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家族的墓園就建在不遠的一處郊外,那裡樹木蒼翠,空氣中滿是青草與泥土的氣味。
一排排高聳入雲的樹木沉默地林立着,好像在默默地替已亡人哀悼。
賀蘭家的送葬隊伍停在已經挖好的一個大土坑前,棺材就停在堆成小山丘的土堆旁邊。
賀蘭靖向那幾個挖坑的人示意了一下,他們便開始動手將棺材慢慢擡進坑裡。
“奶奶!”賀蘭突然‘噗通’一聲跪倒在了那個大坑前,臉上滿是沉痛又不捨的表情。
其實,他從小到大都被冷落在後院,由一個奶孃帶大,跟老夫人之間幾乎沒有什麼祖孫感情。現在他如此積極地跪倒在棺材尾,不知道的人以爲他很孝順,只有顏笑笑一家三口在心裡嗤之以鼻。
這個賀蘭還真是會演戲,在背地裡估計巴不得老夫人早點死呢,在人前卻又裝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死的人是生他養他的親媽呢!
賀蘭靖看着這個兒子,走到他跟前,伸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緩緩道:“兒,母親在天之靈若是知道你有這份孝心,也會很欣慰的。”
“我還從來沒有在奶奶跟前盡過半點孝心,沒想到她老人家就出了這樣的意外。”賀蘭擡頭,一臉沉痛地看着賀蘭靖,“父親,我知道奶奶她並不喜歡我,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默默地努力,我希望有一天能夠得到她老人家的認可。只是我沒有想到,她會走得這麼突然。”
“你的努力,我心裡都清楚,我相信母親她也清楚。”賀蘭靖看着被黃土一點點掩埋的棺材,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
想想賀蘭,這麼多年以來,不僅是老夫人不喜歡他,自己這個當父親的也從來沒有盡過責任。
“父親,我知道我的天資不如姐姐,但是您曾經說過‘笨鳥先飛,勤能補拙’,您的教誨我不敢忘記,時時刻刻都記在心裡。”賀蘭仰起頭看着他,心裡卻在冷哼,當年賀蘭靖說這翻話並不是爲了鼓勵自己,而是嘲諷自己沒有當獵人的天分。
而後來,賀蘭就真的以這句話來激勵自己,時刻不要忘記賀蘭靖對自己的侮辱,遲早自己會讓他刮目相看。
在他們的身後,賀蘭家其他親眷都遠遠地跪在地上,安靜地垂着頭等着棺材入墓。
除了直系親人,其他人是沒有機會靠近老夫人墳墓的。
而因爲顏笑笑的嫡女身份,她的兩位大小‘表弟’也有幸得以近距離陪在顏笑笑的身邊。
很快,那個墓穴就被土填平,然後漸漸堆出一個突起來的小土丘。
賀蘭靖又命人把刻好字的墓碑立在了墳墓前頭,親自將墳頭的雜草給清理乾淨。
當他跪倒在墳前時,賀蘭康以及賀蘭易夫婦也都相繼跪在他的身後。
“麻麻,我們也需要跪嗎?”顏子樂以只有他們一家三口能夠聽到的聲音,小聲地問了一句。
“嗯。”顏笑笑對他點了點頭,跪在了賀蘭靖旁邊不遠的地方。
顏子樂有些不大樂意地撇了撇嘴巴,小聲嘀咕道:“可是,我和爹地又不認識她。”
從小顏笑笑就教育他,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可以,但是跪別人就是萬萬不行。
顏子樂一直將這些話牢記在心裡,所以現在當然不想給賀蘭老夫人下跪。畢竟在他的眼裡,賀蘭家的人都是陌生人。這膝下的黃金怎麼能輕易就跪出去呢?
“睡在這個地下的人是我的奶奶,也就是你的太奶奶。雖然你不認識她,她也不認識你,但是總歸是有點血緣關係的,你跪她也是理所當然。”顏笑笑側目瞥了一眼楚衡,緩緩出聲道,“至於阿衡你嘛,其實不跪也是可以的。”
他的身份是血族親王,讓他下跪祭拜一個獵人的確是有點兒強人所難。
“你跪我也跪。”楚衡在這方面倒是不拘小節,反正他已經決定將顏笑笑變成自己的人,那麼她的奶奶間接的也算是他的奶奶,跪一下祭拜亡者也算是一種禮節。
“爹地跪我也跪。”顏子樂見自家爹地都妥協了,那麼他也沒有必要再矜持。
因爲麻麻還有說過,男子漢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待所有人都跪下之後,以賀蘭靖爲首開始對着老夫人的墳墓磕頭。他磕了三個頭後,慢慢站起身,將自己頭上戴着的白色孝帽摘下來,放在了墳墓的後頭。
等把所有的儀式都做完,賀蘭靖轉身正要離開,忽然發現在墓園的入口處站着兩個人。
其中一個顏笑笑也認識,短短的自然捲發,如大海般深邃的藍色眼眸,正是威廉。凱特。
而另一個人看上去有七八十歲的年紀,是個很有精神的老者。他長相與威廉。凱特有幾分相似,五官輪廓很深,頭髮雪白,留着雪白的絡腮鬍子。他的手裡拄着一根實木龍頭柺杖,身上穿着深黑色的燕尾服西裝,即使上了年紀,但看上去依然是個很有風度的老紳士。
他的臉上帶着沉痛的表情,脊背挺得筆直,雙目一眨不眨地看着賀蘭老夫的的墓碑。
此人,是威廉家族的家主老威廉。
他前幾天纔剛剛跟賀蘭老夫人通過電話,商議過兩個家族聯姻的事。沒有想到才過了短短三天,就等來了賀蘭老夫人的死訊。
甚至,他都沒來得及再看她一眼,她就已經入土爲安了。
賀蘭靖見到他們祖孫二人,大概也猜到了他們的身份。他大步走過去,朝他們微微頷首鞠躬,然後出聲問道:“請問二位是來祭拜家母的嗎?”
老威廉並沒有看他,雙目依然盯着墓碑一動不動。過了好片刻,他才抖着脣瓣,顫巍巍地啓聲道:“佩雲,沒想到我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
“是的,賀蘭先生。”威廉。凱特對賀蘭靖點了一下頭,接着出聲詢問道,“我爺爺與賀蘭老夫人是幾十年的故交了,可否讓我們去老夫人的墳前祭拜?”
“當然可以。”賀蘭靖說完之後往旁邊退開一步,將路讓給他們祖孫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