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中國方面的談判代表們屁顛屁顛地跑回利劍號向東方港發電報的同時,前往仙台藩的使者也騎着馬匹一路疾馳離開了江戶。 馬背上躬身騎着的騎手此刻全神貫注地駕馭着馬匹,這些日本人個頭是絕對不高的,按照身高不過一米五六左右的林貝來看,他所見到的那些日本人基本上都只有一米三四左右,甚至於連一米二左右的人也不少見,以至於他會產生跟一羣半大孩子談判一般不真實的感覺。在看到這些真實的日本土著們之前,他一直都因爲看到身材較爲高大的邁德諾人而覺得自卑,總覺得自己身高太矮了,在元老們面前都有些擡不起頭來。可是現在遇到了日本土著——這些土著們的身高甚至於比逃出到安南的日裔歸化民身高還要矮小,這樣的身高差距給林貝他們帶來了不少的好處,幕府代表們也好,哪怕是身材較高的德川家光也不得不仰視他們來進行交流,無形中就對幕府代表們產生了一種俯視的感覺,原本一些條款連林貝都不好意思提出來,結果反倒是日本方面自己提出來的,開出的價格讓林貝都覺得太不合適,不過跟在旁邊的卡內斯托二話不說都給應承下來,不管怎麼樣都要保證元老院的利益。
看着絕塵而去的馬匹,林貝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實際上這種馬匹讓他也覺得很鬱悶,這些馬匹的身高非常矮,只有一米一左右高,這樣的馬個頭跟他們在青島停靠時山東附近商人來進貨時牽着的驢都不如,人家的驢好歹個頭還有個一米三四,比日本人還高。剛纔看到日本人騎在馬身上,感覺就好像是一隻猴子騎在驢背上一般可笑,但是人家偏偏又一本正經的樣子,讓他憋了好久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蠻難受的。不過他現在有了一個新的發泄途徑,那就是記日記,坐在自己的桌前,海水輕輕地擺動着利劍號的舷側,推動着整條主力艦有節奏地輕輕晃動着。林貝作爲二副,是船上的高級軍官,是有着特權的,不僅有着獨立的軍官艙室,別看這間艙室不過八平米,只能擺下一副雙層牀外加一張書寫桌罷了,就連想要在書寫桌上寫東西也不得不坐在牀上,但是這對於曾經在劉香海盜集團中時睡在甲板上,裹着不知道哪裡來的破布瑟瑟發抖時的林貝來說已經是天堂一般的生活了,況且他和同寢室的另外一名軍官不同班,他在崗的時候那名軍官在艙室休息,而他休息時則那名軍官在崗,兩人平時碰一次面都不容易,因此休息上互不干擾,條件遠遠高於普通水兵了。
儘管現在利劍號上的水兵和陸戰隊員居住艙室也是非常擁擠的,每八個士兵居住一間十平米不到的房間,三層牀與門呈三面包圍佈置,房間中僅僅只有一條狹窄的通道可以讓人爬上牀而已,房間也沒有門,僅僅只有一塊門簾掛在門上用於遮擋保護隱私——實際上在全都是男人的船上隱私這東西也沒啥可說的。但是即便是這樣的居住條件,卻受到了水兵們的歡迎,尤其是邁德諾裔水兵,他們在以前邁德諾船上時過着的是非人的生活,邁德諾船上並沒有水手艙室,水手一般休息在統一居住艙室裡,那是一間非常大的艙室,在港口補給的時候往往還要堆滿各種各樣的補給物資,堆得滿滿當當的充分佔據了水手們的休息空間以至於他們中大多數人連睡覺的吊牀都無處安放。現在在中國人的海軍裡服役,不僅按時有工資發放,自己有了自己的牀位,即便是被元老們稱作“耗子窩”的三層牀也遠比邁德諾海軍的那些吊牀要好得多,起碼在牀上能安穩入睡,不至於要像吊牀上那樣晃晃悠悠地難以入眠,在中國海軍艦艇上的生活讓他們難得地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居然活得像個人了。
船在輕輕地隨着海浪晃動着,林貝剛剛寫完今天一些事情的記錄,又翻看了一下日記本前面的內容,正打算躺下睡一下時,一個值班軍官跑到了林貝的休息室門前輕輕敲了兩下,接着就推開門說道,“二副,船長讓你到指揮室去一下。”
林貝連忙把日記本往抽屜裡一丟,然後掛上了鎖,在海上的抽屜是一定要掛鎖的,甚至於有的還要用東西填滿塞好,不然遇到糟糕的海況時即便是鎖住了的抽屜也一樣會因爲抽屜內的物件沒有被固定而損壞或者滾落出來,不過林貝的日記本只不過是個自己無聊時塗塗寫寫的東西而已,鉛筆又可以被直接夾在日記本里,因此並不怕丟失,況且他那筆歪歪扭扭的字,有時候他自己看都不一定能夠完整讀出真實意思來,因此也並沒有太當回事,只是輕而易舉地丟在抽屜一角。
他急匆匆地跑出了自己的休息倉,跟着那名軍官就跑向過道。利劍號的過道雖然算不得寬,但是也好歹是一米五左右寬,並行兩個人綽綽有餘,因此即便看起來感覺狹窄,但是實際上跑動時並不會引起擁擠和阻滯。他們快速地跑過了過道,經過了一處樓梯,這些樓梯是根據元老院工業委員會和軍事委員會海軍部的要求特別進行了修改,修改後的樓梯寬度只有一米,但是兩側都裝有金屬欄杆,欄杆的作用並不僅僅是讓人員在攀爬時使用,它的主要用途是方便同時有人要上行而上面的人又要下來時,下行的人員就能夠雙腳搭在欄杆扶手的上面直接滑落,上行的人員只需要低頭一點就能夠讓滑行者直接從自己的頭上經過,雙方並不衝突。但是這只是緊急情況下的處理方法,正常情況下樓梯是分上行樓梯和下行樓梯的,他們剛剛經過的這座是下行樓梯,主要供給下行人員使用。很快兩人就來到了一座上行樓梯前,這些船上的樓梯因爲船隻噸位問題,不能做得太大,因此海軍船隻的樓梯都有着同樣的問題,那就是步道窄、階梯陡,但是這些讓陸軍愁眉苦臉的問題在海軍衆的面前根本算不得什麼難度,兩人甚至都沒喘什麼大氣就一路跑了上去,沿着樓梯直接到達了第四層艦橋。
第四層艦橋就位於整艘船的近乎最高處,在窗口位置距離甲板足有三十多米,屬於能夠直接俯視整艘船的位置,如果還想要更高的位置就只能爬上瞭望臺了,在這個指揮艙的窗口加上望遠鏡的增強,人可以直接觀察十公里以內的目標,如果在瞭望臺上用專用的航海望遠鏡甚至能夠看到十六公里左右的目標。隨着喘氣的兩人跑進指揮艙,鍾斌滿意地點了點頭,朝着林貝招了招手,“貝子,過來,有好消息!”同時從指揮台上拿起了幾張電報紙遞給他。
林貝連忙接過來仔細看了看,第一份是從海軍部發來的,對於他們在此次海軍遠襲日本海岸並且對幕府造成威脅的戰鬥勝利表示了祝賀,並且海軍部表示將對本次遠途奔襲戰鬥中的有功人員進行獎勵,要求鍾斌列出有功人員的名單和傷亡情況清單;第二份來自於商貿部,商貿部對於之前雙方談判定下的條款表示滿意,同時對於卡內斯托與林貝在談判中的表現表示讚賞,辜晴倩提出在利劍號返回母港的時候將爲這兩位“談判專員”慶功,並將作出物資獎勵;第三份來自工業委員會,肖競和張元兩人在電報中列出了長長的清單,不是工業部門的林貝只是草草地看了幾眼就放棄了,他看不懂,只能從裡面的一些語句中看得出來工業委員會將要搬不少的工廠前來仙台藩經開q:u,裡面還提出日本要保證在仙台藩經開q:u的附近收攏一萬人左右的勞動力,最好全都是成年男女,有孩子也不要緊,工業委員會不僅會給有孩子的家庭生活補助,甚至於還會開設中國學校教孩子們知識——沒知識沒文化的勞力再多也無法發揮出生產力升級的優勢,因此元老院一直以來的習慣就是每到一地,就會先開設學校教育學生,這對於基本上沒有知識教育的新世界土著們而言是無窮的吸引力。
他把看過的電報紙放在桌上,又拿出了之前被疊在後面的電報,上面說的是執委會對利劍號作出的傑出貢獻表示感謝,看來很明顯這份電報是以執委會的名義發來的,執委會表示會爲利劍號的有功人員授予元老院開拓者獎章。不過這種獎章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誰也不知道這種“開拓者獎章”到底代表什麼含義,也不知道這些獎章能夠給自己帶來什麼。當然,能夠確定的一點就是,只要是“元老院”三個字打頭的勳章或者獎章,都是超級有料的,能夠得獎的就一定是百裡挑一的有功人員了。想到這裡林貝不由得心裡喜滋滋地拿起了最後一張,仔細一看不由得愣住了,這封電報來自於南苑機場。從前段時間的談判指導中他得知之前被從青島送去天津的海軍工程大隊早已抵達京師,並且在武朝皇帝允許下於南苑建設起了機場,南苑機場中絕大部分人都是來自東方港的歸化民官兵,但是卻有着一個身份最高的元老,那就是楊銘煥主席。楊銘煥主席親臨建設現場讓利劍號與海軍工程大隊的官兵們都私底下議論紛紛,從此能看出元老院對於北京機場的重視程度,甚至於連執委主席都親臨第一線,這封電報的署名正是執委主席楊銘煥。
“看到了吧?”鍾斌面露笑容地對林貝說道,“你看看你,現在已經是元老院的大紅人了,執委會讓我上報有功人員名單,很明顯你和卡內斯托大副都是榜上有名的,到時候也許你還能進入海軍軍官培訓班深造,到時候畢業出來就是艦長了。”他一邊笑着一邊輕輕拍了拍林貝的肩膀說道,“我聽在東方港的同僚們說起現在東方港的造船廠正在下餃子,海軍的船肯定會一艘接一艘地下水,到時候缺的是艦長和高級船員,你好好幹,我肯定會推薦你去進修。”
“是的!艦長!”林貝連忙敬禮,但是他腦子裡想着的並不是以後能夠指揮戰艦縱橫四海的情形,而是剛纔看的那幾份電報紙,尤其是最後那兩張,一張來自於東方港執委會,署名是執委會全體執委;另一張則是來自於南苑機場,署名是執委主席楊銘煥。既然前者已經署名是全體執委,那麼楊銘煥主席爲什麼要單獨發來一份電報?兩者的內容都差不多,這豈不是完全沒有什麼必要?林貝的心裡亂糟糟的如同一個被貓盤成了球的線團,他感覺有什麼事情在裡面,但是卻怎麼都找不到線頭。
就在林貝站在利劍號的艦橋中面部表情僵硬地微笑着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時,遠在數千裡之外的安允小王莊裡,彭凌特愁眉苦臉地坐在牀上發愣。隔壁房間傳來的輕微的鼾聲時不時會從窗隙鑽進來提醒他母親已經安睡,但是他卻睡不着覺。自從在東方港跳海被譚煉救起來之後,他莫名其妙地就成爲了與農委會合作的經營型地主,原本的幾畝薄田也因爲譚煉與田亞妮的投資變成了上百畝地,承包給農委會之後他也同樣參與勞動,跟着農委會的農技員學着怎麼種田,一開始他還不理解怎麼會有人按照書上寫的東西來種田,知道親眼看到了第一年的可怕收成,這才知道元老院照着書種地跟按圖索驥原來完全不是一回事!
作爲自己的救命恩人,母親帶着他去拜訪了譚煉好幾次,但是譚煉總是微笑着說救人於水火是警察的責任和義務,堅決不接受他們的謝禮——當然,彭凌特也知道這些元老們一個個都有錢,看不上這點,但是這也未免太看不上了把?一直到現在彭凌特農場裡的產出收益無論是譚煉還是田亞妮一分錢都不肯收,以至於讓他只好把這些錢按不同的份額存在高德銀行裡,誰曾想自己只是一個疏忽,竟然幫自己排隊的母親被人騙取“買國債”,將票子莫名其妙變成了幾張不知道有什麼用的“國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