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發生了很多事情,2000年也要過去了,最近家裡張忠華那邊的事情,算是目前牽動張晨最大影響的事情了,張晨沒想到張忠華進入到這一步,但無論是作價估值多少也罷,張晨仔細想想覺得都還不如直接賣一筆錢。
當然,這是得知這個專利這麼值錢後張晨的馬後炮想法。不過想來這只是榕城政府出面後的結果,如果自己單槍匹馬去出售這個專利,估計遠不會有這麼值錢。首先這是建立在資金技術密集型的基礎上,這背後有南光集團,有穩定的銷路,這個專利纔有這麼高的估值。
換一種情況,就不可能了。
而這也是張晨覺得麻煩的地方,這件事先不論最後成不成得了,就算成了,但自己父親那些股份,說到底也不能變現的。
沒那麼容易。
其次,張晨知道所謂的純平顯像管技術,很快就會迎來大潰敗。
現在是液晶價格居高不下,才導致了純平顯像管技術擁有銷路,可以提供給欠發達國家和地區,滿足這些地方的需求。
可很快液晶技術就會突破,具體的突破時間,張晨記得好像在2004年左右,當時他去一個大學同學家,對方得意的介紹他們家的液晶彩電,原以爲價格非常昂貴,結果還好,比等離子電視便宜,和一些個大尺寸純平電視價格差不多了。
價格差不多,那也就意味着純平顯像管技術的電視機已經窮途末路,液晶電視將迎來對純平電視攻城略地,直至全盤替代。
而距離這個行業走到盡頭的歷程,大概還有三年多的時間。
假如最後合資順利,這三年裡面,張晨就寄望張忠華能夠多獲取一些個利益了。
不過想了一下,張晨又有些自嘲,人心不足蛇吞象,記得最早的時候張忠華創業,張晨最初的想法也就是讓他達成心中對技術的最後追求,以免人生留下憾事。畢竟另一世裡,張忠華爲了生活奔波,鬱郁不得志的樣子,還是讓張晨印象深刻的。
而在這一世裡,張晨最初想的也是自己給他兜底,就像是黃慧芬的第一桶金,合鮮居的鋪面自己變相給黃慧芬輸送資金罷了。再不濟最後故技重施,花點錢把張忠華的項目買走。
當然,現在買不動了。
換句話說,已經走向了一個比較好的方向,這樣也不錯。
“想到什麼事了,一個人傻笑?”這是第二節課間操時間,結束的時候往回走,大片人潮開始往教學樓堆,高一高二相對悠閒,高三是回巢最積極的,所以人一時比較多,張晨旁邊傳來聲音,扭過頭來,看到一身紅白校服外套的莊妍月,在旁把他給望着。
“沒有,一些雜事。你是不是一直偷窺我?”張晨看着莊妍月,說實話她現在還是很養眼的,雖然穿着千篇一律的紅白校服外套,但一條簡單的耐克休閒褲和上身淺色毛衣,傲視絕大部分高中生的身材,即便有校服的遮罩,仍然能勾起無數小年輕血氣上涌。
莊妍月最近表現倒也正常,還是時不時會在qq上跟他說一下話,有不懂的試題之類也會問他,有一種自身女徒弟的感覺。
“你難道不知道現在的你有多出名嗎?看你不用偷窺吧。你又不是見不得人。”莊妍月瞥他一眼道。
張晨知道所謂的出名還是裴硯那事,現在傳開,確實上到高三,下到高一,經常會有人打望他,三五成簇的對他評頭論足。
對他本人來說毛毛雨,但很多人眼裡張晨既神秘又低調。開始有人覺得散發着致命的吸引力,往往聽到有女生這樣的表達,莊妍月就有一種世人往往,迷茫懵懂後知後覺,而自己的眼光早就獨醒於世的淡然絕塵。
“昨天謝謝你在qq上給我留言的解題思路,我搞懂那道函數了。你還真是講題思路言簡意賅,又讓人清晰明瞭。”莊妍月清雅的嗓音在旁邊傳來,不得不說,一大早的彩虹屁還是很讓人舒坦的。
但張晨心想這還不是繼承沈諾一構建的模型,但一時到沒說出來。
其實和莊妍月做朋友張晨倒是不排斥的,和她聊起天真的是很舒服的一件事,有時候你不需要去找話題,隨便閒聊一些,似乎都能覺得交流本身就是快樂的一件事。不做戀人的話,紅顏知己還是不錯的。
於是張晨謙虛的禮貌迴應了一下,結果又聽到她道:“只是你經常這麼跟我聊天……諾一不會不開心吧?”
這什麼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茶藝?張晨看了她一眼,道,“她介意,所以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莊妍月卻吃吃笑了起來,花枝輕顫,峰巒也顫。
“你說謊的時候,往往會給出一個肯定的語調,像是打牌的咋呼,嚯!一下!”莊妍月做出一個手勢,“就把壞牌參合着表面的好牌丟出來。”
張晨心頭一驚,心想老莊你觀察如此細緻入微!?張晨心忖自己這算不算一個破綻,以後和人談判什麼的可得注意這方面,萬一有個莊妍月這種級別的,能夠識破他的一些底牌,就危險了。現在幸好莊妍月倒是能這麼提醒自己。
“看來你牌技不錯……挺社會的啊!”張晨上下打量她道。
莊妍月下意識把胸前沒拉拉鍊的外套拉來擋住,收斂起剛剛的動作,笑道,“哪有,我爸以前跟我們打牌,就喜歡這樣,每每咋呼,往桌上甩牌,明明不是順子,但卻篤定的說順子,結果被缺的牌一下砸進牌堆裡,想找證據都找不到了!每每把我壓歲錢贏了大半我才反應過來!”
看到莊妍月還嘟着嘴回顧當時猶有餘悸,張晨心想莊雪峰你也是就這麼給後代做榜樣的嗎?牌場出千?
不過倒也說的過去了,原來是自己的表現像極了莊妍月他爸牌場出千,導致讓她看出端倪,否則張晨還真要覺得她實在多智近妖了。
不過現在還是糗她一下,“女人別這麼聰明,會嫁不出去的!”
莊妍月“啊……”了一聲,正值現在跟着人潮上樓梯,她雙腳站定,留海下一雙眼睛變得渙散起來,對張晨歪了歪眼,順便歪吐了一下小舌,“那我現在開始變笨啦!”
然後被人潮推動着上樓,張晨在前面,她在後面。
“別擠啊!”“你走快一點!”“我特麼前面要走的動嘛!”“別推別推……特麼這裡這麼窄你們還往前拱,山豬啊!”
樓梯嘻嘻哄哄,各種推攘叫喊聲不斷,又因爲有人強行鑽縫向前擠,導致張晨有些重心不穩,像是風中的稻穗,被擠得飄來蕩去,又因爲有人鑽縫向前,特麼的推力漸次壓在身前,張晨也站不住身體往後蹭了一下。
突覺身後軟軟彈彈。 然後就是有人罵起前面鑽縫導致秩序失衡的。可一幫人哪裡又罵的過來,畢竟是高峰期,於是也就這麼跌跌撞撞向前走,張晨又哪裡去仔細思索身後的軟彈,只覺得一會被擠得頂一下,一會退一下,後面還有人墊背,倒也不太難受。
直至終於到了分流到自己班的樓道,人潮散入各自班級,豁然開朗。
張晨鬆了一口氣,心想以後得避開高峰期,其實一般課間操他都會在外面溜達到快打鈴纔回教學樓,今天只是心裡裝着事,就跟着人潮走了。
這纔想起來身後還有個莊妍月,於是扭過頭跟她說了一句,“我先回教室了。”
五班教室就在樓道轉角,莊妍月的八班還要走到對面的L構型的另一端。
結果看到莊妍月單手攥着校服衣領,面紅耳赤,只“嗯,好”的迴應了他一聲,匆匆和他錯身而過。
張晨在原地還覺得奇怪,但回味之前,轉瞬反應過來。
心想自己纔是剛纔大家嘴裡喊的拱來拱去的“山豬”吧?真是畜牲。
但是……
極美!
……
……
今天張晨和王爍偉約了吃一家味道不錯的水餃,吃過飯他又要去踢球,兩人在操場分別的時候,都被眼前的晚霞給震撼了。
這時候五班教室裡也不知是誰剛回教室喊了一聲,“好美的晚霞!”
於是驚動教室裡做題的人們,紛紛出門佇足觀看。
這時候教學樓的各個樓層護欄裡面已經有不少人觀望了。
其實今天的晚霞早有預兆,此前就晴空高遠,大朵層雲宮殿一樣在天邊堆疊,到了臨放學的時候邊緣都是鑲着金邊。
於是在晚飯後映現發酵出這麼絕美的一幕。
天空破洞,那一刻有紅霞映照在教學樓體上,映照在很多人的身上,將人影籠罩在了紅彤的色澤之中。
很多人驚喜的四下觀望,然後擡頭,就看到了樓上掩角的同樣觀望天際的沈諾一。
她身上的紅白校服,在光中形成朦朧的亮邊,她頭上是更高遠的天幕,紅光照在她身上,絢爛的夕陽和晚霞,以及流淌的光陰,在此刻一下具象化了。
她在看晚霞,看晚霞的人卻也在看她。
操場距離教學樓不遠,準備和王爍偉分別的張晨兩人看到了晚霞,也看到了教學樓上的沈諾一。
王爍偉突然道:“哎要不你今天看我踢球吧,我請你喝可樂……”
他聲音有些拖長而且侷促,“要不喝紅牛?雀巢!?”
然後在王爍偉逐漸荒腔走調之間張晨轉身就走,旋即小跑,衝進教學樓。
而後沒過多久,沈諾一突然感覺身邊有人到來,張晨和她站在了一起。
有那麼一個瞬間,好像好多自下而上觀望她的人中,產生了一些小小的躁動。
“我還說今天的晚霞好好看,想給你打電話讓你看的!”沈諾一有些雀躍的對他說道。
“剛回來看到你在這上面,我陪你看啊。”張晨笑笑。
“哦。”沈諾一頭轉向前方,心速有些怦然加快。
她輕聲道:“這真是目前爲止高三最美好的一天了吧。”
張晨點點頭,不說話,此時無聲勝有聲。
他看着她的紅白校服和側顏,染上了夕陽的顏色。
極美。
遠處操場有個身影寂寂寥寥……好像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