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便是愛,恨便是恨。
沒有意外的是黃家父子又因此吵得不可開交,聲音大的驚動了隔壁鄰居,幸好鄰居沒有報警,不然又不可收拾了。
黃浩楠雖不是當初那個衝動的少年了,但他亦有自己的逆鱗,旁人不可觸,否則滔天的怒火會瞬間把你燒焦的。
顯然白雅詩就是那不可觸的逆鱗。
當天夜裡黃浩楠轟轟烈烈的摔門而去,半夜時分救護車的聲音響徹豪宅區,這場鬧劇最終以這樣的局面收場。
高子媛是半夜三點被父親急促的敲門聲嚇醒的。
他們到達醫院的時候,只見林芸無助的靠在椅子上,美麗的臉龐,頓時衰老了十幾歲,她的臉上滿是哀傷,淚水在眼裡打轉,卻始終沒有落下,她是一個堅強的女性。
“阿姨。”高子媛衝上前緊緊抱住她,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
她還太年輕,對生命的理解太少。
這一刻她怕極了,更怕的是他應該怎麼面對眼前的一切,如若父親出事了,他作爲兒子又該懷着怎樣愧疚的心情生活。
這一瞬間林芸好像找到了宣泄的藉口,淚水緩緩滑落,原來堅強是因爲沒有可以依靠的肩膀。
高鑫來回踱步着,滿臉擔憂,時不時的看着手術燈,此刻他們可以做的只有等待,相信黃建可以度過這一關。
他們這個年紀已經看淡生死,只是心裡始終有放不下的事,牽掛的人。
急促的跑步聲在安靜的環境裡總顯得很突兀,黃浩楠就這樣出現,他的身上混合着酒氣、女人的香水味,兩種味道混合說不出的怪異。
“黃浩楠,你滿意了,你就想氣死你爸,沒人可以管你是不是,這下你該如意了。”林芸斥責着兒子,她也不顧及自己的涵養了,也不管黃浩楠是否接受的了,她恨極了,擔心急了。
高子媛攔住林芸,擋在他們母子身前:“阿姨,你不要這樣,沒人想事情發展成這樣的,冷靜點好不好。”
“怎麼冷靜,我丈夫在躺在裡面生死未卜,要我怎麼冷靜。”林芸的淚低落浸溼衣服,同樣也浸溼了兒子的心。
“浩楠,我們出去買點喝的,大家都累了。”高鑫走過來帶走了黃浩楠。
醫院外高鑫和黃浩楠坐在椅子上,高鑫把手搭在黃浩楠肩膀上,他們從沒兩個人單獨談過,即使黃浩楠傷害過高子媛,他都不曾找過黃浩楠。
作爲父親,他很心疼女兒,只是他更明白這一切都是女兒一廂情願的,能怪誰呢?
“我知道你想罵我,儘管罵。”黃浩楠率先開口,他的表情很凝重,任誰親人躺在手術室裡搶救,都會是這幅憂心忡忡的樣子。
“浩楠,這不是你的錯,你無需自責,你是男人,早晚會成家,以後會遇到更多問題,你應該聰明點知道怎麼去處理這些微妙的關係。”高鑫是過來人,家長裡短總是讓人很費心。
夜已深,月亮高懸似彎刀,寒氣逼人,燈火通明的景色別有一番風味,讓人不由得沉醉其中。
高鑫打開剛買的咖啡,放在黃浩楠的身邊:“你在這裡靜一靜,我先進去。”他起身拍了幾下黃浩楠的肩膀,寓意已經很明顯了。
手機響起,是白雅詩打開的。
他接了電話,只留下一句出事了,就匆匆從公寓離開,讓白雅詩很擔憂。
白雅詩本想陪他一同前往的,被他拒絕了。
“浩楠,出什麼事了。”白雅詩的聲音裡滿是擔心。
“我爸在醫院搶救。”他捂住額頭,感覺頭疼的快要炸開了。
“在哪家醫院,我馬上過來。”未來公公在醫院搶救,她這個未來兒媳婦怎麼可以不去呢?
“不用了,掛了。”他快速的結束了電話,他怕聽到她失望的聲音。
白雅詩掛了電話,把身體蜷縮在沙發上,她清楚的感覺到這三個字後面的意義,同時也明白,她得到了那個男人的心,又能怎麼樣,他的家人從不接受她,更不會接受這段感情。
等到年老色衰的時候,她還能靠什麼挽留住那男人?
也許都不用等到年老色衰,畢竟現在的感情又脆弱,年輕貌美的比比皆是,她又憑什麼可以傲視羣雄,獨佔枝頭。
她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得到黃家父母的青睞,拿到進入豪門的入場券。
從小到大隻要她想要的東西,她就一定會想辦法得到。
五個小時後手術燈才滅,醫生率先走出來,宣告手術成功,只是要注意後續的修養事宜。
很快黃建被推了出來,人是昏迷着,身上插滿了管子,手上也打着點滴。
林芸和黃鑫在病房裡守着黃建,高子媛和黃浩楠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長椅上兩人各坐一頭,隔開長長的距離。
黃建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黃浩楠只是跟在身後,不敢上前去看一眼。
因爲他,父親纔要如此受罪,他有什麼臉面對,又該怎麼面對。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下。”
高子媛擡起頭看了黃浩楠眼,自嘲的笑着,他此刻要的應該是白雅詩的陪伴,只是因爲情況特殊,白雅詩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他已經明確的表達過自己的厭惡,偏偏自己還不識趣的往上湊,平白無故惹人煩,招人怒。
突然想起了張仲元,他就像她的縮影,只是轉換了角色而已。
如果他們這對苦命人能夠在一起,說不一定也不錯。
“浩楠哥哥,我知道你很難過,愛情本來沒有對錯,爲什麼不可以得到別人的祝福呢?”
這是他回國後,她第一次叫浩楠哥哥。
只是這一次他的心裡不是感覺到反感,而是溫暖,有一種被人理解的暖意。
“我進去看看叔叔。”
黃浩楠把手插進頭髮裡,這一刻他好想白雅詩,好想可以抱住她,宣泄自己心裡的苦悶。
一直到下午時分,高家父女才離開。
護士又來換了一瓶液體,林芸已經哭得眼睛都腫了。
黃浩楠依舊坐在外面不敢進去,林芸也沒有走出來,一扇門隔開了兩人,也阻隔了親情。
親人們得到消息紛紛趕來探望,一時間病房熱鬧非凡,最後還是遠在北京的爺爺下令讓每家派一個代表來探望就行了,這才讓病房裡安靜了下來。
二伯黃彰出現在醫院裡,他穿着考究的中山裝,從衣服的材質上來看就知道價格不菲,頭髮一絲不苟的梳在腦後,是一個很講究外形的中年人。
“浩楠,你怎麼在外面坐着。”二伯黃彰坐在他身邊。
這個家裡也就二伯經常和黃浩楠交心。
“透透氣,二伯你先去看爸。”
“行。”
隔了一會二伯出來了,表情十分複雜,看樣子林芸已經把事情的始末都跟黃彰說過了:“浩楠,事情我都知道了,當初決定出國也是獨斷專行,如今回來還是這樣,你怎麼從不顧及家人的感受,人活於世,不要以自我而中心。”
黃浩楠沒有言語,只是低垂着頭。
“你說討厭成爲你爸那樣獨斷專行的人,殊不知你自己也成爲了那類人。”黃彰訓斥着侄兒,爲了一個女人鬧出這麼大的事,簡直是不值。
黃彰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女人在他眼裡不過是繁衍後代的,他從骨子裡輕視女性的地位。
“究竟是怎麼樣的女人把你迷得暈頭轉向的,我很想見識一下。”
“二伯,我知道該怎麼處理,你就別摻和了。”黃浩楠本來就覺得頭疼,這下就更疼了。
“高家那姑娘不錯,長相、家世都足以與你匹配,那纔是你應該追求的女人,行了,我也不多說了,你爸這一倒,公司還有很多事要我去處理,進去看看那你爸,服個軟,也就過去了,一家人哪來的隔夜仇。”黃彰慢悠悠的起身,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老了。
很多事都力不從心了。
黃浩楠起身,深吸了一口氣,好似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推門而進,黃建已經醒了,還很虛弱,他躺在病牀上,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歲。
記憶裡的父親一直都是強悍,說一不二的人,卻從未見過他虛弱的一面,原來他也會老,原來那個如王者般的人物也會有遲暮的一天。
“你終於肯進來了。”林芸還是有些氣惱,不過語氣有些緩和了。
“爸、媽,我錯了。”要他道歉,也很難。
林芸看了黃建一眼,似乎在等待他的指示,黃建虛弱的聲音響起:“既然你要愛情至上,那就和黃家斷了聯繫,反正你翅膀硬了,可以飛了。”
“老黃,你糊塗了。”林芸儘管生氣,但還不至於要和兒子斷絕關係那麼嚴重。
“你也想氣死我嗎?”黃建捂住胸口,手上還掛着點滴,林芸趕緊上前,摸着黃建的胸口,給他順順氣,像兒子使着眼色。
“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林芸安頓好黃建後,走向兒子,推着他出去,小聲的說道:“先順着他,等你爸出院了在說。”
黃浩楠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白雅詩公寓,門一開,黃浩楠就癱倒在白雅詩身上:“浩楠,浩楠,你怎麼了。”白雅詩嚇壞了,拍着黃浩楠的肩膀。
“不要吵,好睏。”他嘟囔着,好累,只想睡覺,什麼事都不想。
白雅詩這才鬆了口氣,艱難的把他移動到牀上,這才細細端詳起他來,依舊那麼帥,讓她心動,就好像有點滄桑了,男人嘛,滄桑一點,才更有男人味。
昨日夜裡的陰霾一掃而光,只要那個男人還願意回來,她就有辦法得到黃家父母的歡心。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聰明的女人就有各種各樣的辦法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何況她一向很容易討長輩歡喜的。
對於這一點她很有自信。
黃浩楠緊緊的摟住她,聞着熟悉的味道,讓他安心的味道,沉沉的睡去。
一直到傍晚時分他才醒來,身邊已經不見她的身影,他起身走向客廳,廚房裡傳來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
“做什麼呢?”他高大的身影靠在門框上,在燈光的照耀下,俊俏的臉龐熠熠生輝,俊美無比。
白雅詩一直不覺得,真的有男人可以帥的如此卓絕,又可以有不同的一面,他穿白襯衣的時候,就是那乾乾淨淨不染塵埃的少年,穿西裝的時候,又可以像身經百戰的將軍,給人安全感。
“粥,和幾個小菜,稍等一下,很快就好。”他們在一起很久了,早就很熟悉對方的喜好。
黃浩楠從背後抱住了白雅詩,他把頭放在她的肩膀上,這纔是他想娶的女人,他想要的家庭氛圍,日後在有一雙兒女,日子慢悠悠的過,也很不錯。
“怎麼了。”白雅詩有些驚訝,畢竟他很少會這樣。
“沒事,覺得很幸福,你知不知道就在剛纔我被父母趕出家了。”黃浩楠對喜歡的女人總是藏不住心事的。
又何須藏。
白雅詩驚的手裡的勺子都掉了,她愛的男人,從不忍心傷他半分,爲什麼他的家人,卻總是讓他傷心?
“以後的日子可能會苦一點,你還願意陪我嗎?”
“我願意。”白雅詩回摟住黃浩楠,踮起腳,附上他的嘴脣,用行動表示自己的決心。
此生,除非你不要我,我一定不會離開你的。
黃浩楠回以深情,直到鍋裡的粥撲了出來,才分開兩個相愛的靈魂。
高子媛帶着阿姨準備好的洗漱用品和換洗衣服到了醫院,才從林芸口中得知黃建和黃浩楠決裂的事情,她一直在醫院呆到快太黑時才離開。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想給黃浩楠打電話,電話始終沒有撥出去,以什麼身份來過問呢?
高子媛並沒着急回家,而是去了海邊,她有一個壞習慣,心情不好就喜歡去海邊散散步,好像這樣就可以帶走煩惱似的。
電話響起是張仲元。
沒隔一會張仲元就出現在海邊,他臉上帶着汗水,顯然是跑過來的,他在擔心什麼?是擔心自己跳海了嗎?
不過被人牽掛,這種感覺很好。
“師哥,我以爲我忘記他了,事實證明沒有,他的喜怒哀樂依舊可以左右我的心情,儘管時間已經過了很久,照理說很多事情都應該有了變化。”高子媛苦笑着,她也很無奈。
從見到黃浩楠那刻,她才知道,原來有些事,藏在心裡,不在歲月裡。
“我懂那種感覺。”他自己何嘗不是這樣。
她的眼睛特別動人,能夠一下自己把人吸引進去,從此便忘不了。
高子媛側過身,和張仲元對視起來:“師哥,正因爲我明白那種無奈的感覺,所以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樣,你懂不懂,我才希望你可以幸福。”
“那麼你不求回報愛着他的時候,你覺得幸福嗎?”張仲元反問着。
幸福嗎?
高子媛也在反問自己,應該是幸福的吧,不然怎麼會堅持那麼久,只是那種幸福很殘忍,很病態。