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瑾站在石樑的一端，看着那道窄得不盈一握的石樑，幾乎放不下一隻整腳。
連那些活潑的小猴子都不會靠近，只有飛翔的大鷹，清嘯一聲，圍繞着石樑上下翻轉，自由自在。
“皇甫瑾，你很守信用!”
冷沉的聲音好像是從地獄裡鑽出來的，雖然笑着，卻讓人覺得比這冬日的風更加冷。
巫恨生依舊一身黑衣，臉上帶着一隻黑色的軟皮面具，露出小半張臉和一雙極美卻又極陰沉的眼。
他的皮膚更加蒼白，甚至有點泛青，在晨曦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之色。
皇甫瑾淡淡地看着他，心情卻很是複雜，巫恨生只是一個代表了仇恨的符號，而南宮毓原本是他藏在暗處的名字，如今也不是他的。
眼前這個人，也許才應該是皇甫瑾。
因爲他是淑妃的親生兒子。
想起了母妃，那個溫柔堅強，卻又看似有點冷漠，有些憂傷的女人，竟然如此清晰地浮現在皇甫瑾的腦海裡。
當年她是懷了多大的悲痛，鼓起多大的勇氣，纔會把自己的兒子和別人的兒子交換？
皇甫瑾無法想象，因爲如果是他，他覺得自己做不到。
他沒法把茉兒的孩子，跟別人的孩子去交換。
“你的後事都交代好了？”巫恨生冷冷地看着皇甫瑾，眼中有輕蔑，有着快意，有着興奮，甚至有如狼一樣瘋狂的光芒在閃爍。
皇甫瑾依舊看着他，想從眼前這個人身上，看到一點淑妃的影像出來，淑妃這個女人，不可謂不偉大，他虧欠良多。
如今面對着巫恨生，如果不是因爲有茉兒，那他寧願當初被拋棄的那個嬰兒是自己。
即便是恨，也恨得徹底，不會感覺到無盡的絕望和悲痛。
至少他會覺得母親是愛自己的。
可是巫恨生，心裡除了絕望和憎恨，只怕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了。
“除了死，難道就沒有解決的辦法嗎？”皇甫瑾望着他那雙陰冷的眸子，有那麼一瞬間，看起來跟父皇有時候真的很像，一樣的多疑，陰沉，讓人不寒而慄。
可他不怕。
“哈哈，哈哈哈！”巫恨生像是聽見了世間最好笑的事情一樣，他勾着脣，挑眉看着皇甫瑾，“別的辦法？你覺得……”他的聲音有點輕佻，可能是因爲大風，也可能是因爲瘋狂的情緒，輕飄飄的沒有什麼重量，“我和你之間，除了一個徹底死掉消失，難道還會有別的辦法？”
“如果當初我有的選擇，我是不會允許這樣的。”皇甫瑾淡淡地道。
“屁話！”巫恨生冷哼一聲，“可惜你沒得選擇，我也沒得選擇，他們憑什麼就覺得你別我可憐？覺得我比你該死？憑什麼讓我來替你死？難道我就不該活着麼？”
他近乎瘋狂地揮舞着手臂，“嗤啦”一聲，將臉上的面具扯掉，大風捲過，飛鳥一樣旋入了萬丈深淵下面。
風吹着他滿頭的黑髮，胡亂地擋住了他的眼睛，擋住了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