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黃俊晚上看完電視，眼皮都開始打架，父母催着要他睡覺，他堅決不肯。不停地說：“我過會就睡，再等等。”
直到八點多，他遠遠地聽見巷子裡傳來摩托車的聲音，一骨碌站起來，朝門外跑去。
這次不等朱曉華按喇叭，他便出現在朱曉華面前。
他揉着睡眼朦朧的眼睛，說：“表哥，你怎麼纔來，我都快睡着了。”
朱曉華也不熄火，拉他上車後，一溜煙騎到隔了兩條巷子的路口，問：“探聽到你爸的秘密了嗎？”
黃俊說：“我今天聽我爸在房間裡跟人說，說朱曉華回來了，以後不讓朱曉明外出送東西。”
朱曉華一愣，恨恨地一拳頭打在牆上，心想，果然是舅舅黃仁！
這麼說來，黃仁必然知道自己弟弟、妹妹的下落，他是故意不讓自己知道的。
這個舅舅黃仁，果然不是個好東西！
黃俊嚇得不輕，說：“表哥，你別打我。”
朱曉華見狀，換了微笑的表情，伸手摸摸他的頭，語氣柔和地道：“你做得很好。聽到的東西對我們找曉明、曉燕很有幫助。”
黃俊說：“我今天問我爸曉明在哪裡，我爸問誰讓我問的。我都沒告訴他實話，我說只是我想找曉明玩。”
朱曉華點點頭：“你做得很對，這是我們倆的秘密。曉明找回來之前，絕不可以告訴旁人。”
黃俊說：“表哥，你答應不打我，我才能告訴你實話。”
朱曉華一愣，心想，他還有什麼要告訴我的？
朱曉華說：“我答應不打你，也不把你打沙包闖禍的事說出去。”
黃俊說：“我爸知道我們倆的事了。都怪小軍，我昨天偷偷告訴他，說我是表哥你的密探，專門偷聽我爸的，營救曉明的。結果他轉頭就告訴他爸媽和鄰居們了。
“我爸今天回來，狠狠地打了我一頓。揚言說他要把曉明、曉燕轉移走，讓你再也找不到。並且讓我以後都不要再見你。”
朱曉華的心猛地一沉，他沒想到，舅舅黃仁這麼快就知道了。
朱曉華說：“這……”
黃俊一屁股坐在巷子口門前臺階上，說：“我現在來見你都是偷偷跑出來的，我得趕緊回去。即使你告訴我爸我用沙包打人的事，我也得回去。”
朱曉華無奈，這個時候嚇唬這小表弟顯然是沒有用了，他也只好做個順水人情，說：“我答應你，絕不告訴任何人。要想回去，你就回去吧。”
黃俊突然神秘地說：“今天那人來找我爸，我還聽見他們說到了紅山造紙廠。你說曉明會不會在那裡？”
朱曉華一愣，心思飛快轉動。
果然有造紙廠，舅舅藏了這麼多的洛城一號相紙果然另有用處。
朱曉華鼓勵他繼續探聽舅舅黃仁，順便放他回去了。
黃俊走出不遠，又回頭說：“是不是找回曉明，我以後便不用再探聽我爸？”
他很不情願一直這樣，擔心他爸有一天知道了還會揍自己。
朱曉華說：“我答應你，找回曉明後，你便不用再出來了。”
黃俊重重地點點頭：“謝謝表哥。”
次日，朱曉華繼續蹲守在石窟景區門口。
金大民等人直到很晚纔過來。
金大民一見面便說：“昨天我們還真發現城南那邊有幾家新開的工廠，一個是馬家堡造紙廠，一個是紅山造紙廠。還有一個是玻璃瓶製造廠。”
“玻璃瓶製造廠的規模還不小，目前還在安裝設備，人員還沒有到齊。而馬家堡造紙廠似乎已經開工好幾個月了，廠內有來來往往的車輛，進進出出。
“紅山造紙廠規模比較小，看上去很普通。人員也不多，但是似乎並不怎麼對外營業。”
朱曉華點點頭，問金大民：“依你們看，哪裡最有可能？”
金大民說：“最有可能的是玻璃製造廠，而且那裡確實有很多年輕的小孩，頂多十幾歲的樣子。”
朱曉華沉吟起來，目前來看，想在景區守株待兔等待弟弟出現，已經基本沒有可能。
舅舅黃仁很可能把弟弟轉移到別的生產場地去了。
他們大概率應該不會再出來送東西，出現在這景區門口了。
早晨八點鐘一到，景區正式開門。
朱曉華去窗口拿昨天下午沖洗的照片。
他剛到達櫃檯，忽然一箇中年男人上前，隔着朱曉華問：“相紙用完了嗎，再往你們這裡放一百張？”
窗口裡的工作人員說：“快用完了，先放一百張吧，不過我現在沒錢付，先給你開張收條。”
朱曉華回頭，看到一個方臉、留着中分頭髮的男人，約三十歲左右。
男人手裡提着幾本像大開作業本一樣的東西，把兩本大開作業本遞給窗口裡的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接過那作業本翻了翻，朱曉華髮現這正是窗口裡常用的那種新式相紙——假冒僞劣的洛城一號相紙。
他當日認出了這種假冒相紙，所以拒絕使用。沒想到，居然賣得很好。
朱曉華感嘆，這個年代果然物品奇缺啊，連假冒產品都廣受歡迎。
朱曉華不由得再次打量起眼前的這名中年男人。
他身材偏胖，長相墩厚，個頭高高大大。甚至比朱曉華還高出半頭。
他繼續對工作人員說：“兩本一百張。可以把上次那一百張的錢先結了吧？”
工作人員皺了皺眉頭：“再等等，上次的一百張還沒有賣完。”
中年男人有點生氣了，說：“我們之前說好的，每送一次貨，結上一次的賬。你們怎麼能說話不算數？”
工作人員也有點怒意：“是你自己送過來的，我們沒通知你送貨啊。”
雙方僵持不下，工作人員生氣地把相紙本一合，手按在封面上，作出隨時準備退貨的姿勢。
朱曉華見雙方的氣氛有點緊張，開口問道：“相紙多少錢？”
不等中年男人回答，窗口裡的工作人員先說了：“一本六十塊錢。合一張相紙六毛錢，也是貴得可以。”
朱曉華也大吃了一驚，他知道相紙的價格比較貴，只是沒想到居然跟三十年後的價錢差不多了。
這個年代，相機、膠捲、相紙果然是高端奢侈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