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別賦
寬敞的庭院裡,開滿了各色各樣的曼陀羅花,一簇簇,一叢叢,紅的似火,白的如雪,讓人沉浸在一片花的海洋之中。清風吹拂,花枝搖曳,彷彿是迎風而舞的精靈,將這個庭院,裝點得猶如幻境。
在曼陀羅花間,架着一把古琴,一個桃紅色衣裙的靚麗女子,正低首撫琴,琴聲泠泠,向四周爲慢慢盪開,讓聽到的人,無不停下手中的活計,靜靜地欣賞着這一份琴音如訴。
少時,琴聲終止,那粉衣女子擡起頭來,剎那間,只覺得滿園的曼陀羅皆黯然失色。
嚴正卿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看着花間那巧笑倩兮,顧盼神飛的女子,嚴正卿心中騰起一股孺暮之情,瞬間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自豪感。
這是他的茹華啊!是他和倩如的女兒!
“爹爹。”嚴茹華擡首,看見走進來的嚴正卿,笑靨如花。
“茹華今日似乎很開心。”看着嚴茹華那一張明媚如春光的笑臉,嚴正卿便是有多少的煩悶都盡數消散了。
“爹爹今天也很開心呢。”嚴茹華走到嚴正卿身旁,扶着他在一旁的亭子裡坐下,問道,“什麼事讓爹爹這麼開心呢?”
嚴正卿看向嚴茹華,慈祥的笑道:“看到爹的寶貝女兒長大成人,爹當然開心了。”
嚴正卿是個深情的男人,他的妻子梅倩如,是他的同門師妹,兩個人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產生了合適的情愫,由他們的師傅主持了婚禮。婚後兩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可是好景不長的是,在生下嚴茹華後,梅倩如身子受虧,竟在三年之後撒手西去,只留下了嚴正卿和嚴茹華父女兩個相依爲命。
嚴正卿爲了紀念自己的妻子,爲女兒取名嚴茹華,並立誓絕不再娶。而他,也當真信守了當日的誓言,這些年來,一直是孤家寡人一個。到如今,嚴茹華已是雙八年華,是女子最美麗妖嬈的年紀。嚴正卿看着那一副與妻子一致無二的眉眼,腦海中閃過以前夫妻攜手的歡快時光。可是如今,自己與妻子已經天人永隔了,他的身邊,只有一個嚴茹華承歡膝下,讓他怎能不對這個女兒疼如心肺!
“爹爹取笑人家!”嚴茹華小嘴一抿,嬌嗔道。
“爹哪裡取笑你你了。”嚴正卿看着嚴茹華的女兒姿態,朗聲笑道。
“哼,爹爹就會取消茹華,人家不理爹爹了。”嚴茹華小腳一跺,嫩嫩的說道。
嚴正卿見狀,不由得呵呵一笑,這才說道:“好了,爹不鬧你了。”嚴正卿略一停頓,復又說道,“你可知今天誰來了?”
“誰來了?”嚴茹華好奇的問道,不知道是什麼人,竟能讓爹這麼賣關子。
“你猜猜,這可是你心心念唸的人哦。”嚴正卿一副神秘兮兮的神色說道,活脫脫一副老頑童的模樣。再沒有想得到,平日裡德高望重的嚴盟主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
嚴茹華被嚴正卿這樣一看,忽然想到了什麼,待要開口時,又忽然覺得不可能,疑惑是不是爹故意這樣說來試探自己的,一時間倒是隻張着口,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美人一副欲說還休的樣子,着實的惹人遐想。
“可是猜到了?”嚴正卿問道。
“爹來就是特地拿女兒來說笑的嗎?”嚴茹華嗔了嚴正卿一眼,說道,“爹要是不說的話,女兒就先回房了。”
“好了好了,我說就是了。”嚴正卿拿這個女兒沒辦法,只得說道,“那無情神醫慕容軒今天已經到了。”
嚴茹華聞言,眼睛豁然一亮,驚訝道:“爹是說他來了?!”
“這會兒不回房了?”嚴正卿揶揄的說道。
“爹!”嚴茹華看向笑的開懷的嚴正卿,不依的喚道。
“爹不說,爹不說了,可好。”看着女兒臉上的嬌紅,嚴正卿一副老懷安慰的樣子。他的女兒,也動情了呢。
嚴茹華擡首,輕聲問道:“爹可是邀他在嚴家堡住下了?”
“你連院子都收拾好了,爹還能將人往外面推嗎?”嚴正卿故意反問道。
“爹,你要是再這樣子,女兒就不理你了!”嚴茹華被嚴正卿幾次三番的取笑,就是江湖兒女再不拘小節也消不住,臉上的紅雲也愈加嬌羞。
嚴正卿捋了捋鬍子,這才說道:“你真的不理爹了?哎,看來那慕容公子說的話你也是不準備聽了的。”
“他說了什麼?”嚴茹華聞言,也顧不得害羞,急忙問道。
“你要聽?”
“爹!”
“好好好,”嚴正卿穩住了被嚴茹華搖的幾乎散了架的身子,這才說道,“方纔爹帶他去那院子休息,恰好聽到了你撫琴的聲音……”
“他聽到了!他說了些什麼?”嚴茹華緊張的問道。
“他說‘琴聲優雅,其人也定然不俗。’而且,他還讓爲父替他向你道謝。”嚴正卿慢悠悠的說道。
“道謝?”他還沒見過她,爲何會向她道謝?
“傻丫頭,你忘了他住的那個院子可是你親自着人收拾出來的。”嚴正卿敲了一下嚴茹華的額頭,笑着提醒道。
“呀。”嚴茹華顯然也想起了這一茬,不由得驚呼了一聲,繼而說道,“他聽到了女兒的琴聲,真的是那般誇讚的?”
琴聲優雅,其人也定然不俗。他,是這樣贊她的?!
“那是自然,爹怎會拿這個來開玩笑。”嚴正卿略略低沉了語氣,似乎是不高興自己的寶貝女兒竟然會懷疑自己的話。
嚴茹華雙眼迷醉,擡頭看向與自己的庭院只有一牆之隔的地方,彷彿是看見了心中所期待的那個人,臉上不由得熱了起來。
嚴正卿見狀,心中也是歡喜的。畢竟自己曾經答應過妻子一定會好好照顧女兒的。只可惜這嚴茹華人是生的極美,又很是孝順,幾乎算得上是一個乖女兒了,只是唯一不足的一點是,他的這個女兒,從小便是眼高於頂,什麼樣的鬚眉男子都看不上,這可是急煞了他這個做父親的,每日裡都要爲女兒的終身幸福擔憂。如今好容易女兒有了看的入眼的人,他只有贊同的,再不會反對什麼。更何況那人,也是他極爲中意的男子。若是茹華嫁了他,他便也可以安心的去見九泉之下的妻子了。
只是……
嚴正卿忽然想起了跟着慕容軒一起來的慕容嬌,心中閃過一絲擔憂。
“茹華,爲父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嚴茹華聞言擡頭,見嚴正卿一副極嚴肅的模樣,不由得也斂了心神,沉聲道:“爹爹要跟女兒說什麼?”
“今日來的不止是慕容軒一個人,還有他的徒弟。”嚴正卿皺眉說道。
“徒弟?”嚴茹華驚訝道,她可從沒聽說過慕容軒竟然有一個徒弟!
嚴正卿點點頭,繼續說道:“嗯,是一個美貌的女子,跟在慕容軒身旁,說是他新收的弟子。”
“爹的意思是?”嚴茹華柳眉輕皺,不解的問道。
“我看他二人相處極是融洽,心下有些擔心。”他擔心自己的女兒會爲情所傷,尤其,是在看到了那樣的慕容嬌之後。在看到慕容嬌跟慕容軒相處的場景,他的心中,再沒有起初的高興。
嚴茹華的臉上閃過一抹遲疑,低頭沉思了一會,再擡頭時已恢復了往日的神采飛揚,對着嚴正卿說道:“爹爹不必擔心的,或許是慕容公子不想自己的醫術失傳,所以才找了個弟子以傳衣鉢呢。再說了,他們既是師徒,情分原該比旁人好些的。就是退一萬步來講,他們之間若真的有個什麼的話,但是這師徒的名分,便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果然不愧是武林盟主嚴正卿的女兒,不僅是美人如花,更兼聰慧敏捷。不過是一會的功夫,竟然將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徹,就是一旁的嚴正卿聽了,也不住的點頭表示贊同。
“女兒所言極是。”嚴正卿頷首說道,是他想的太多,庸人自擾了。也許是慕容嬌給他的感覺實在是過於詭異了吧,所以纔會讓他一時失了分寸。
“爹,你見過那個女子,她跟女兒比,如何?”嚴茹華忽然想到了什麼,急忙問道。
究竟是一個女子,而且,還是一個美麗的女子。雖然心底已經不再擔憂了,但是對於那個剛剛聽到名字的女子,心底卻還是有些計較的。
“她如何能跟你比的。”嚴正卿理所當然的說道。在他看來,他的女兒,當時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女子,哪裡有人比得了她啊。
嚴茹華聞言,不依的說道:“哼,爹爹剛纔還說她是個貌美的女子呢。”
卻原來,她計較的,是這兩個字!難怪,難怪!
嚴正卿笑道:“她是貌美,但是哪裡及得上我家茹華的國色天香啊。更何況,你是我嚴正卿的女兒,那是那樣一個尋常女子可以比得的。”
“哪有人這樣子誇自己的女兒的。”嚴茹華嘴裡這麼說着,臉上卻忍不住浮現出一抹自得之色。她對自己的容貌從來就沒有懷疑過,更何況嚴正卿那麼說了,她自然也就行了。所以自然而然的,嚴茹華將慕容嬌這個名字徹底的拋諸腦後,再不做他想。
“今晚爹在落雪園爲慕容軒接風洗塵,你準備一下,爹到時候將你介紹給他。”嚴正卿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正事了,忙囑咐道。
“女兒知道了。”嚴茹華聞言,嬌羞的點頭應下了。
“爹還有事,就不陪你說話了,你自己準備準備。”嚴正卿想起自己還有些事需要處理,反正事情也交代的差不多了,也就不再多留了。
“女兒知道了,爹爹放心。”嚴茹華也知道嚴正卿身爲武林盟主,有極多的事情需要他親自去處理,所以也不攔着,只讓他放心去就是了。
待嚴正卿離開了園門,嚴茹華纔想起自己今晚就要見到慕容軒的事情,不由得臉上一紅。在陽光的照射下,嚴茹華站在一片曼陀羅的花海之中,一雙眼,韻着可以滴水的溫柔,嬌羞的看着遠處的庭院。
今晚,她就可以見到他了麼?
今晚,她竟可以見到他了麼!
她幾乎不敢置信,這麼多年來的夢想,竟然在今晚,夢想成真!
慕容軒啊,那個號稱無情神醫的男子,她從未見過他,卻彷彿,已經與他相識許久。她還記得,那一年,自己揹着爹爹偷偷的離家去闖蕩江湖,憑着一身不弱的功夫,再加上她武林盟主的女兒的身份,她在江湖上,遊刃有餘的戲耍着。憑着她傲人的美貌,那一年,她成了武林第一美女。可也是那一年,讓她漸漸學會了動情。
她記得那個時候,當她在江湖上闖蕩的時候,聽的最多的名號,不是她爹――堂堂的武林盟主嚴正卿,而是一個近乎傳奇的人物,無情神醫!
人說,他一手醫術驚天地泣鬼神,便是閻王見了他,也要退避三舍。
人說,他一身白衣身子俊朗,如謫仙降世,讓人只能仰望。
人說,他一頭華髮笑容溫和,見他一面,聽他一語,便能讓人忘了這人世間所有的苦惱,與憂愁。
人說……
但是偏偏,這樣一個溫潤如仙的男子,卻號無情!
她百般的打探,才終於知道了,無情神醫的這個名號,竟是他成名的那一日,自己取下的。據說那一刻,震驚了天下人。所有的人,都不認同,這個名號。但是無奈他自己的堅持,所以,無情神醫的名號,隨着他俊逸儒雅的溫和,一齊被世人傳誦着。
越是走近他,她就越是被他吸引着。越是深入的打探着他的身平,她便越是無法忘記那個傳奇般的男子。
直到有一天,爹爹從外面回來,說是認識了一個讓他很是敬佩的人。她原是聽聽就算了,並沒有多大興趣的,可是從爹爹口中所吐出的那三個字,卻牽住了她的心神。
慕容軒!
她知道,那就是她所渴望的那個男子,無情神醫。
那一日,從爹爹的口中,她聽到了更多的關於他的事情,以及,爹爹的讚歎。她是知道自己的爹爹的,尋常的人,是再得不到他這樣的推崇的,所以她心底,那對於慕容軒的愛慕,更是日復一日的瘋狂滋長着。
而今天,她終於,可以見到他了嗎?那個讓她心心念念着這麼多年,卻素未謀面的男子?
見到他之後,自己該說些什麼呢?
……
從來都是貞靜優雅的嚴茹華,在這一刻,慌亂了陣腳,再見不到平日裡一絲幹練的模樣!
某洛:
洛週五去了醫院了,所以這個週末沒時間更文,親們體諒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