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飄浮在溫暖的水中, 眼睛還沒有睜開就伸出一手向想像中的水面夠去。
半天沒夠着。然後我發現我居然可以在水中呼吸,於是這是一場夢。
眼皮感覺得到紅色的陽光射下來。一個人形陰影過來掩住了我頭頂上的一片陽光。
一個手越變越大的伸過來,好像是拍在水面上。
啪!
一聲破聲響, 好像一個水泡被打破。我全身一重掉到地上, 身下一片水跡。這時眼睛也可以睜開了, 大腦也清醒了。我擡起頭, 看到一個帶着溫和微笑的奈落, 像個假貨一樣蹲在我的身前看着我。他披着白色的皮毛,然後我發現他的腳部是虛影。
那麼說他的確是死掉了,然後他的靈魂跟着我?四周正是一片純粹的黑色的虛空, 看不到邊際。所以連我也一起死了?然後我們在地底下相見?不,按照奈落的本事, 說不定我們現在還在人世間。
奈落仍是用那帶着溫情的柔軟笑容對着我, 假得簡直讓人受不了。他說:“原來這纔是你的樣子……”
後知後覺的我發現我現在全身……空無一物。不過既然是靈魂狀態那就沒有什麼好在意的。當然日後發現不是的時候我也是很痛苦的。
我以我最大的努力表現出冰冷的微笑, 力求像個滿不在乎的人對他說:“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繼續那溫暖的笑法,拉下肩上披着的白色皮毛圍在我的身上, 靠近我說了一句讓我吃驚到不顧在他面前丟臉而張大嘴保持五十秒的話。
奈落溫柔的說:“快起來吧,我的……新的分-身。”
我,傻了。
----
還是奈落的城,不過只有我一個人站在這裡,而奈落像個怨靈一樣只有一顆頭浮在我的頭頂上。
擺在我面前的是各式各樣的和服。這都是從哪裡來的?七八個看不出來是什麼品種的妖怪勉強分化出來手腳, 擺了一地給我看。
我當然還是全身空無一物的。
自從知道我是真活過來了, 只不過在品種上有了些變化, 我就堅決的把眼睛瞪得史無前例的大。而奈落在一旁嘮叨着把我的成長經歷說了一遍。據他所說, 當時四魂之玉帶着我的靈魂, 而他從四魂之玉中拿走了我那快被吸收的靈魂,然後……放進他的一部分中, 慢慢養大。
我白了他一眼。對於構成身體的材料是來自哪裡完全沒有興趣。不過從那些小妖怪捧來的銅鏡中看,的確是我的樣子。
穿好複雜的和服,小妖怪們繼續捧來食物,比我曾經在小藤城中所見過的高級套餐不遑多讓。可是我看着那散發着天然的魚腥氣的生魚片和生魚子和刺鼻的芥末——我恢復味覺和嗅覺了,就完全沒有一點的胃口。雖然它們擺得真得很好看。
我開始點餐,並在很短的時間內吃到了,然後感覺到了最大的幸福。
此時就連奈落在我耳邊說的廢話都變得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他對我說:“出城去吧。隨便你想幹點什麼。”
這麼自由?我看他,自從他告訴我是他的分-身以後,對他的排斥感一下子全都消失了。以前老害怕被他利用,或者說被他毫無感情的利用。可是現在早就註定了要被他利用個徹底了,結果心底的那點掙扎就一下子消失了一丁點都不剩了。
一下子覺得這天也藍也水也清了一切都不用擔心了。
咬着筷子頭,我盤算着是先去找神樂好呢還是先去看看老虎。
用過餐,我來到以前犬夜叉曾經血染大地的廣場上,無數的妖怪正安靜的停在這裡。真爽啊!終於我也混上帶着一羣小兵玩了。
至於生命危險這個遙遠的幾乎看不見的東西則被我合理的先忽略到一旁。基本上如果奈落一直得不到所有的四魂之玉,他就不會把所有的分-身都收回來,而只要他不被打倒,做他的分-身也並不會有徹底的危險。就是被轟個對穿,照樣可以瞬間長好。
說好聽的,叫隨遇而安,說難聽的,叫懶得筋痛。懶得改變,只要還過得去,就可以安然處之。
坐上妖怪飛行器,騰空而起。落在身後的城又隱沒在層層濃霧之中。彷彿根本不在那裡。
-----
最後決定還是先去找老虎。希望她在村子裡過的還好。不知道彌勒他們有沒有瞞下我曾經“離開”的事。考慮到小孩子的心理脆弱,雖然老虎飆悍,但她還是一個小孩子,他們沒說我就太感激了。
妖怪停在了離村莊較遠的地方。以前做假巫女的時候倒是嘗過怎麼分辨妖氣,不過我現在新任妖怪,以前的方式就都不能用了。於是我也不知道我現在有妖氣沒妖氣。
而隱身這種高等級的法術我還沒有學會。果然這妖怪也要慢慢當。只能寄希望於那些人不在村子裡了。而最好連楓婆婆都不在。
我在村外等了一會兒,確定已經到了楓婆婆到山中採藥的時間了,才走近村子。
還沒走出三米遠,一個顆紅色炮彈從天而降,死氣沉沉的臉上沒有一點生氣。他是從旁邊樹上跳下來的,也不知道看到我多久了。
他只說了一句話:“退回去。”一手按刀。
看來今天風水不好,我現在可不敢認爲他會像以前那樣對我寬容,只好雙手舉起——習慣,慢慢後退,一邊說:“冷靜,我只是迷路了。這是哪?”
他仍是一手按刀,左腳向前滑了一步。完全沒有幽默感。我只好加快腳步後退。
結果等我向後退出到幾十米遠的時候,他的手就從刀上放下來了。戰意也消失了,轉身就要走。
我終於發覺他的不對了。以前挺有活力的,現在簡直像個死人了。不過對我來說這倒算是好事,我發覺他對妖怪的敵意減少了,對這座村莊的守護之心也減淡了,以前絕對是一句話也沒有直接砍過來的。現在倒好像只要不越界,他就沒心情管了。
於是我站在安全距離之外對着他喊話:“我想問一下,你認識一個叫老虎的女孩嗎?”
知道老虎過去的人只有我一個,這個村莊裡沒有任何人知道。我想老虎也沒那麼笨對別人說她過去的事。所以我如果裝做是老虎以前認識的人,或許可以蒙得過去。
他站住腳,回頭冰冷的看我,我都不知道會在他身上看到這種眼神。像是對眼前的一切都不在乎不關心了。不過他站住了我就當他在等我的下文。
我看着他接着說:“以前就是我照顧她的。後來交給了這個村子裡的一位姑娘,我想知道老虎現在好不好?”
他這次臉上倒是帶着嘲笑回答我:“被帶走了。”他轉回身正面對我說:“被你的同伴帶走的。”他指着我:“一樣的味道……”
我幾乎想轉身逃跑了。不過看他沒有真正攻擊過來的打算。我轉身想走,忍不住又問了一句:“是誰帶她走的?”
他卻一個縱身跳上樹冠沒了蹤影。
我坐着妖怪離開。
犬夜叉,現在就算是奈落的分-身在他面前他也不想出手了嗎?沒有一點戰意了嗎?
心中嘆氣,不是不爲他感到難過的。
不過我也不可能站出去把我的事告訴他。因爲他根本不可能會相信。這世上會相信這種詭異的事情的,只有寥寥可數的幾人,可惜這個村莊裡,一個也沒有。
-----
坐在妖怪背上在天上飛了好久了,我決定還是先去找神樂,總覺得她把老虎帶走的可能比神無要大。召來最猛勝,這種找人的事交給它們最簡單。
而我落到路邊,到旁邊的茶店裡吃糰子喝茶。
現在我愛上了食物滑過喉嚨的感覺了,當味蕾品嚐出食物的味道的時候,是最幸福的時候。
吃了幾十枝糰子,這東西根本不頂飢。最猛勝的嗡嗡聲響起來了,坐在我身旁的獵戶腳伕嚇得抱頭逃竄,連看店的老闆都躲在櫃檯後面不敢出來。也是,它們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一大羣的蜜蜂,是很嚇人。
正好省下錢。這次我出來前要那羣小妖怪送來了一袋子的錢,還有幾塊金餅子。有錢在身上感覺是不一樣。特想狂買一通。特別是這錢來的還很容易。
我轉到路旁的樹林後,坐上妖怪再次上天,在最猛勝的帶領下前往神樂的所在。
----
停在一處山谷中,經過剛纔的教訓,這次我直接讓最猛勝去把神樂叫出來。不管她在哪,我可不想再次找上門去了。反正有最猛勝叫,她不敢不出來。
我深吸一口氣,說真的,不敢打包票她一定會認我。心中忐忑。
一陣風從背後刮來,我回身,神樂站在我面前,臉色可以稱得上是非常不善。她問:“你是誰?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最猛勝是誰給你的?”
我拿不定主意是當場抱上去來一句:親人啊我可算找到你了。還是神秘的說:其實我有一個秘密。這兩種哪種好。
於是我與她對視了三分鐘。三分鐘後,她握緊手中的扇子,我可是知道那個東西是個武器,馬上開口,直搗黃龍:“我是林楓。”
神樂就在我的面前毫不懷疑的露出驚喜非常的樣子並撲抱過來:“天啊!!我就知道你沒有死!!!”
這孩子什麼時候被人賣掉真不奇怪。
她還在連珠炮的問我:“你就長這樣啊?比以前順眼多了。這身體是怎麼來的?你又還了次魂?”
我呆立在她面前,懷疑是個人站在這裡對她說叫林楓她是不是都會相信?頓時覺得自己剛纔想那麼多真是浪費。
“你怎麼不懷疑一下?”我陰沉的說。感覺好像這復活也很尋常見沒那麼神秘了。
神樂愣了一愣,大笑說:“會這樣說的一定是真的。”我暗想,講得好像剛纔她有懷疑一樣。
她興奮的拉着我往一邊走說:“我告訴你有一個人你一定沒想到!”
我心裡想的應該是老虎,不過還是順着她的話做出一副不知道的樣子。可是沒走幾步就被攔住了。
眼前這攔上來的人居然是鋼牙?!我馬上轉頭去看神樂。她跟鋼牙在一起?
鋼牙嚴肅並兇惡的看着我,對神樂說:“不能讓她靠近。她身上有奈落的味道!”他伸手向神樂:“快過來!”
神樂看看他,看看我,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變得不可置信。我迎上她的目光,微微點頭。
神樂馬上以最大的力氣拉我到一邊悄聲急問:“怎麼回事?!”
我認爲這個距離這種音量是不可能會逃得過鋼牙的狼耳朵的。不過鋼牙既然早就猜到了,也沒什麼好避的。於是我配合神樂同樣小聲在她耳邊說:“奈落說,我是他的分-身。”
神樂傻了。
我嘆氣。這事我也解釋不清啊。誰知道奈落怎麼想的啊。
----
奈落坐在虛空中,他的身體現在還是隻有一半,而且時隱時現。
通過最猛勝的眼睛,他清楚的看到林楓與神樂見面的事。
當林楓對成爲分-身一事表示不解,當神樂震驚的表情露出來的時候。奈落笑了。
得意而狂妄。
“爲什麼是分-身?”他低語着。
“因爲……你會是我最重要的……分-身……”他的手指劃過虛影中的林楓。帶着連他自己也沒有發覺的狂熱。
與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