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我若死後,怎得安心。
惟願妳能得到幸福,方纔了卻我此生唯一心願。
想到此時,心中一痛,他捂着帕子猛地一陣咳嗽,正在想着心事的雪衣聽到他的咳嗽聲忙起身爲他倒水撫順後背。
上官弘宇忽然一把握住她端水的手,他的手心冰冷如霜,絕美的眸子輕柔如吹來一陣涼涼的風,驅走了一絲暑熱,涼意卻暖在了心底,那目光讓她不由地一怔,“皇、皇上?”
捆雪衣怔怔的看着他,見他面色病已成勢,若再不好好端正心態治療,只怕神仙也無力迴天了。
上官弘宇收回目光,鬆開她的手,看她立即恭謹的退到了一旁。
薄脣掀起一點似風清涼的笑意,心中卻浮現出一個人來。或許,有一個人能夠代替他走後的位子,護她,給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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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宮,棲霞殿。
屋檐下,燈籠靜止不動,沉悶的夏夜,月色詭譎。
紗窗上黑影掠過,一道身影出現在殿內,殿內空蕩,裡頭約莫聽得有水聲嘩啦,腳步無聲循着水聲向裡走,掌風掀開一層層薄薄的輕紗,氤氳的浴房裡,一抹凝白的倩影正伏在浴桶邊沿,雪膚,紅脣,眉心一點血紅硃砂。
今夜又是血姬毒發之日。
在她毫無防備之際,她擡頭看着無聲闖進來的人,一身飄逸的銀藍長衫,依舊是那張俊美而棱角分明的臉,掩映在暈黃的燈火下,平添一份邪暗。
他站在她跟前,目光直直看着她毫無遮掩的身子。
“.....
噬心疼痛下,她的聲音帶着顫抖,還有灼傷後尚未痊癒的嘶啞。
上官鳳玄蹲在她面前,挑起她冷汗直冒的臉頰,目光說不出的平淡:“早跟妳說過,這後宮步步驚險,不是那麼好呆的地方,即使榮華再多,若命沒了,又有何意義?”
雪衣撇開臉,分外妖嬈的美眸浮上一抹絕傲的笑容:“四郎忘了五娘說過的話了,......即便做一天鳳凰也比做一輩子山村野婦要好上千倍......”
上官鳳玄眼裡冷色無波,嗤笑看她:“妳還真是貪心不足。”
雪衣冷笑:“五娘雖是俗人,也好過四郎的無情。”
上官鳳玄輕輕一身嗤笑:“沒有人能威脅得了本王,這毒,不過是對妳在饆饠山上之時,對本王無禮的懲罰。”
“原來四郎心胸如此狹隘。”
他眼眸也浮出了嗤笑:“那要看對誰了。”他抽出匕首割破手腕,鮮血瞬間從刀口裡涌了出來,“喝了它!”
雪衣看着那血口,旁邊還殘留着上一次的口子,猙獰的牙齒印痕還斑駁着未痊癒。血一滴滴淌下,她擡頭看着那張平靜得讓人害怕的臉。俊美的五官下,是一顆冷血的心。腦海中想起蕭漓兒的話來,她想象着那殘忍的畫面,不由得一陣嘔心,她一口咬下去,將所承受的毒發之痛反擊給他,他卻依舊面不改色,看她一點點咬入血肉中。
毒一點點壓下,浴房裡只剩下她一個人,所有的表情淡去。
回到房間,看了看躺在牀榻上依舊昏迷的阿碧,經過三天的治療,傷情算是穩定了下來。此時殿外有響聲靠近,柺杖一頓一頓的聲音伴着腳步聲匆匆而來。
她微眯起眸子,迎出殿外,馮全攙扶着老太妃走進棲霞殿,後頭跟着幾名宮女太監,雪衣臉色淡而靜,看着老太妃神色匆匆的臉,道:“這麼晚了,母后來兒臣的棲霞殿有急事?兒臣這兒只怕是有不乾淨的東西呢,母后來一趟,可要當心着點......”
老太妃渾身一僵,臉色並不好看,她目光落在雪衣的臉上,待神情緩和了些,這才緩緩的沉聲說道:“麻風病不是小事,妳也別怨,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意外,如今妳既有幸躲過了那場火,法事也做了,姝兒這兩日也漸漸安靜了些,此事就這麼過了罷,何必再攪得這後宮不安生。”
雪衣心中冷笑,嘴角更是笑得冷豔逼人:“母后可是糊塗了不成?”
老太妃冷不防被她這笑怔得一愣,雪衣側着身,挺直脊背,緩緩冷笑着說道:“母后爲這後宮操心兒臣明白,法事上兒臣被羞辱也認了,可那場火,暫且不論是否是意外或人爲,都是不能輕易放過的。”
“母后想,若是意外走水,那也得有個原因,總歸是宮裡頭宮人們大意了?今兒還好,燒的是兒臣,倘或明日又有人大意了,讓母后撞上,可怎生了得!所以爲了母后的安危,爲了整頓這宮中規矩,此事,不得不查!”
“再者,保不齊這宮裡頭有些‘小人’,乘此機會‘橫生害人之心’也是有的,害了兒臣倒也罷了,若起了傷害母后還有王爺之心,那就萬萬不可懈怠了,所以得查,必須查,還要一查到底!”
“皇上也深懂這其中厲害,因此下了道聖旨,讓兒臣全權做主。”
“母后。”
雪衣含笑望着老太妃:“這抗旨,可是要砍頭的。”
老太妃連連退了幾步,臉色一瞬間褪得煞白,握着柺杖的手隱隱的氣得發顫,今晚本是想拉了臉來勸她不要追查,卻沒想到一進殿就被雪衣一席話堵得無話可說,更是被雪衣那份鎮定和冷聶的笑意怔得氣息紊亂,一口氣幾乎沒提得上來。
看來,她是遠遠小看了這歌家小姐了,沒想到走了個納蘭雪衣,又來一個禍害!
一旁,馮全走上來打了個千,道:“王妃難道——”
“馮公公!”
雪衣一凜聲打斷了馮全的話:“馮公公五十有六了吧?公公老了,想必不能再盡心服侍母后,也該去安樂宮享福了,您老忠心了一輩子,等王爺回宮,我便向王爺求情,讓公公在安樂宮某個好歸所,好好的在那兒安享晚年!”
馮全年邁的臉上也不由的狠狠一白。
安樂宮,說得好是太監老後的歸所,說不好就是老了後等死的地方。
“妳、妳放肆!”
老太妃上前一步顫抖着手指着雪衣厲聲道:“馮全跟了老身幾十年了,雖是奴才,可也是妳長輩,妳怎可如此態度對他、不像話!”
雪衣淡淡的冷笑着,目光清美而堅定的逼視老太妃:“母后也說他是奴才,兒臣是王妃,那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就是主子,沒有輩分之分,母后可真是越發老糊塗了!”
“妳、妳!”
一個妳字直氣得老太妃臉色黑如鐵青,一羣的侍女忙端水的端水,撫背的撫背,雪衣立在那兒,淡淡冷笑的看着這一切。
她走上來,推開宮女,直逼着老太妃慘白的臉,笑:“母后怎麼臉色如此難看?是晚上沒睡好,噩夢做多了?俗話說得好,夢由心生,母后心裡害怕什麼?日日噩夢又是夢見了什麼?母后可得保重身子,人老了,老了就該認命,不該與天鬥,否則,下場是淒涼的。”
一羣的宮女皆被她這冷笑嚇得瑟縮起來,老太妃瞪着一雙眼睛,是從沒有過的氣煞,雪衣笑得更是冷豔萬分,一步步逼着老太妃:“母后,過不了幾日就是母后大壽了,兒臣第一次爲母后祝壽,母后猜猜,兒臣爲母后預備了一場怎樣的‘好戲’?”
“母后放心,定是出‘精彩絕倫’的好戲,兒臣不會讓母后‘失望’的。”
雪衣笑着捏了一瓣那花盆上的花瓣兒,緩緩踱回步子,含着清冷的笑,“夜深了,母后該回宮歇息了,睡前記得關好門窗,難免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闖了進來,當然,若沒做過虧心事,也不怕夜半鬼敲門,母后心安理得,也就不怕有鬼來尋上門了。”
老太妃臉上一陣青白交疊,胸口如有巨石壓來,連眼珠子都翻了起來,馮全用力扶着她傾倒的身子,宮女們呼喊着忙做一團,老太妃氣喘不已,拔起嗓音喊道:“回、回宮、回宮!”
身後,雪衣看着那一羣背影,立在那靜靜的笑,眼中浮動着晶瑩的淚水。
這怎麼夠呢,纔不過剛剛開始。
母后,您一聲輕描淡寫的就此罷了,當真是可笑得緊,阿碧的痛豈是輕易能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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