費閣爲何要如此處心積慮的想從他手中返回一城。
換作是他,大概到嘴的肥肉就這樣沒了,也會激怒攻心,做出一些超乎常理的事情來。
可楊樂盈的死,卻是令顧驀怎麼都想不通——費閣這樣做究竟是想給他一個警示,還是自己給自己挖坑……他這樣做顯然是毫無意義的,只會攬禍上身。
沈宴卿卻不知道,就在她昏迷期間,整個S市早已經因爲楊市長的千金楊樂盈被殺而鬧翻了天。
這會兒,她整個人還依舊因爲費閣的那張臉,還有吳雪瑤的事情滿目惶然,不知所措。
“雪瑤她……”擡起頭,沈宴卿急切地本想說吳雪瑤絕不會殺人的,她想讓顧驀救救吳雪瑤,卻見顧驀輕輕牽起脣角微微一笑,似早預料到她會這樣一般,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之後見沈宴卿眸光輕晃,大概還是不相信,於是顧驀又補充:“你放心,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處理,我一定不會讓她有事,也會配合袁警官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調查的一清二楚,也好還你的好閨蜜一個清白,嗯?”
說着,顧驀再次撫了撫沈宴卿的發,見她沒有再抗拒自己,顧驀這才緩了心中壓抑,端起碗,小心翼翼地將雞湯帶些肉舀起,吹涼了,才討好地遞至沈宴卿嘴邊誘哄:“吃一口,你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宿,不吃東西怎麼行?”顧驀淺淡一笑,用下巴點了點手中湯匙,又看了看沈宴卿肚子,見她依舊不爲所動,末了,男人還不忘拿出壓箱底本事,低聲下氣地哄着:“月嫂親自煲的,熬了好幾個小時呢,很香的!你嘗一口……”
湯匙也跟着再次往沈宴卿嘴邊遞了遞。
想必這一幕若是被一杆往日見識過顧驀心狠手辣的人看到,只怕都會驚掉下巴。
而試問顧鼎集團總裁顧某人又何時這般對人如此低聲下氣過?
然誰讓他面對的人是沈宴卿?
可沈宴卿:“……”原本完全沒有食慾,歪着頭也不領情,眉心更是幾不可查地一皺就想要避開,可是一想到她現在肚子裡還有個小的,終歸還是微紅了臉,默默地將顧驀手中湯匙含入了口中。
只不過本來應該十分美味清淡得雞湯入喉,此刻在沈宴卿口中化開,卻如同喝墨一般,苦澀的直令她難以下嚥。
——
另一邊,在宴會結束之後,費閣已經連同羅珍妮一起離開了季家別墅回了陸家舊宅。
可以說,此刻的季家,儼然已經變成了整個S市最燙手的山芋。
且不說之前季家纔剛剛傳出刊物涉黃,觸犯文化法規的事情,眼下也依然被顧氏打壓。
而原本費閣只是想要利用季熊對季心嵐施壓,讓她爲自己做點事情,也好給顧驀找些麻煩正式提醒他最好不要與他作對,搶“結誠醫院”那塊地皮,對他完全沒有好處,可是……
“Jenny,你究竟是怎麼做事的?爲何會出現這麼嚴重的紕漏?”當兩人乍一回到原本屬於陸家的那棟別墅,費閣想起昨天晚宴的事情,立馬將手中報紙怒砸在了羅珍妮臉上。
原本早就計劃好的事情已然打亂。
他當初回S市,早被賦予的目的就是從顧驀那裡得到某些東西,最好是能徹底打垮顧氏,以絕後患!
可是徹底扳倒顧驀又談何容易?
費閣心裡冥冥中也知道,興許那只是天方夜譚。可是他完全沒想到,自己從顧驀手中搶走的第一筆交易,居然就這樣輕輕鬆鬆地落了空……想來早就已經在傳的顧驀身後雄厚背景並非假的。也是直到這會兒,費閣心中才深有體會,也深深忌憚。
那股勢力,絕不簡單……
看着眼前顯然有些怔然回不過神來的羅珍妮,費閣的雙眼驟然緊眯——他可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下達過殺了姓楊女兒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