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高揚不及蔣子寧是和聖上從小一起長大的,不大瞭解聖人的脾性,見聖人恢復了平靜,以爲案卷上寫了什麼,尚且在聖人的把握之中,便拱手問道,
“聖人,不知出了何事?”
皇上狠吝的目光一掃而逝,陸高揚心頭一跳,暗道不好,剛要描補一二,就聽着聖人道,
“兩位愛卿也拿去瞧一瞧罷!”說着將案卷扔了過來。
蔣子寧和陸高揚相識一眼,知道他正在氣頭上,也不敢拒絕,便應下了,將案卷從頭到尾看完,便是他們兩個也是嗔目結舌,不想着南安郡王如此大膽。
兩人沉默不語,皇上便開口問道,“兩位愛卿乃是朕的肱骨之臣,不知兩位作何感想?”
陸高揚才從田舍郎登上天子堂未久,雖然對四王八公諸事有所耳聞,但也不敢輕易回話。
蔣子寧則不同,南安郡王早有反骨的事情早在春日之時,馮紫英已從南方探得,之後聖人便知南安郡王養寇自重,本身並不靠得住,便下令組建了朝廷本身的水軍,這事便交給蔣子寧,遂,回道,
“回皇上的話,自從藉由賈家獲得了王家海上勢力之後,水軍進展一日萬里,雖然比不得南安郡王精心調教的親衛之兵,對上普通軍士或者茜香國兵士也有一戰之力,臣請戰,出兵南疆,蕩平茜香國和南安郡王逆賊之屬!”
說着半跪於地上,言辭鋒利,眉目凌厲,極爲俊秀的面龐上透露出祖上傳下的錚錚戰魂!
皇上聽着略略鬆開了緊皺的眉頭,這也是唯一的好消息了,沉思片刻之後,道,
“你是朕的表兄弟,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監視之下,加上南安他戰敗之事尚未傳來,你帶兵出征,不妥不妥,應當尋一個妥善之人領隊着精銳之兵自行前往,監視南安及茜香國,控制事態,等消息傳來之後方可真正大軍出擊!”
說着便問道,“子寧,你擔任總教頭多時,不知可有擔當此任之人?”
蔣子寧略有遲疑,這可不是什麼好活,雖說帶的是精銳之兵,但是偷偷前往,全無後援,又不得王師名頭,面對南安郡王及茜香國兩重勢力,非九死一生,一般人可選,但所謂風險越大回報就越大,若是平安回來,憑着這急先鋒的名頭就能吃到撐了!
“賈家賈薔,茲出名門,武藝高強,積極融合王家水軍勢力,上下交好,爲人又尤善機變,或可擔此大任!”
“你說的可是二妹之未婚夫?”皇上想了道。
“正是!”
說到這賈薔,皇上還是有一些印象的,一來他在鐵網山卻是表現出衆,但不僅未曾得過什麼封賞,反而當了一回替罪羔羊,之後又是皇家借賈家收斂王家勢力安慰棋子,賜公主下嫁,這樣的人按理說是妥當的,但是他出身寧國府,八公之一,八公與南安等四王向來私交甚鐸,這......
陸高揚聽着蔣子寧提到賈薔此人,他心知這人是寧國府中人,他雖對水軍之事不甚熟稔,但也知這是絕好的立功機遇,加上他和那府上之事已有了五六分的準頭,也盼着寧國府越來越好,方對自己有提攜之用,便有心幫襯一二,道,
“早就聽聞寧國府兩位後輩一文一武,才姿英發,當得國家砥柱,這蓉兄與臣乃是同科,其一篇悲農情誼動人,不想其兄弟也是這般能耐之人啊!”
皇上哈哈笑道,“他們算是什麼文武國家砥柱,你二人才是朕的肱骨之臣,文武英才啊!”
“臣等不敢。”兩人跪下道不敢。
他們沒有瞧見皇上眼中一絲利茫在他們身上流轉了一回。
“罷了,既然你們都首推與他,那就他吧,希望那個小子能夠不辜負你們的看重!”
接着,聖上收斂了笑意,道,
“南安郡王蛀蟲一個,雖有威脅卻遠在天邊,主要是近在眼前的那個,不得不說該如何處理了?”
氣氛又沉寂凝固了起來,說到近處一個,那對皇上可是切膚之痛啊,便是這兩人也不敢妄語,因爲皇上早有論斷。
皇上半響道,
“這賤婦是父皇養出來的,那麼父皇也應該知道這事,大哥可是他捧在手心裡幾十年的,就是謀逆大罪也不捨得處死的,如今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去了,父皇總得知道事情真相啊!”
蔣陸兩人心頭一凜,這太上皇如今也只是在混日了罷了,有一日算一日,加上皇上一貫的消息封鎖,若是猛地知道了,這,這......
兩人只能將頭低得更下了些,盯着地磚的縫兒似乎藏着金子一般得鑽研。
寧壽宮中,明明是炎熱夏日,窗戶大門依舊緊鎖,密不透風,裡頭更是連一盆冰水都不敢放下,悶熱加上多日的密不透風,奢華的宮殿之中瀰漫這噁心難聞的氣息。
“咳咳!李全!李全!咳!”一個瘦骨嶙峋的老者半倚着牀,死命得咳嗽着,似乎要將肺都給咳出來。
“吱呀”一聲,陳舊厚重的大門被推開,一個小太監皺着眉頭,強忍着噁心進來了。
輕手輕腳端了痰盂伺候了老者吐完,又墊高了靠枕,扶着老者靠着,隨後到了碗正溫厚的溫茶,服侍着老者喝下了,他半倚着軟枕,總算活過來了,眼角因爲咳嗽而出來的淚痕滑落了下來,沙啞的嗓音響起,
“李全呢?”
小太監跪在地上,低垂着頭,不敢去瞧他,道,“公公出去辦事了。”
“有什麼事情需要他去做,你們皇上現在還需要朕的人嗎?”說了一句,太上皇便要歇上半日,復又道,“讓他回來吧!”
小太監身子一抖,遲疑猶豫片刻,道,“公公暫時回不來。”
太上皇瞬間有些怒了,道,“怎麼,我身邊就這麼一個老人了,還不肯給我留下嗎!”
小太監似乎被嚇着了,連忙磕頭道,“公公也是不得已而爲之,最近宮中諸事繁雜,義德王爺去了,大皇子也去了,長公主府上的庶人也去了,這般非李公公不得周全啊!”
“你說什麼!”上皇顫抖着手似乎要抓着小太監,明明只有一臂的距離感覺就像是咫尺天涯。
小太監還欲說些什麼,突然就覺得頭頂一熱,摸了上去,細瞧了竟然都是鮮血,鼓起勇氣擡頭一瞧就見上皇嘴角含血,眼神無神直愣愣得看着他,嚇得他趕緊喊了御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