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是混泥土做的河堤，綿延十數裡，宛如灰色的巨龍，延伸到市中心。
廠區這邊也不例外，沿河的岸邊全都覆蓋了混泥土，除了看上去有點老舊外，沒有別的問題。
有問題的是空氣裡的臭味，一直順着南風飄過來，籠罩了靠岸的整個廠區。
李修文心中有個疑問，上次簽約租下廠區的時候，空氣雖然沒有散發着香甜，有一點點腥味，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臭。
很快，他就發現了導致空氣惡臭的罪魁禍首，那就是上游方向的污水處理廠。
一根根兩米高的排水管裡，流出來的處理後的廢水顏色比較正常，只是略微有點渾濁，略微偏黃，看上去還可以的樣子。
稍微往排水管走幾步，空氣裡的臭味就越發濃郁，像是積存了上百年的茅坑一樣。
李修文繼續前進，然後就感到鼻子再也聞不到臭味，被臭氣薰得失去作用。
於是他就明白了，處理後的廢水看似沒有問題，其實並沒有完全處理好，所以空中才會那麼臭！
李修文本來還以爲，可能是污水處理廠本身傳過來的臭氣，但這下就推翻了原來的猜測。
“不行，如此臭的水肯定沒有達標，不能就這樣算了。”
李修文胸中升起一股怒火，感到自己像是受騙了。
同時也有點悔恨，當初的調查工作沒有做好，搞不好又要重新搬廠。
這樣環境不友好的地方，長期待下去可是會影響到身體健康的。
不說別的，含有各種異味的臭氣中，說不定就有硫化氫、二氧化硫等有害氣體。
索性污水處理廠並不很遠，也就是一里多外，騎電動車一分鐘就到了。
李修文坐上獸王電動車時，想了一下，還是叫上了兩個苦工，這樣感到安全一點。
株市污水處理二廠。
李修文被一個四五十歲的男性門衛攔住：“嘿，你們找誰，是記者麼？”
這門衛一臉橫肉，滿臉的桀驁，眼神有些不善。
他一隻手放在腰間的對講機上，隨時可以聯絡保安同事。
“我是新搬來的魔獸工廠的廠長，姓李。也是你們的鄰居，想要找你廠長說個事情。”
李修文心中暗暗慶幸，帶了兩個苦工一起過來。
要是一個人獨自過來的話，似乎會惹上麻煩。
瞧瞧這門衛警戒的模樣，將自己誤認爲記者不說，還一臉厭惡，似乎有動手的跡象。
“我就說前兩天看到老船廠那塊有了工人，還修了廠房，原來是李總你來了。稍等會，這就通知孫總經理。”
門衛臉色一變，恭敬了許多，滿口答應聯繫管事人。
看樣子，如果李修文不自曝身份，他就不會聯繫一樣，真是狗眼看人低！
十多分鐘後，纔有人慢慢從污水廠裡走出來，一副悠哉悠閒的模樣。
這人看上去四十多歲的樣子，油光滿面的，肚子還挺得老高，像是懷孕六個月的孕婦一樣。
最顯目的是，這人嘴上帶着一個3M口罩，鼻子以下部分都遮得嚴嚴實實，一點縫隙都不留。
“孫總，您來了呀？”
門衛一臉諂笑，臉上的橫肉都抖了起來。
“嗯。這位李總，有什麼事快說，外面真是臭死了！”
孫濤語氣超級不耐煩，似乎一刻也不想在外面多待一樣。
“你就沒有想過好好處理一下污水，現在直接把不合格的廢水排進河裡，搞得我的廠子臭翻天了，我很生氣啊。”
李修文忍着惡臭，憋着鼻子說。
“污水廠怎麼運轉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指手畫腳。還有，誰說經過處理後的廢水不合格？沒有證據亂說，小心我告你誹謗！”
孫濤斜着眼睛，瞟了李修文一眼，完全不在乎地說。
說話的時候，他雙手插着腰，牛逼哄哄的樣子。
“好了，我有事要去處理。你自便，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孫濤轉身就走，一點也不含糊，走得那個乾淨利落。
“孫總慢走呀。”
門衛恭恭敬敬的，還送了一段路程，看上去像極了狗腿子。
“草，有膽別走！”
李修文恨恨罵了一句，但沒有用，孫濤連停頓的都沒有，很快消失不見。
正主走掉了，李修文只好換個人來問話。
“你也受得了這裡的空氣？不擔心被毒死嗎。”
“沒辦法呀，有家要養。這裡的薪水一月有五千多，比一般工廠的工資要高一千多。反正也臭不死人，習慣了就好……”
門衛像是很久沒有聊天一樣，隨便一問就滔滔不絕，興致很高。
“這裡一直都是這樣臭嗎？前兩天我來考察時，就沒有聞到如此強烈的臭味。”
李修文問出了藏在心中的疑問。
對於這一點他很不解，上次辦理簽約時，空氣質量要好很多。
“我不清楚這事啊。”
說話不斷的門衛忽然閉嘴，停頓了幾秒鐘後才重新開口。
只是這時他眼裡露出一絲警備，打着哈哈，想要糊弄過去。
李修文見狀，感到這裡面有秘密，自己已經很接近了，只要再加一點努力，就能得到答案。
他看得出來，門衛似乎是經過保密訓練，警惕性有那麼一點。
“別擔心，我不會透露出去的。兩千塊，只要你說出原因就轉給你。”
門衛有點動搖，但還沒放棄抵抗，只是搖頭。
不過他的喉結上下動了一下，看上去只是誘惑不夠，並不是不動心。
“五千！再多就沒了，我就不信污水廠的所有員工裡，只有你知道。”
門衛橫着走了兩步，擋在李修文身前，背部遮住了大門口的攝像頭。
“這裡不方便說，加微信，然後你走遠一點。”
李修文瞭然地點了點頭，加上微信就轉身離開。
騎着電動車離開一百多米後，他收到了一條消息：前兩天上面吩咐下來，污水廠全力開動，超負荷運行，消耗的藥劑是平時的兩倍。
【自己被耍了！】
李修文一下就明白了原因，心中頓時充滿了怒火。
他立即撥通了蔣主任的手機號。
“蔣主任，我舉報污水處理二廠違規排放廢水，導致我的新廠區籠罩在臭氣團中，生產都進行不下去了。”
“哎呀，這事不歸我管，我可以幫你聯繫環保局，向他們反映這個情況。”
蔣主任一聽，立即將棘手的皮球給踢走，熟練得不行，像是做過很多次一樣。
經過這次小挫之後，李修文並沒有氣餒，接下來又做了許多努力。
向市長熱線打電話——接電話的工作人員表示已經記錄，很快提交給市長辦公室。
撥通株市電視臺——本來興致很高的記者一聽有關污水處理二廠，表示他們已經報道過，結果屁用沒有。
一連串努力之後，李修文沒有得到正反饋，感覺自己的努力打在空處，做了無用功，也有那麼一點點灰心。
“媽的，怪不得株市的經濟主要是靠工業支撐，政府服務不完善，哪個投資商敢放心投資？”
李修文有足夠財力搬遷工廠，只是心中不甘，竟然被一座污水處理廠逼走，一直沒有考慮搬走這事。
叮鈴鈴，手機響了起來。
“李總，聽說您還沒有放棄，在投訴污水處理二廠？其實它也有苦衷的，並不是想搞成臭氣轟轟的模樣。”
蔣主任這回沒有踢皮球，開始給污水處理二廠說情，態度變化巨大。
之前他是滑不留手，不偏不倚，如今倒是爲孫濤講好話。
“怎麼了，有人向你施壓了？我投訴是合理行爲，觸犯了誰的利益了！”
李修文有些不爽，臉色陰下來，彷彿籠罩了烏雲，冷冷說。
本來憋了一肚子氣，現在又要被勸說，心頭上的火氣越發旺盛起來，說話也不客氣了。
“沒有沒有，我只是陳述一下污水處理二廠的實際困難，您聽一聽呀。”
“株市的製造業、有色金屬比較發達，這廢水也就多起來，都需要彙集到污水廠處理。但是如果按照國家標準來的話，許多工廠就有點承受不了，所以稍微降低了一點標準。”
“但是，污水廠保證排放的廢水達到了三級標準，完全是合格的。不然下流的城市肯定不幹吶。”
蔣主任最後幾乎是拍着胸口保證，要是魔獸工廠願意，污水廠會送一批空氣淨化器過來，雙方就此和平共處。
“不需要，買淨化器那點錢我還是有的！”
李修文氣咻咻地掛斷電話。
回到工廠後，他發現哪怕緊閉門窗，臭氣也就是淡了一點，依然不依不饒滲透進來。
苦工們好像不受影響，工作效率依然還是很高。
李修文卻覺得不能這樣繼續下去，想要呵護鼻子，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打開手機，進入系統。
李修文搜了一下有關污水處理的圖紙，結果出現了一大堆，幾十條信息。
“又要花錢了，不行，這次必須要將這筆花費狠狠賺回來！”
他想起來，全國各地的水污染都比較嚴重，對於先進的水處理技術都很迫切需要，這裡面有搞頭。
太先進的不要，和地球科技差不多的也不要，最後他選擇了一個污水處理方案。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購買了一個道具，打算教訓一下孫濤，出一口惡氣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