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李喜珏就算不願意相信海賊的說法也是沒有辦法的,就以海賊修路的本事,真要是與這幫海賊再度交惡,人家十天半個月之內就能把路修到城下,運來輜重糧草和攻城器械。到時候城裡沒兵且不說,就算是有兵,遇到剛纔海賊那種密集而準確的攢射也定然守不住,要是真的到了那一步,周晉峰他只能殉城而亡,自己八成也無路可逃。更何況剛纔的條款粗略看了一下,上面說的東西看來也並不危害武朝,無非是些開放貿易,允許僱工的,而且連一個銅子都不用賠。想到這裡,他不由望向張元問道:“此時在下不能做主,需交由縣令處理方可,不知是否可寬限兩天?”
張元點了點頭道:“原本也沒打算今天就通過的,你交給縣令去處理吧。但是我提醒你,三天之內必須要有答覆,不然就每天賠償額上升八百兩,到了那個時候沒準你們把安允城都賠了都不夠零頭。”
李喜珏此時不由暗中腹誹,此時把安允城賠了也不夠零頭,他對於縣庫裡有多少銀子等財物是一清二楚,不過是四千三百兩庫銀,五十石官鹽,再就是十匹綢緞,棉布什麼的都不怎麼值錢。六萬兩的賠償根本就賠不起,看來這些海賊根本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自己接受這份條約的。想到這裡,他對着張元點了點頭,“好漢儘管放心,三日之內必有答覆。”
幾個人又聊了一陣世間奇事,漸漸有人提及美國風土人情,這幫傢伙哪裡知道什麼美國的,只好把自己來的地方的情形說了一通。雖然他們自己想起自己那個滿是霧霾到處是污染吃東西都能碰到地溝油的世界沒什麼可回憶的,但是總不能自己露短吧?於是只能吹噓那些飛機、大型貨輪、電視、電話、摩天大樓之類的,一聽到說起汽車和高速公路,這羣土著眼睛都直了,這簡直就是坐地日行八萬裡啊。
“那高速公路是否也如你們的道路一般平整?”張如鬆不由好奇問道。
張元嗤笑了一聲,說道。“我們這路跟高速公路相比真是天壤之別。高速公路可以起降重型飛機,還可以跑超載大貨車,我們這種路面只要是跑一下二十噸左右的汽車就很可能損壞路面的。”
好吧,這傢伙滿嘴跑火車也就是算了,這幫土著又如何可以理解什麼叫做重型飛機,什麼叫做超載大貨車?可憐這幫土著直到很多年之後才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大貨車,此時的他們只能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地不知所云。不過就他們能聽懂的那些幾十萬人口的中型城市,有六七百個房間的十多層的房子就已經讓他們驚爲天人了。李喜珏如同聽天方夜譚一樣聽着這幫美國人吹噓着他們來的地方,心中不由暗暗驚奇,不知這幫美國人爲什麼要離開自己的國家跑到這窮鄉僻壤來,心中不由暗暗憧憬如果這些美國人如果能把這邊也如他們那裡一樣建設得如同天堂一般該有多好呢。
再又聊了差不多二十分鐘,張元擡起手來看了一下帶來的石英錶,愕然道:“我去,不知不覺居然坐了兩個多小時了,我們該回去了,還要回營地呢!”執委會現在是按照美軍在伊拉克戰區劃分的方式用顏色劃分區域的,海灘營地和穿越者的其他幾個據點範圍內爲綠區,表示安全區域;靠近綠區三公里地帶爲黃區;最後其他地方統一被劃分爲紅區。占城港此時雖然比較友善,並且還簽署了貿易協定,但是因爲穿越衆在當地滲透並不足以瞭解當地的情報以確認安全狀態,所以也只是被劃分爲紅區。按照執委會的規定,在紅區過夜必須有至少十名軍事組成員隨行並且還要攜帶帳篷以免遭到寄生蟲感染。所以今晚如果不在九點鐘前開始準備返回,就官道那種路況,即使是這幫傢伙開着兩輛全地形車,怕是一晚上也趕不回營地了。
幾個鄉紳象徵性地挽留了一下,見這幾個海賊不肯留宿,山上又有海賊的“夜不收”,也不強留。李喜珏則送走了他們馬上就叫了轎伕趕回安允城向周晉峰彙報會談情況,他剛剛坐進轎子裡,就聽得遠處山邊官道附近傳來一陣轟鳴聲,連忙伸頭看去,正看着兩道光柱沿着官道的方向向海灘那邊離開了,有如騎馬一般的速度,這不用說也必定是這些海賊的奇物了。他不由靠在轎子的靠背上長嘆了一口氣,心裡暗想,這幫海賊好東西還真多,自己當時要是早知會如此,如何會派出鄉勇襲擊他們呢?螳臂當車的滋味還真不好過啊。想到這裡他自嘲地搖了搖頭,對着外面說道,“起轎,回縣衙。”接着就看着一個小吏打着一個燈籠小心翼翼地在前方引路,一衆轎伕輕喝一聲把轎子擡了起來開始有節奏的向着縣衙的方向前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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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那幫海賊的條件?”周晉峰看着手頭這份協議,上面條條框框地寫了好幾十條,綜合起來卻涉及了幾乎所有的方面,無論是他們武朝政府需要作出的賠償,賠償採用的方式以及抵價的折算方法,裡面都有詳細的解說和責任劃分,讓他們這幫讀着聖賢書長大的官員覺得根本就是老虎咬刺蝟一般無從下口,哪裡也鑽不到空子來。不過仔細看來,裡面雖然提出的賠償銀兩高達六萬兩,但是對方提出可以由他安允城提供部分權力作爲補償,而且這補償也是有時間限制的。例如俘虜需要在他們那裡勞作四個月作爲給海賊造成損害的補償,但是期間伙食住宿和服裝全部都由海賊來承擔。這一點就很人性化,此時已經是冬天,地裡不能種植什麼作物了,本來這些農民就沒有什麼糧食,又沒有勞作更是沒有收入,哪年冬天不會餓死一羣農民的?這些海賊這麼一鬧,倒是解決了冬天餓死農民的問題,也算是件善舉,等到了春天又能讓這些俘虜回家種地,兩不耽誤。想到這裡這周晉峰不禁點了點頭。
“是的,在下仔細看了兩遍,海賊的賠償索取方式在下倒是聞所未聞,居然只是需要扣留俘虜勞動抵償。再就是要求購買土地,自由僱傭勞動力了。”李喜珏連忙答道。
周晉峰聽到這裡突然覺得很不妥,“這些海賊總是番外之人,不是久留之輩,他們在此地僱傭長工的話,必然是要跟着他們走,如若哪一天這羣海賊離開這安允,回到他們那化外之地,那還不是離人骨肉讓我武朝民衆客死他鄉啊?”
李喜珏不由苦笑道:“這羣海賊已經佔領海灘並已築城,且不說我等現在已無兵勇,即算是朝廷天兵到來,怕是也趕不走這羣海賊,更何況朝廷大軍一動,兵馬糧草一番折騰,開到這裡也是兩年之後的事情了。以在下之見,不如直接允了,反正到時候離人骨肉的是這幫海賊,誰讓這些人貪圖海賊給出的利益去賣身投靠呢?明年就要考覈政績,老爺爭取上下打點些銀子,調離這窮鄉僻壤。這個燙手的麻煩自然是下一任的事情,此時不如就允了,不簽字留證即是,就算追究起來也不會怪罪到大人頭上。”
周晉峰聽到這裡臉上不經意間露出了微笑,只聽得李喜珏繼續說着。“這羣海賊還會繼續購買土地,且不說這羣海賊購買的土地原本就是密林山坡等無法耕種之地,就算是買的熟田,也是要繳納一筆銀子給官府的。以在下今晚所觀,這羣海賊雖然行事說話頗有狂傲之色,但是看來卻是些守法善良之徒,在安允境內應該也不會造成什麼不良影響。”
周晉峰不由暗笑了兩聲,眼下這羣海賊如今都已經佔據了海灘還築了城,還把些驅逐的鄉勇打個落花流水,這行事之風實則不像守法之徒啊,只是現在人家海賊勢大,就算是窮兇極惡之徒,自己手頭也沒有辦法了,這份文件也只能簽了算。總不能惹惱了這幫海賊讓他們來攻城,自己守土有責,只能與城共存亡,寒窗苦讀十多年,金榜題名跑到這窮鄉僻壤來當縣令可不是來自殺的。想到這裡,他看着李喜珏問道。“那此事就交由師爺全權處理了。”
李喜珏知道這個老爺做人圓滑,也算是條滑不留手的老泥鰍老人精了,周晉峰的意思再清楚不過,就是讓李喜珏去全權辦理此時,以免留下筆跡授人以柄,成爲以後在政途上被人攻訐的證據。連忙向周晉峰做了個揖,“定不辱命。”
於是第二天一個塘馬趕到了灘頭送來了一份文件,文件下面是李喜珏的簽名。同時被送來的還有穿越衆此時已經佔據的區域的地契,不過上面的墨跡可以看出是昨天晚上趕製出來的,另外穿越衆也被授予了購買周圍土地的權力,被允許自由商貿,自由僱傭當地勞力的權力。最重要的一點是,穿越衆還獲得了組建一直兩百人數量的鄉勇的權力,這也就意味着軍事力量的組建已經提上了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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