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終於拿到了臍血，但子彈也穿透了他的身體。
風灌着他的雙耳，再呼嘯着從他身邊掠過。
帶走他的血，也帶走他的生命。
他所有所有的力氣，都用在抓住岩石片和拿着臍血上面了。
而現在，他已經沒有力氣去抓杜佛的手。
杜佛……他倒掛在懸崖上，支撐點只有他的腳尖。
如果楚扇軒再把手伸給他，那麼，杜佛根本承受不住一個人的重量。
其結果，必然是兩個人一起掉入大海。
落入大海沒什麼可怕的。
然而可怕的是，這樣的高度，人落下去必然會摔暈，那多多的臍血，就會被海浪帶走……
“你還在猶豫什麼？”杜佛指尖已經觸到了楚扇軒的手背，“快……”
楚扇軒緩緩地，用最後的力氣，擡起了另一隻手，把臍血遞到了杜佛的手中。
杜佛一愣，但卻下意識地抓住了臍血。
楚扇軒嘴角是一個釋然的笑。
他說：“杜佛，去救我的多多吧……”
杜佛嘴脣動了動，卻是立馬領會了他的意思。
“再用點力，把手升高一點！”杜佛喊道，“我可以抓住你的手腕。”
可是楚扇軒擡不高了。
他再沒有力氣撐下去了。
他不能連累了杜佛，不能……連累了多多。
他只是微笑着：“杜佛，抓緊多多的臍血。”
然後，他鬆開了手。
杜佛心往喉嚨一跳，楚扇軒，已經像一顆沒有生命的石子，自由垂直地，朝蔚藍的海面落了下去。
杜佛想喊，可是所有的話最終還是堵在喉嚨裡。
他眼睜睜地看着楚扇軒落入了大海。
在海面上打出一朵轉瞬即逝的曇花。
這個男人，他昨天還在從心裡瞧不起他，覺得他懦弱無能，沒主見也沒能力。
可是現在，他就這樣看着他投向大海，這樣義無反顧。
他在選擇死亡之前沒有一絲一毫的遺憾和猶豫。他說，杜佛，去救我的多多……
他明知道多多不是他的女兒，他明知道芷雲無論如何也不會愛他，但他最終微笑着鬆開了手。
有種愛，註定付諸東流……
杜佛看着漸漸恢復平靜的海面。
他的心中，對那個消失的男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他畢竟是楚翰墨的弟弟！
他畢竟身體裡也流着楚家人的血。
他爲了自己的愛義無反顧，最終用自己的行爲詮釋了自己的感情。
杜佛把血袋的邊緣銜在嘴裡，然後依靠着自己腳尖的那一點支撐，慢慢爬上了懸崖。
然而，等他爬上來之後，卻是全然呆住了。
只見懸崖上，空蕩蕩的，有且僅有他一個人。
芷雲和黎恬倩，全都不見了蹤跡。
“芷雲……”那一刻，杜佛從未有過驚慌的心，也不由得顫抖了起來。
他抓緊了手裡的臍血。
楚扇軒墜海了，芷雲也消失無蹤。
難道說，難道說剛剛在他和楚扇軒在懸崖壁上掙扎的時候，黎恬倩也把芷雲推入了大海？
或者說，黎恬倩把芷雲擄走了？
她手裡可是有槍的。
“芷雲！芷雲！”杜佛急忙撲回了懸崖，有些慌亂地對着下方的大海喊了起來。
俗話說關心則亂。
以杜佛的頭腦和身手，就算是被楚翰墨追殺的時候，也從未慌亂過。
但是此刻，他卻是六神無主，全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怎麼辦。
他拿出手機，腦子裡一團亂，愣了幾秒，纔想起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到勒阿弗爾來的。
在象鼻崖下面，還潛伏了他的一大通手下。
他立馬撥通了電話：“馬上……給我上公象鼻崖來，給我找人！另外派一隊人到象鼻下的海域給我撈人……不對！還有馬上要留意附近，有沒有帶着言芷雲離開！馬上給我守住所有必經之路！”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楚扇軒必須派人去打撈，哪怕是一具屍體，他也要給楚翰墨一個交代。
而芷雲，她不大可能墜海，因爲杜佛很清楚自己在這段時間除了楚扇軒，沒有聽到任何人有墜海的聲音。
那她要麼就是還在附近，要麼就是被帶了下去。
不管是怎麼樣，他都要馬上看到她！
然而他自己的人還沒有上來，杜佛就接到了楚翰墨的電話。
這讓他震驚不已。
事情剛剛出，楚翰墨就打開了電話。
他甫一接起來，楚翰墨已經在對面問道：“你們已經拿到臍血了？”
“是。”杜佛再度吃驚，楚翰墨是怎麼知道他們已經拿到了臍血的？
“你和芷雲在一起嗎？”他又問。
杜佛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他沉默了兩秒，還沒想要措辭，楚翰墨已經察覺了什麼，他在對面厲聲問道：“你們不在一起？”
“是。”杜佛倒是很開心楚翰墨能主動問出來，這樣他就省去了如何開口，“我拿到了臍血，正在公象鼻崖上。”
楚翰墨的聲音頓時提高，他咬牙命令道：“那你還在幹什麼？她現在已經離開公象鼻崖了！我告訴你她的座標，你馬上去追她！”
“你知道她在哪裡？”杜佛又是一驚。
楚翰墨沒有回答杜佛這個問題，他只是說道：“她現在已經過了小象鼻崖，移動速度剛剛加快，我把定位信息發到你手機上，你馬上派人去追。”
“好！”杜佛的心再度沉了下來，只要有了芷雲的定位，他就不擔心追不到她。
“還有一件事，要告知你。”杜佛深吸一口氣，不等楚翰墨問，就說道，“你弟弟，他被黎恬倩擊中，墜下了象鼻崖，我現在已經命人到下面去打撈他。”
電話那邊頓時有了兩秒窒息一般的靜。
這之後，楚翰墨的聲音才重新傳了過來：“希望大嗎？”
單單這樣，似乎聽不出他語氣裡的變化，但誰知道他有沒有在那邊捏緊了手機。
“我不敢保證。”杜佛回答，“他中彈了，高空墜落入海……但是，他在最後一秒，把臍血交到了我的手上。”
楚翰墨的呼吸似乎又停滯了一秒。
然後沉穩堅毅的聲音再次傳來：“保管好臍血，馬上去追言芷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