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雲飛這般想着,手上的動作卻是絲毫沒有停滯,對太極拳來說,一個很重要的要領就是如行雲流水般連綿不絕,這或許是太極區別於其他武術最重要的特徵。
其實華夏國的武術在它起源之時都是講求一擊必殺的,威猛至剛的羅漢拳如此,集衆多武術於大成的太極拳也是如此,但是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就是,如果做不到一擊必殺,練武者應該如何應對。
就像是木雲飛對這黑熊,只看黑熊那一身蠻肉,就知道他必定修煉過鐵布衫一類的功夫,再加上黑熊對於羅漢拳浸淫日久,掌握的十分牢固到位,木雲飛剛剛一個虛靈架,竟是沒有將他制服。若是其他武術,習武者必要重新進退,以再次尋找機會。
不過木雲飛對於太極拳一道爛熟於心,他剛纔那一擊既然沒能將黑熊制服,此刻黑熊雙臂橫掃而來,木雲飛的手臂就跟着黑熊的動作柔韌而動,黑熊雙臂雖有千斤之力,但是木雲飛的雙掌卻是正合“四兩撥千斤”之道,只是輕輕一點,黑熊便感覺似有千斤之力阻止了自己的拳頭去路。
“啊!”
黑熊又是猛的吞吐一口氣息,身形再動,雙臂如鋼打一般,朝着木雲飛狂舞。
木雲飛腳下踏着八卦步,雙手輕輕點撥,那黑熊的拳頭每每只能順着木雲飛的衣服與木雲飛擦肩而過。
黑熊感覺到自己的動作越來越是滯澀,他現在感覺自己就像是一片驚濤駭浪,費盡功夫想要撲倒木雲飛這隻獨木小舟,然而任憑他所用的力氣再大,所激起的浪花再高,也是無濟於事,那獨木小舟就如同不着力一般,始終飄在巨浪之上。
“啊!”
黑熊感覺到自己胸中氤氳着一股鬱怒之氣,卻是始終得不到排解,他大吼一聲,上身那件過時的牛仔褂猛的被繃裂成布條。
木雲飛卻是不爲所動,他只是心中暗暗體驗着那太極渾圓之理,一種自由圓轉的喜悅感涌上心頭。
“怪不得師父最愛打這太極拳,原來真的有種做神仙的感覺,”木雲飛此刻已是渾然忘記了這是一場比試,他心中不由浮現起被老道士逼着練武時的情形。那時木雲飛記得自己問過老道士一句話,爲什麼這麼多的武術中他獨愛太極,是因爲太極最厲害嗎?
老道士當時高深莫測的笑了一笑,簡單的說道:“因爲這是神仙修煉的拳。”
當時的木雲飛還暗暗嘲笑老道士故作高深,但是此刻,木雲飛卻是有了那麼一點點的心得,悠然自得,渾圓天成,雖不是神仙,卻勝似神仙。
此時整個保安大樓裡已是圍了七八十個人,所有的人都屏氣凝息,不可思議的看着場中打鬥的二人,因爲這兩個人或許根本不是在打鬥,他們更像是戲臺上按照套路演練一般。那黑熊衣服盡裂,一套羅漢拳打的虎虎生風,煞是壯觀,而木雲飛則進退飄逸,如同儒雅的神仙儒道一般。兩個人打了兩三分鐘,幾十回合,愣是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碰撞。
如果不是剛纔那躺在地上的三十多個人涕淚交加的訴說,肯定在場所有的人都以爲這只是在唱戲。
此時坐在輪椅之上的那人眉頭皺了皺,他高喊一句:“黑熊!住手!你不是他的對……”
話音未落,黑熊整個人已是被摔了出去。
其實木雲飛早已控制了場中局面,自從黑熊出到第五拳時木雲飛已是完全可以將黑熊打倒在地,不過木雲飛與人交手的機會並不多,特別是黑熊這種拳法高手,所以他才捨棄了出手的機會,慢慢感悟那種太極之理。
輪椅男一喊話,木雲飛和黑熊招式同時一變,黑熊那一招古樹盤根尚未來得及收回,木雲飛的雙手已是如同盤蛇般將他的手臂纏了起來,接着藉着黑熊那一拳之力,木雲飛猛的一個巧妙的太極寸力,將那黑熊如同一個肉球般拋了出去。
“哇!”“啊!”
大廳中響起兩陣整齊的驚歎字,第一聲“哇”是因爲那足有一百八十斤的黑熊竟然被木雲飛一下子給扔的飛了起來,第二聲“啊”則是因爲那黑熊如同一個人肉**般直直朝着人羣中飛了過來。
“噗!”
那擠在一起圍觀的保安被飛來的黑熊一下子撞倒了三十多個,一時間人仰馬翻,痛苦的喊叫聲響成一片。
“怎麼可能?這小子怎麼這麼大的力氣?”
“我是不是眼花了?還是他們兩個人在做戲?”
那些沒有被壓倒的保安一時間議論紛紛,都在爭相討論着木雲飛這樣一個身板的人是如何將一百八十斤的黑熊給扔出足足十幾米,還能砸到一片人的。
木雲飛卻是淡定的拍了拍手,其實他知道,剛剛最後那一扔,雖然有自己的太極寸勁,但是最主要的力量全是來自黑熊本身,木雲飛只是借力而爲而已!
坐在輪椅上那名男子盯着木雲飛看了兩眼,然後對身後的斷臂男道:“這裡有高人在場,眼鏡,咱們離開這裡!”
“可是……頭!我們還需要……”這時那黑熊爬了起來,聽到輪椅男說要離開,他不由開口爭辯。
“住口!黑熊!”輪椅男的聲音並不是很大,不過卻自有一股威嚴,他轉頭看向木雲飛,道:“這位小兄弟打得好精妙的太極,我們自認不是對手,在這裡獻醜了,我們這便離去!”
木雲飛卻是道:“慢着!”說着,他擡步就朝那輪椅男走去。
輪椅男淡然的看向木雲飛,“怎麼?小兄弟還需要我們道歉嗎?”
木雲飛的眼神劃過輪椅男的雙眼,雖然只是一瞥,但是木雲飛心頭卻是一震,那是一種天生的王者的目光,在那輪椅男的眼睛裡,木雲飛看到的只是那強大的自信和高傲,甚至,那眼神深處還有種伏屍遍野的冷厲。
木雲飛的腳步就停了下來,他甚至隱隱有種錯覺,彷彿輪椅上這個男子可以輕鬆置自己與死地,當然,木雲飛知道這是一種錯覺,但是他更願意將這種錯覺,歸結爲輪椅男那種無比凌厲的殺氣。
“你們被錄用了!”木雲飛聳了聳肩,笑道。
“恩?”奔過來的黑熊一愣,道:“我們?小子,啊,不,小兄弟,你知道,我們有四個人的。”
木雲飛點了點頭,道:“當然,你們全都被錄用了,是不是啊,餘科長?”
說着,木雲飛轉頭,看向餘世然。
餘世然撓了撓頭,“那什麼……那個,這個似乎應該開會……”
木雲飛道:“不用開會了,餘科長,你知道,韓董事長一定會同意的。”
餘世然撇了撇嘴脣,道:“好吧,當然。”
木雲飛轉身,笑着看向輪椅男以及黑熊,道:“行了,我想你們或許現在就可以簽下合同,然後下個月初就能夠領工資了。”
聽到“領工資”三個字,黑熊不由搓了搓手,這南華大學保安的工資是出了名的高,保安的平均工資就有四千多,而且由於保安人員多,所以這些保安幾乎也沒什麼事情可做。不過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這羣保安中,很多都是校領導、老教授的遠房親戚,反正這保安系統也只是做一個樣子而已,以向那些權貴宣示,這南華大學是絕對安全的,你們的子女送進來絕對不會在校園裡遭到綁架和不測。
輪椅男朝着木雲飛一拱手,他知道,這個小夥子看出了他們幾個人的困窘之處。
餘世然見事情已經定下來,也便坦然接受,他遣散那些保安,然後將黑熊、輪椅男、眼鏡三人請進辦公室,然後和木雲飛一樣,也沒要身份證,便籤了四份合同。這餘世然心中自然也明白,像黑熊這種人來做保安,那肯定都是有點難言之隱的。
合同簽完,餘世然一攤手,道:“好吧,加上你們四個,咱們南華大學保安系統總共有一百二十人,除去管理層十二人,你們一百零八人就是我南華大學的守護之劍,你們一定要……”
木雲飛一揮手,道:“那什麼,餘科長,我們還有事,有時間定來聽餘科長高論。”
餘世然嘿嘿一笑,道:“木老弟你請便。”
“易大哥咱們出去說,”木雲飛做了個請的手勢,他已經知道,坐在輪椅上的那個男子是這幾個人中的頭,叫易天。
易天拱了拱手,讓眼鏡男推着自己出了辦公室,來到了保安大樓外面。
“雲飛兄弟,這次真是多虧你了,”易天在輪椅上朝着木雲飛道了聲謝。
黑熊也是咧着嘴,笑了笑。眼鏡男走在易天輪椅後面,他一副書生模樣,並不太擅長言語。
木雲飛想了想,還是說道:“易大哥,黑熊兄,眼鏡兄,今天這一打,咱們也算是相識了。實不相瞞,我也稍微懂得一些醫術,聽說還有一位煙槍兄正躺在病牀上等着換肺,我想,或許我能幫着出一下主意。”
黑熊撓了撓頭,道:“雲飛,你今天已經幫我們很多了,我們……”
易天卻是一擺手,他想起木雲飛那一套出神入化的太極拳,忽然意識到木雲飛或許真的知道些什麼秘方神術也說不定,便開口道:“如此,那真的多謝雲飛了。”
沒叫“雲飛兄弟”,說明易天已是將木雲飛當做自己人了。
木雲飛笑了笑,“相遇即是緣分,咱們去看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