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照之後，女孩湊過來，從鏡頭後看了看自己的照片，驚歎道：“原來我穿上衣服也這麼美。好想趕緊看到照片哦。”
緊接着第二個人穿上戲服站到鏡頭前。
這個年代，人們的衣着比較樸素，偶爾穿上華麗的衣服，多少有點不適應。這女孩穿上戲服後，全身繃緊，有點緊張，生怕把戲服弄髒了。
朱曉華心想，這戲服不過是一件道具服，並不是什麼名貴的衣服。
不過爲了增加顧客的自豪感，又不能直白告訴對方，這件衣服其實是曲藝團的道具服。
朱曉華安慰她，說：“笑一笑，放鬆點。跟我一起喊茄子。”
女孩聽後反而更緊張，臉色繃得更緊。
朱曉華又說：“茄子吃田七。”
女孩跟着喊：“茄子吃……”
後面的話還沒出口，就已經率先笑開了。她邊笑邊說：“茄子又沒嘴巴，怎麼吃田七。”
就在她笑的時候，全身終於放鬆下來。
朱曉華找準時機，“咔嚓”一聲完成拍攝。
如此這般一連拍了四個人，最後輪到文工團的那兩名女成員。
兩人都是常年在舞臺上演出的，穿上戲服後，自己自由發揮，調整姿勢。她們的狀態感覺很好，朱曉華也拍得極其放鬆。
拍完這些人的照片後，賈亮也穿着銀色鎧甲站到鏡頭前，要朱曉華拍照。
他放下衣服嫌太長，撩起衣服又嫌太短，總感覺衣服不合適。
朱曉華要他撩起衣服露出腳，而後去換掉腳上的涼鞋，才感覺好多了。
反反覆覆試驗了半個小時，朱曉華最後才找到一個精彩瞬間，完成賈亮穿鎧甲的拍攝。
送走拍照的顧客後，朱曉華把今天拍到的底片反覆觀看，又跟放在櫥窗裡真正的舞臺服裝作對比。
他發現照片跟真正的舞臺服裝還有差別。
比如，舞臺上那白素貞演員走動時，她的裙襬是下垂的。而今天這些人穿着華麗的白色戲服拍照，有一張人物在走動時，裙襬是隨風飄起來的。
裙襬一看就沒有重量，顯得有點假。
給人一種粗製濫造、假冒僞劣的感覺。
朱曉華感嘆，假冒的服裝與真正的舞臺服裝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他決定帶着戲服去拜訪王麻子裁縫，看他製作得怎麼樣了。
朱曉華出門，騎上摩托車向王麻子裁縫鋪趕去。等到達店鋪前，王麻子還在一件白色面料上寫寫畫畫。
他的面前是一架老式的蝴蝶牌縫紉機。機身通體黑色，鑲嵌着金色圖案。操作檯是棕色的木板，材質跟三十年後防火木地板類似，光滑閃亮，能看到清晰的木頭紋路。
操作檯周圍堆滿一片片被剪成奇形怪狀的布料。
王麻子面前的面料上畫滿黃色的粉筆線，有幾處粉筆線變得模糊，明顯修改過。
他在面料左右兩側畫出兩道弧線，似是衣服腋下的位置。他拿起剪刀，靠近弧線處，想了又想，終究還是沒有剪下去。
剪刀猶猶豫豫地停在半空中。
此時他聽見門外的摩托車聲，放下剪刀擡起了頭。
看到朱曉華過來，他神情有點沮喪：“這戲服太難處理了，我研究了兩天，有些細節還是沒有定下來，光有照片顯然不夠，如果能有可以參照的實物就好了。”
他把操作檯上的面料拿起來，在手中掂了掂。
朱曉華看到那上面密密麻麻的黃色粉筆線，有些是塗抹之後，又二次畫出來的。周圍帶着淡淡的粉筆灰。
裁縫說：“比如左右胳肢窩下，如果把握不好，這一剪刀下去，一塊麪料就沒了。這一塊麪料可是好幾塊錢吶。”
朱曉華理解裁縫的處境，只是沒想到製作舞臺服裝居然如此艱難，連洛城小有名氣的王麻子也給難住了。
朱曉華本來期盼着王麻子已經做好服裝，他拿着曲藝團劣質的戲服過來對比一下。看看二者有多大的區別，做得到底像不像。沒想到卻白跑一趟。
見裁縫如此爲難，朱曉華拿出隨身攜帶的戲服，要裁縫幫忙牽開。
朱曉華說：“這件戲服樣式跟照片上的很相似，或許可以供你參考。”
裁縫大喜，急忙過來牽開衣服。他一手拉着衣袖，一手拿着照片，仔細對比起來，點頭說：“很像。看來已經有現成的服裝，直接用這件衣服就可以了。”
朱曉華說：“這件是租的，還要還回去的。而且這件衣服跟真正舞臺上的服裝還有不小差距。”
裁縫自然明白，這件戲服的面料質量一般，衣服的幾條紋路也是假的，跟真正的衣服自然不能比。
不過，他還是感到很高興。
裁縫說：“有了樣品就好辦了。”
他示意朱曉華把衣服放到操作檯上，而後找到捲尺，在衣服上量了起來。從外面量完後，又把衣服內外翻轉，從裡面量了一遍。
裁縫迅速拿起粉筆，在面前的白布上寫下兩個數字。
而後他又量了量袖長，量了量袖口，喃喃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他隨即擦掉面料上的黃線，拿起尺子重新畫了兩條弧線。畫完弧線後，他毫不猶豫地剪了下去。
伴隨着剪刀“吱吱”的響聲，幾小塊面料被剪了下來。
等剪完畫線的地方，裁縫把面料拿起來，對着門口看了兩眼，滿意地說：“這下就對了。”
朱曉華站在一旁，任裁縫自言自語。
他目前急需要這件舞臺服裝。
今天拍藝術照的顧客臨走時說，明天會介紹她的姐妹們來這裡拍照。文工團也有幾人預訂了明天的照相。
朱曉華估摸着時間，明天鄭城大禮堂的演員們也很可能會來海鷗照相館取照片。這裡面很可能還會有人需要拍照。
明天會是非常重要的一天，自己的藝術照業務能不能打開市場，明天就見分曉。
朱曉華有點焦慮，但又不好催促裁縫。
等了約五六分鐘，裁縫仍然只顧埋頭幹活，他決定先不打擾裁縫，留給他空間，讓他專心幹活。
朱曉華留下那件戲服，走到門口，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