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僅僅持續了0.1秒，林浩霆已錯開眼神。
“劉副局長過譽了，什麼功勳隊長、龍淵之星，浩霆愧不敢當。”
劉副局長笑道：“浩霆不要謙虛嘛。”
“不是謙虛。”
林浩霆又瞄了一眼蘇爍，“在蘇爍面前，我狗屁不是；不敢稱‘功勳’也不敢稱‘之星’，那點子狗屁經驗也不值一提。”
轟地一聲。
衆人非常驚訝。
十年來林浩霆在龍淵州乃至麒麟大區的高中生裡都是一個傳奇，進化修行的各項紀錄至今無人能打破，是各路天才學生也難以項背的前輩學長。
這話這麼誇張，是嘲諷嗎？
可是又不像。
林浩霆的神態誠懇，語氣斬釘截鐵。
那，爲什麼這麼謙虛？
然而更驚人的還在後面。
“說實話我很羨慕你們，因爲你們是蘇爍的隊友而不是對手。”
林浩霆掃視其餘的隊員，“古語有言：鳥隨鸞鳳飛騰遠；我相信，潛龍戰隊在蘇爍的帶領下，你們其中的幾位將非常幸運的站到本屆奧林匹克精英賽冠亞軍決賽的賽場上，並且親手捧起高中階段人生的最高榮譽-紫薇龍杯！”
“學的好不如命好，你們的命，真特麼好！”
林浩霆向前一步，站到蘇爍面前，鄭重鞠躬。
起身，帶上墨鏡，丟下楞眉楞眼的劉副局長，竟轉身走了。
……
蘇爍瞭解林浩霆的鞠躬是什麼意思。
直接的意思，是感謝那天的不殺之恩。
如果那天想殺林浩霆，實在是太簡單了，以當時所處的環境，甚至不會留下任何證據。
但看似簡單的一個鞠躬，卻包含了更多的含義。
蘇爍暗自點了點頭。
別說，林家的兄弟倆都是可造之材。
他有一個優點，愛才。
對於可造就的小苗，他總喜歡順手澆澆水，施施肥什麼的。
比如上次對林逸揚的小刺激。
不是爲了牟圖什麼回報，也不計較什麼得失，只是單純的喜歡而已。
看着曾經的小幼苗一步步長成爲參天大樹，這種快樂很高級，帶來的愉悅也遠遠超過原始的摩擦。
這也是他爲數不多的嗨點之一。
不過愛才的優點也經常會變成缺點。
九個世界裡，在攀登最高峰的路上他曾經澆灌出很多參天大樹，但也有參天大樹會在他最危急的時刻捅上他一刀。
背叛最傷心。
越忠誠的背叛越傷心。
爲此他曾經感到過憤怒，不解，乃至迷茫，一度認爲是自己做的不夠好。
直到在第四個世界裡理解了宇宙本源之混亂法則的那一刻，才讓他明悟。
原來是欲壑難平引發的混亂。
這個“欲”超出了簡單的佔有、索取範疇，很混亂。
有的出於嫉妒，有的出於理念，有的甚至是因爲被賜予了的太多而無法報答。
升米恩，鬥米仇。
比如你每天給一個乞丐十塊錢，第一天他會感激，第二天他會涕零，第三天他會跪地磕頭，然而時間長了，他會習以爲常，認爲這是你應該做的。
偶爾有一天你忘記了給，他會罵你。
人如此，神如此，因爲神也有欲。
從那之後，蘇爍就淡然了，但依然樂於澆樹。
因爲有時候親眼看着弟弟們處心積慮、挖空心思，在自以爲把握準確時機跳出來的時候，給上當頭一棒子，使其經歷從狂喜到絕望，有種異樣的快感。
簡單來說就是……
玩弟弟，很快樂。
早說過了，神很無聊的。
當然也不是說所有的弟弟都會背叛，大多數的弟弟都很乖，這樣的弟弟就哄哄。
不乖的就玩玩。
至於林浩霆會成爲什麼樣的弟弟，蘇爍無所謂。
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再狠的背後捅刀都經歷過，我還不是一樣九次成神，最後坐上至高神帝的寶座。
然而林浩霆突兀的離去，讓訓練室裡的氣氛很尷尬。
尤其是劉副局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這次邀請林浩霆來，一是想給隊員們鼓鼓勁，二來，也是想讓林浩霆現身說法，敲打敲打蘇爍。
蘇爍這小子太狂了。
帶着五條狗都能拿冠軍的話，劉副局長始終記在心上。
沒想到林浩霆不但沒敲打，反而把蘇爍捧上了天；“能跟蘇爍同隊，你們的命真特麼好”，還給蘇爍鞠了一躬。
這下子蘇爍的尾巴更要翹上天了。
有心叫住林浩霆責備兩句，劉副局長不能也不敢。
別說林浩霆現在的身份比他高，就算比他低，他也不敢。
蘇爍是狂妄傲慢，林浩霆則是匪氣十足。
看着像人，實則是鬼，檔案上的資料是“出生於十三街區”，但劉副局長知道，這個貨其實是地下城長大的孩子，從小就是一霸，流氓的很。
爲什麼知道這個小秘密，因爲當年的檔案就是他親手改的。
讓林浩霆這麼一鬧，督促激勵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劉副局長只好揮手，“準備開始吧。”
“雙方隊長選擇上場隊員。”
沙巴洛夫在手機上點了幾下，地面升起十二臺專用接入艙，左右各六臺。
1隊這邊六名隊員迅速就位，2隊這邊顯得有些慢。
克里斯蒂娜看蘇爍，“你選誰參賽？”
因爲還有兩個替補名額。
“小事你安排。”
蘇爍轉身已坐進一臺接入艙，“我帶誰都一樣。”
克里斯蒂娜皺眉。
選誰上場都不管，哪有這樣當隊長的？
隊員的能力不同，怎麼可能帶誰都一樣呢。
一向做事嚴謹認真的克里斯蒂娜不認同這種隨性，忽然想到，難道這就是華夏裔常說的“男主外、女主內”？
男人管大事，女人管小事？
克里斯蒂娜偷偷開心一笑，按照自己的思路點了四個人的名字，而後坐進接入艙。
【上場倒計時開始，請隊員做好準備，10,9,8……】
主控晶腦響起提示。
“1隊必勝！”
那邊的接入艙響起蕭亦笙的口號，比平時的聲音大了一倍。
林浩霆的一番話對他來說是一種侮辱。
跟蘇爍同隊是我命好？
在心裡已經把蘇爍排除在正式隊員名單之外的蕭亦笙憋足了勁，要給蘇爍乃至林浩霆一個響亮的耳光。
隊員們同聲高喊，“1隊必勝”的口號響徹訓練室。
克里斯蒂娜也想喊喊口號，提升一下士氣，可透過透明的有機玻璃艙殼，看到自己主動讓賢的隊長大人已經閉上了眼睛，好像要睡了似的，只好打消了念頭。
嗯，深藏不露，這樣也挺好。
克里斯蒂娜是這樣想的。
能跟蘇爍同隊，她確實覺得命很好，真的好。
倒計時結束的一瞬間，所有人眼前一晃，置身於一片濃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