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趙離出去後,小蠻收拾了一下桌子,看見那盤酥酪糕,轉頭看看傅玉瓏睡得很沉,便端着糕送去廚房,院門口有兩名侍衛守着,小蠻跟二人交待了一下,就往廚房去了。
她剛一離開,一陣疾風吹開了窗櫺,雨聲驟急,一片淺淺的霧氣漸漸地從屋外暗影處的一角瀰漫開來,悄然無息地籠罩了整個院子。
傅玉瓏睡得迷迷糊糊地,朦朧中,彷彿有人站在她的牀前,她用力睜大雙眼去看,眼皮卻似乎壓着千鈞重錘,無法睜開來。
是敵是友?莫名的恐懼在心口處升起,她努力想掙扎,卻似乎半點也動不了。
隨後,聽到一聲輕聲的嘆息,這聲音陌生卻又熟悉,是誰?
是誰?她在心裡大聲喊,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出聲。
手被人握住了,輕輕的緊緊的,她動不了,無法掙脫,隨後,額上有什麼輕輕一觸,象是……
象是那天晚上趙離輕柔地一吻,也是微涼的,不同的是,這一次卻帶着些溼潤象是雨滴落在額頭。
是趙離嗎?
小石,是不是你?她用力地大聲問,問他,是不是?
眼前的人沒有回答,她看不見那人的面容。
他人在明處,臉卻隱在暗處,可是即使看不見那張臉,卻似乎能看見他眼中的一抹哀傷,她的心也莫名地爲之輕扯,這個人是誰?
他的手指落在她的肩上,也是冰冷的,不對,小石的手總是熱的,這種感覺不是他,是誰?
她拼命試圖睜開眼,腦中卻越來越混沌,不知道過了多久,依稀聽見那人低聲說了一句話,嗅到一股似曾相識的香味,然後她便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小蠻回到房間的時候,只覺得身上一陣發冷,這才發現窗戶被風吹開了,雨飄進來,打溼了地面,她趕緊跑過去關上了窗戶,皺眉想了想,自己剛纔忘記把窗戶插上了?
立刻又飛快地跑到牀邊,確認傅玉瓏安然無恙,她才鬆了一口氣,應該是自己沒插緊窗銷,所以窗戶被吹開了吧。
她取了繡繃子,坐在桌邊,就着燈光繡花,不敢再離開半步。
她原本想堅持着不睡,可是因爲白天一場激戰,又因爲傅玉瓏昏迷擔心焦慮消耗了大量的精力,到最後還是開始時不時地打盹。
不知何時,有人輕拍她的肩膀:“小蠻,醒醒。”
她猛然坐直了身子,這纔看見是趙離站在面前,心有餘悸地道:“殿下,你回來了?”
趙離對她溫和地一笑:“你去休息吧,我來照顧她。”
待小蠻離開,趙離掩上門,走到牀邊坐下。
牀上睡着的人的手不知道何時從被子裡伸出來搭在牀沿上,在深色木色的映襯下,肌膚白的幾乎透明,和腕上的那隻玉鐲混爲了一色。
他伸出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指尖觸到那隻玉鐲,微微一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把這隻鐲子戴在了手上。
眼角的餘光落在牀前的地面上,趙離微微凝眉,低頭仔細地去看,依稀覺得牀前有一處顏色似比別處要深些,象是沾了水?
可是給她擦洗的時候應該沒有這個印跡……
也許是小蠻不小心灑了水,他轉頭看了看桌上,暗想,也許是自己太過擔心了……
生人不可能隨隨便便進入武王府,這個可能性太低了。
他正看着地上的痕跡出神,牀上的人發出微弱的聲音,他以爲她醒了連忙轉過身。
她卻並沒有醒,只是側身在被子裡蜷起身子來,怕冷的樣子。
趙離看了看,起身解下外衣掛在衣架,隨後上了牀,把她整個人摟在懷裡。
果然,即使蓋着兩牀錦被,她整個人還是冷的。
心裡有些不得不擔憂,鳳集梧一直說她體質偏寒,似乎極爲嚴重,每一次受傷,會加重病情,所以才禁止她使用消耗內息的飛景。
可是她一而再再二三地不顧自己的傷勢肆意妄爲,該拿她怎麼辦呢?
大概是因爲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傅玉瓏竟然動了動,往他懷裡鑽,偎得緊緊的,無意識間,輕輕地呢喃,他沒太聽清她說什麼,忍不住低頭湊得近了些,耳朵幾乎捱到了她的脣,然後聽到了半句。
小石,我冷。
他心裡又是猛然一悸,總是在這種時候,聽到她象從前一樣喊他“小石”,他用力摟緊她,低聲道:“別怕,我在。”
傅玉瓏醒來的時候天還未明,她輕微的一動,身邊的人立刻醒了過來,對她露出清朗的笑容:“你醒了?”
她這才發現自己穿着中衣被他抱得緊緊的,樣子要多曖昧有多曖昧,趕緊掙脫開來:“你怎麼睡在這裡?”
趙離手撐了頭,饒有興趣地看着她的反應,笑容裡帶着些讓人心跳的意味,道:“師姐昨天又擅自亂用了飛景,結果就和上次在獵場一模一樣……師姐說冷,自己往我懷裡鑽……”
“住嘴!”她厲聲喝斥他,臉瞬間紅到了耳根。
一想起獵場的事,傅玉瓏便羞不能勝,但是他說的大概是真的,耗費真氣以後,自己就會覺得極冷,而他的身體天生高熱,每一次接近都會讓她感覺特別溫暖,說不定自己昨晚神智不清,真的做得出那樣的事……
“前日晚上師姐不是說要賠償我嗎?我想好了,”趙離笑笑的道,“以後我都不想再睡地上了。”
傅玉瓏原本蒼白的臉上頓時泛起了暈紅,咬牙否決:“不行。”
“我早知道師姐沒有誠意,”趙離嘆息道,“師姐可是說我無論提什麼要求,都會答應,現在卻出爾反爾……”
傅玉瓏紅着臉,不能回答。
“唉,算了,就當師姐什麼都沒應承過,我也什麼都沒說過吧。”趙離起身下牀,走到衣架處取下衣服來,邊穿邊道,“師姐,你剛剛醒過來,再休息一下,不要急着起身。”
他說話的樣子就象剛纔的對話沒有發生過一樣,傅玉瓏卻難免心裡糾結,自己明明說過的話,卻立刻反了悔,說起來,似乎真的是有些沒有信義?
可是,跟他講信義?她咬脣想,他這麼皮厚心黑,要是跟他講信義,保不齊哪一天被他吃幹抹淨。
她看着他穿好衣服,走出門去,又覺得他今日有些不同尋常,按理說他跟她相處,哪一次不是逮着機會就順竿爬,非要逗得她話都說不出來才肯放手的,今天卻這麼幹脆痛快地退了一步,實在少見。
他一定是有什麼事……
她這樣的猜測在小蠻那裡得到了印證,待她洗漱好,小蠻神秘兮兮地告訴她:“雷問說,昨天吳王蕭繹找武王殿下過去,是藥王莊的人託了吳王來求情,想讓武王殿下鬆口請思姑娘給那個葉晚星解毒,結果……”
“結果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