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俊帶着驚恐的表情，點點頭。
朱曉華問：“你見過朱曉燕、朱曉明他們倆嗎？”
黃俊說：“沒有見到。我還想去找他們玩呢，去了你家一趟，結果門鎖着的。”
朱曉華見他表情認真，不像是撒謊的樣子，接着問：“你爸黃仁有沒有見過他們倆？”
黃俊說：“我聽我爸提起過，說朱曉明好像在工廠裡幹活，要一直幹到開學。”
朱曉華一愣，心想，八歲的孩子，能在工廠裡幹什麼活？
朱曉華問：“哪裡的工廠？”
黃俊說：“這我就不知道了。我爸都不告訴我。要不你去問他！”
朱曉華覺得有必要去找舅舅黃仁問一問。
他把黃俊押上車，騎着摩托車繞過兩條巷子，將摩托車停在了舅舅黃仁家門前。
舅舅家是新蓋的兩層紅磚洋樓，帶寬闊的陽臺。陽臺上擺滿了盆栽和花花草草。
庭院裡，乾淨的地面上，鋪着紅磚，顯得整潔開闊。
兩人剛步入院子，忽然聽見摩托車的“轟隆隆”聲自巷子口傳來，由遠及近，最後停在院門口。
黃俊說：“我爸回來了。”
朱曉華回頭，看到穿皮衣、戴着個頭盔的舅舅黃仁。
“我們家門口，停誰的摩托車？”
黃仁邊摘頭盔邊問。
黃俊說：“表哥的。”
黃仁取下頭盔，看到了朱曉華。
他打量着摩托車，又打量了朱曉華，問：“本田125摩托，你的？”
朱曉華說：“是的，是不是很意外？”
黃仁問：“多少錢？”
朱曉華：“八千五。”
黃仁哈哈一笑，露出不屑的表情：“哦，八千五啊，我還以爲八萬五呢。還是沒我的貴，我的鈴木摩托一萬八。”
黃仁卸下庭院的門檻，把摩托車推進院子裡。
停完車之後，他把頭盔交給兒子黃俊，要他把頭盔拿進屋裡去。
又轉頭問朱曉華：“時隔兩個月纔回來，我還以爲還不起錢，跑路了呢？”
朱曉華從兜裡掏出五張大團結鈔票遞給黃仁，說：“這是欠你的五十塊錢，現在兩清了。”
黃仁沒有接。
他從皮衣兜裡掏出大前門煙，劃燃一根火柴點上，又甩了甩把火柴熄滅，深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菸圈，不緊不慢地說：“你認爲我丟失的面子只值五十塊錢嗎？”
朱曉華問：“那你想怎麼樣？我的弟弟、妹妹在哪裡？”
黃仁說：“他們在哪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他們兩人答應替我還債，還完債了，自然會回來。”
朱曉華滿腔憤怒，同時卻又心中一亮。
心想，黃仁這樣說，那麼弟弟、妹妹失蹤肯定跟他有關。
聽他的語氣，像是知道他們的下落。
朱曉華說：“你想要多少錢，我還給你。你放他們回來。”
黃仁搖了搖頭：“我確實不知道他們的下落。錢嘛，有人在還了，你就不用管了。”
黃仁轉身去樓上拎出一袋物品，坐回到院子裡。
他嘴裡叨着煙，誇張地一伸手，看一眼腕上的表。看錶時，他故意把金屬鏈的卡西歐電子錶伸得長長的，讓朱曉華也看到。
而後，彷彿瞧不清似地，仔細地瞧了又瞧，說：“喲，七點了，電視劇《武當劍譜》馬上要開始了。”
他家新買了一臺彩色電視機，生怕別人不知道。逢人就愛誇耀。
朱曉華知道這舅舅愛裝逼，看來這個裝逼的愛好始終還是沒有改。
朱曉華故意刺激他，說：“喲，卡西歐電子錶，假的吧？”
舅舅黃仁滿臉不屑：“假的？這是我在杭城花兩百多塊錢買的，能是假的？沒看見上面印有這麼明晃晃的劍魚商標呢。”
黃仁打開手裡的紡織袋，從裡面拿出幾個黑色的電子錶。電子錶包裝在透明的塑料袋裡，看上去還是嶄新，未開封過的。
黃仁晃了晃手裡的電子錶，說：“讓你見識見識舅舅我新進的時髦貨。”
朱曉華瞧了一眼這些劣質的塑料電子錶，它們做工粗糙，技術簡陋。放在三十年後，是必然要被當衆銷燬的假貨。
不過在這個年代，它們絕對屬於高科技、高精尖產品。
黃仁說：“這些電子錶，一個五十塊錢。猜猜這些表，值多少錢？”
朱曉華沒有吭聲。
黃仁自問自答：“這裡有兩百個電子錶，就是整整一萬塊錢。你們老朱家恐怕作夢都想不到吧，朱之武在拖拉機廠拼死拼活幹一輩子都沒有掙到過這麼多錢。我黃仁輕輕鬆鬆就賺到手了。你們氣不氣？”
朱曉華覺得再待下去，也問不出弟弟、妹妹的下落。他也懶得瞻仰舅舅黃仁一副暴發戶的嘴臉。
此時，恰好黃俊從房裡出來。
朱曉華覺得不能輕易放過黃俊這個工具人。
他走到門口，向黃俊招手，說：“黃俊，表哥載你去玩。”
舅舅黃仁忽然警惕，說：“天都黑了，玩什麼玩，不許去。”
黃俊站在原地沒有動。
朱曉華繼續朝外走，說：“哎呦，我想起來了，剛纔騎車來你家的時候，被那幾個淘氣的孩子用沙包打到眼睛了。我要去找他們算賬。”
黃俊一聽慌了，立馬說：“爸，我出去玩一會，就到門口，不跑遠。”
也不等黃仁許可，黃俊邁開步子已經跑到門口了。
他主動跨上朱曉華的摩托車，說：“表哥，帶我去。”
朱曉華打着火一溜煙地騎出去。
黃仁追到門口：“黃俊，你要是敢跑遠，回來我打斷你的腿。”
朱曉華拐出巷子口後，停了下來。
他扭頭對黃俊說：“你想不想找回朱曉明跟他一起玩？”
黃俊答：“我爸不讓我跟你們玩，說你們朱家個個都是倒黴鬼，窮鬼。”
朱曉華一愣，陰沉着臉，嚴肅問：“那你想不想幫我找回他？”
黃俊嚇得舌頭一縮：“……想。”
朱曉華說：“我要你幫我打探一事件。多注意你爸跟人的談話，包括他最近見過什麼人，說話過些什麼話。只要是跟我弟弟、妹妹有關的話，你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黃俊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